重生之奸佞——药渣
时间:2018-10-14 08:58:56

  因此,炎朝上至勋贵宗室,下至平民百姓,对于神鬼玄异都是敬畏的,宣国公尤甚。
  父亲离世前一个月,女儿哭着吵着要吃凉州的胡瓜与窨饼,本以为是小姑娘难得的任性,费心也就费心吧,谁知道等东西从西北一路送进京城时,父亲身体陡然垮了下去,临终前,突然说想吃胡瓜与窨饼。
  在父亲床榻前,女儿抱着切好的胡瓜与新鲜出炉的窨饼,喂父亲一口,自己吃一口,一老一少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就这样,他们送走了父亲,女儿在那之后大病了一场,好久才缓过来。
  正是因此,宣国公对待女儿诉说的噩梦内容才认真又郑重,即便这些噩梦内容只是小姑娘梦里的胡思乱想与光怪陆离,他也会认真倾听并对待。
  更别提,那些内容是何等的可怖与惊惧……
  “恬恬,除了这些,你梦里还有其他内容吗?”他轻声询问女儿。
  苏怡安摇头,“没有了,父亲,我记得的只有这些。”
  重新回到自己十岁的时候,苏怡安是记得所有发生的一切的,但她并未说太多,只是假借噩梦的名义将覆灭苏家的根源尽数告知了父亲,更多的,她不会说,也不会提。
  只要躲过苏家的大劫,再有问题也不会糟糕到哪儿去,更甚者,就算没了爵位与家财,只要亲人俱在,一切也都还有转圜余地。
  她只希望家人平安康健,至于其他,不会过多强求。
  贪心是没有好下场的,崔洵曾经这么对她说过,虽然他所作所为无一不昭示着贪得无厌这四个字。
  想到崔洵,她犹豫了下,轻轻扯了扯父亲的衣袖,“父亲,还有一件事。”
  “什么?”宣国公声音放柔,恨不得化为春风。
  “在梦里,有个哥哥帮了我。”苏怡安为“哥哥”这个词牙酸了一瞬,但还是坚持着说了出来,“我记得他叫崔洵。”
  “崔洵?”宣国公对这个名字显然是有印象的,略微一想,就记了起来,“明远侯府崔侯爷的长子崔洵?”
  苏怡安点头,“他们家和我们家一样。”
  一样什么?
  无非是一样的家破人亡,只留两三个孩子逃出生天传承血脉。
  宣国公叹口气,抚着女儿的包包头温声抚-慰,“别担心,你说的父亲都相信,父亲会好好努力,保护咱们家和崔洵哥哥。”
  就冲着梦里崔洵对女儿的帮助,宣国公都会努力拉拔明远侯府一把。
  虽说很多东西不会透露分毫,但该给的善意与帮助他绝不会吝啬。
  “谢谢父亲。”苏怡安低声道。
  “我是你父亲,和我道什么谢?”宣国公不大开心。
  苏怡安羞涩的笑笑,窝在父亲怀里做小儿女态不说话了。
  看着漂亮可爱又贴心听话的宝贝闺女,宣国公一颗慈父心软成了水,泛着美滋滋的甜,但一想到这孩子夜夜承受梦靥之苦,心里又难受得不像话,因此只坚决的打定了主意,要让女儿平日里过得更自在些。
  听说最近京里来了好多西域与海外的新鲜玩意儿,是时候买来讨妻子和女儿欢心了。
  这晚,苏怡安依旧是在父母的守护下睡着的,不过让宣国公夫妻安慰的是,这晚的女儿终于不再被梦靥所扰。
  接连验证了几天都是如此之后,宣国公终于彻底放下了心,转而思量起女儿所说的内容来。
  陈氏是知道女儿和丈夫之间有了只属于两人的小秘密的,这俩人都是她至关重要的珍宝,虽说有点儿吃味,倒也没蓄意深究。
  不过在几天之后夫妻夜话之时,宣国公将一切尽数吐露了。
  陈氏几乎是心惊肉跳的听完所有,丈夫话音刚落她就猛地坐了起来,脸色难看得要命,“你是说,整个苏家只剩我的恬恬和阿惟?”
