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慌。”林卿卿道。
越是着急的时候,越不能慌乱。
她攥紧迎春的手腕,隔着人群注视着叫嚣的几个男子,压抑着怒气, 脑筋急转。
在她们来之前,男子已经嚷了好一阵了, 此时堵了他们的嘴,也无济于事。
林卿卿只想知道, 这些人是不是那日坏林佩佩名节的人?
倘若是, 他们怎么敢出现在林府门口?
林家虽然称不上有权有势, 但好歹也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富商,他们几个小混混既然欺负了林佩佩,怎么还敢出现?
倘若不是, 那他们是谁?又怎么知道此事?
这样一想,几乎可以认定,此事有人在暗中推动。
林卿卿怀疑是黄氏——除了她,还有谁知道此事,并一意要害她?
“小姐,他们越说越难听了!”一旁,迎春急得直跺脚,“让我撕了他们的嘴!”
林卿卿攥紧她的手腕,口吻冰寒:“撕一群喽啰有何痛快?我带你去撕主使的人。”
说着,绕过人群,从小门进了林府。
“大小姐,谁是他们背后的人?”迎春一开始没想明白,待看到黄氏住的院子时,登时就想通了:“好哇!原来是她!”
她此刻也明白了,除了黄氏,还有谁总是害小姐?而且,也没别人知道这件事了!
周氏死得那样蹊跷,现在又几次三番害林卿卿,迎春气得胸口都快要炸了。进了院子,就往屋里行去:“夫人呢?”
黄氏的病还没好,仍然躺在床上修养,屋里屋外都是伺候的丫鬟。她此时恰时醒着,听到迎春的声音,顿时皱起眉头:“何人大呼小叫?没有规矩!”
“规矩你姥姥!”迎春三下两下推开伺候的丫鬟们,来到黄氏的床前,一把抓住黄氏的衣襟,单手把她从床上提了起来:“你这个毒妇!你怎么这么毒!三番两次害我家小姐!”
她天生一把子力气,单手举着黄氏,根本毫无难度。此时,被怒气冲着头,恨不得把黄氏扔墙上摔死!
“大胆!”被她举在半空的黄氏,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却是满脸不敢置信,“还不快把我放下?”
林卿卿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仰头看着被举在空中的黄氏,眼中一片怒火:“夫人不是病了?怎么还有心思害人?”
“你在说什么?”黄氏挑了挑眉,“本夫人听不懂。”
她嘴上说着听不懂,但眼神却是透着一股掩不住的得意,看着林卿卿时,好似在看一个笑话。
林卿卿顿时确定了,就是黄氏捣的鬼!
“本来这件事揭过了,我也没想再找你们算账。”林卿卿的眼睛里跳跃着怒火,“可既然你不甘心,那只好委屈你的好女儿了。”
见林卿卿的反应跟预料中的不一样,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冷静得好像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黄氏心里咯噔一下。
“哈!”黄氏压下心里的不安,斜起眼睛看着林卿卿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被小混混夺了贞洁的人是你,与我的佩佩何干?”
听罢,林卿卿的脑仁一突一突地跳,全是气得!
她简直无法理解,这世上怎有如此狠毒之人?
见她不说话,黄氏更加得意起来:“怎么,要去找肃王告状啊?哈!肃王理不理你还是另一回事!”
她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因为徐渭自那日之后,就没来过府里。
徐渭是谁?是堂堂王爷,手握数十万兵权,极受皇上宠信,权势赫赫的