  阿惟是二房的幼子,一向调皮,在陈氏这里也深受宠爱,可以说是当做儿子从小养大的。
  如今听说整个宣国公府在皇权下倾颓落败,只剩这姐弟两个相依为命,只是想想那个境况,她就心疼得要发疯。
  和丈夫不愿过度深想不同,陈氏几乎是转瞬之间脑海里就飞过了许多念头,她长大之后日渐美貌的女儿和毫无自保之力的幼子……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且又是帝京这等地方,她简直不敢思量两个孩子会沦落到何种境地!
  “我的恬恬,我的阿惟……”陈氏低声喃喃,眼前似乎真的出现了那样一副画面。
  苏家败落,无人庇佑,权势倾轧,人情冷暖,美貌的少女和单薄的少年命运坎坷,被人欺凌践踏,屈辱苟活。
  那样的画面与境遇她只稍微一想,就心痛得快要窒息,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
  “夫人,先别激动,平心静气。”宣国公柔声安抚妻子,“别害怕,这些事情都还没发生,不管它是真的假的,我绝对不会让我们的恬恬和阿惟沦落到那种境地!”
  他说得斩钉截铁,陈氏总算稍稍被安抚了一些,她擦去脸上泪水,脸色一时间变得极为冷硬,话语中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坚定,“老爷说的对,我们的恬恬和阿惟,决计不会有那样的未来!”
  女为母则强,陈氏这一瞬间爆发出的决心与力量是相当可怖的,如果有人告诉她说,只要弄死皇帝就能避免那样的未来,只怕她也会立刻毫不犹豫的拿刀动手。
  宣国公同陈氏夫妻两人,在暮春的这个夜里,就未来之路进行了一场耗时极长的谈话,达成了某些共识,顺便,都决意要更加疼爱-女儿些。
  苏怡安将父母感情的变化看在眼里,毕竟,亲身承受父亲母亲温柔疼惜眼神-的是她,倒是她的弟弟阿惟,迎来了“灭顶之灾”。
  宣国公的弟弟苏城在鸿胪寺任职,和自家大哥也算是一文一武,因为是幼子的关系,他自小受家里人疼爱,脾性稍软,且陈氏进门早,和他感情也好,因此对大哥大嫂相当尊敬与信服。
  如今,大哥找到他专门提起两个儿子的教育问题,说是不能让他们再这么随意散漫下去,要找几位严师努力督导调-教以便成才,他自然点头应允。
  于是,苏惟和兄长苏崇不明所以的突然开始了水深火热的学习生活,至于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被婶娘和自家母亲搂在怀里嘘寒问暖,因为多练了几个字而担心手腕不适呢。
  和父亲就噩梦问题进行深谈之后,苏怡安的生活就恢复了从前的波澜不惊。
  她现在还小,真正能做的事情太少,所以信任依赖最亲爱的父母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她当真是很怀念小时候的生活。
  无忧无虑,天真不知世事,虽然这些天真让她在苏家破败之后吃尽了苦头,但也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的温暖美好回忆,才能在噩梦之中坚持着走下去。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但就在她享受着曾经的美好生活,偶尔思量该如何寻机会见上一面现在的崔洵时,颍川伯夫人携一儿一女前来宣国公府做客的消息传了过来。
  苏怡安原本持续了许久的好心情,立刻糟糕起来。
  回来这件事太不可思议太幸福,她都差点忘了,这里还有许多她曾经的仇人了。
 
 
第4章 
  颍川伯夫人是以探望表姐和外甥女的名义上门做客的,她行走在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宣国公府里,笑若春风。
  身旁,一个秀雅有礼的少年,一个清秀娇俏的小姑娘左右相伴,一家三口看起来很是亲昵。
  苏怡安被母亲叫来花厅时,看到的就是陈玄、陈丽茵两人一左一右乖巧站在颍川伯夫人身边,同母亲-亲热说话的景象。
  “哎哟,一段时间不见,我当真是特别想念我们恬恬。”颍川伯夫人王氏一如既往的待人热情,看到苏怡安进门就快步起身迎了过来,丝毫没顾忌自己的长辈身份,半蹲下-身和小姑娘柔声打了个招呼。
  “我在府里听说恬恬身子不适,还担心了好久,虽说表姐和我说是春寒,但我心里实在是惦记得很,这不,一听说恬恬好了很多,就赶紧上门叨扰了。”
  苏怡安谨守礼节,和王氏行礼问安,对于这位姨母的甜言蜜语也不过是柔柔一笑,安静的模样和从前一样乖巧,只让王氏眼睛更亮了一分。
  陈氏早已习惯这个出了五服的表妹对自己和女儿的亲近与热情,这会儿一边笑看着两人,一边抽空同身边的两个孩子说话。
  听少年说起最近又读了多少书,小姑娘在旁边插嘴说夫子又如何称赞哥哥勤奋聪颖等等,笑容更是明艳许多。
  苏怡安坐在母亲身边,看着这热情的一家三口,感受着少年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确定了自己之前还有些迟疑的想法——
  她当真不喜欢这位姨母,也厌恶陈玄同陈丽茵两兄妹。
  即便曾经她早已报过仇,再次见到这三个还未对她有什么妨害的人,依旧讨厌。
  迁怒也好,不善良也罢,她就是任性的不喜欢,坚定的讨厌,不管他们做没做某些事情,也不管现在是不是一切还未发生。
  她下意识的握住了母亲的手,将自己尚且幼小稚-嫩的手置于母亲手掌之中,温暖的触感与温度让她心里的不适舒缓了些。
  陈氏反握住女儿的手,低头对她温柔一笑,也并未勉强她必须要同这上门来的人亲热。
  如果是从前,她可能还会多多督促女儿交朋友,在长辈面前谨守规矩与礼仪,自从知道女儿为那些可怕的噩梦所扰之后,她只恨自己待她不够宽容温和。
  纵然那只是梦,但谁知道到底是不是玄异入梦,她本就疼爱这个孩子,现在不过是再多纵容她几分,那又如何?
  反正,她宠自己的女儿,何必在乎他人的目光。
  陈氏这里是打定了主意的,因此言行举止之间难免显露一二,旁边王氏和这位远方表姐说着闲话与家事,目光不免有些惊讶的落到了对面的小姑娘身上。
  虽说她本就知道这表姐-疼爱-女儿,但没想到不过是生一场小病,这疼爱程度就比以往更甚了,有如此疼爱-女儿的父母,以后若真能将人娶进家里来,那无论是对儿子还是女儿乃至对整个颍川伯府都十分有好处了。
  苏怡安注意到,王氏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更加热络了,还有意无意的在陈氏面前抱怨起儿子来,明贬暗褒的方式同上辈子如出一辙,她静静地听着,视线和旁边姿容俊秀的少年对上。
  视线和小姑娘相交,陈玄少年眼神晶亮又羞涩,只更加挺直了脊背,像是被老师严格督导时那样振奋。
  苏怡安心中嗤笑一声,移开眼神,捧着茶盏认真喝起茶来。
  如果是从前的她,置身眼前这副场景,只怕什么都不关心,也什么都看不出来,但现在的她,早已经历了太多,能看明白的东西也多,因此,反而觉得好笑。
  帝京,天子脚下,权贵多如狗,宣国公府作为开国公爵府,底蕴深厚,虽说如今已有没落之势,但毕竟根基摆在那里,还能算得上是一流勋贵,至于颍川伯府,如果不是号称母亲远房表妹的王氏蓄意走动,谁知道这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
  王氏和国公府的走动,虽然目的并不纯粹,但陈氏心善,看在香火之情上也愿意照料一二,只能说,身为颍川伯府的当家夫人,王氏虽然出身一般,但自己着实是个会做人的人物。
  两家关系在她这些年的蓄意走动下,越来越亲近,不然她也不可能将两个女儿带到陈氏面前,沾上几分光。
  就苏怡安想起来的,国公府给颍川伯府的好处,给王氏在伯府中当靠山撑腰,给陈玄和陈丽茵两个孩子的光彩,这么多年来也是独一份儿了。
  这还只是现在,上辈子,颍川伯府这一家子可以说是沾尽了国公府的光!
  她视线扫过少男怀春的陈玄和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颈上璎珞项圈的陈丽茵,神情淡淡。
  当年苏家满门被诛后,她和阿惟走投无路,托庇于颍川伯府。
  那时候她尚且天真,以为王氏会看在两家多年情分上庇护自己和弟弟,尤其是国公府出事之前,母亲已和王氏透了口风,愿意允了她多次相求,结两家姻亲之好。
  她本以为自己和阿惟能得到一点来自长辈的庇护,颍川伯府也确实将她们接进了家门,但谁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当真让她看透了人心险恶与人情冷暖。
  从小到大在她面前从来热情慈爱的姨母,再没有往日的温柔与心疼,满眼的挑剔与不满意,言语举止之中尽是敷衍,还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冷漠与鄙夷。
  或许是国公府的落败,让王氏再无忌惮,在她和阿惟面前终于表露了真正的想法——
  “还以为自己是国公府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呢?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身份,一个父母亲族俱亡的孤女,还敢肖想我的阿玄,肖想伯府女主人与阿玄嫡妻的身份,当真是可笑至极!”
  “看看你这容貌,狐媚子一般的脸,哪儿是能做正妻的,和卢尚书家的小姐可怎么比,云泥之别说的就是你和卢小姐了。”
  “真是晦气!天天就知道哭丧着一张脸,再好的心情看到你这张丧气脸都给毁了!还敢在府里勾搭老爷和少爷们,你就是这么回报危难之际收留你们的长辈的?”
  在王氏身上,苏怡安第一次感受到了苏家败落之后来自他人的赤-裸恶意与阴暗内心,那个女人身上再没有半分曾经慈爱长辈的模样,反而尖酸刻薄、刁蛮势力,让她真真正正感受到了,何谓现实与人性。
  污蔑,侮辱,轻贱,鄙薄,她从不知道一个从小到大善待她的长辈可以坏到这种地步。
  那时候的颍川伯府,已经不是她和阿惟的庇护所,反而成了虎狼窝。
  如果说王氏对她的恶意还能接受,陈玄一边说心仪她想娶她为妻,一边欲语还休的在她面前故作深情,实际上却和卢氏定亲的行径就让人恶心了。
  对这个青梅竹马,她从小当做亲近的哥哥相处,虽说没有男女之情,但既然母亲觉得这是个可以嫁的良人,她愿意听话试试看。
  结果,让她委曲求全,纳她为妾?这就是从前那个看起来风度翩翩光风霁月的竹马少年?
  苏怡安当真是恶心透顶,更别提陈丽茵在她面前摆伯府小姐的谱,言辞尖酸的嘲笑她不再是国公府大小姐,炫耀自己的家世与婚事,有空没空来她和阿惟的小院里找茬欺辱他们……
  对苏怡安来说,如果家族的败落与亲人的死亡是噩梦的开端,那颍川伯府这一家子的行径就是为噩梦增光添彩的画笔了。
  在那个府里,她看到了太多,也感受了太多,在这些人身上,更是彻底磨灭了曾经的天真幼稚,开始真正的以一个孤女的身份努力着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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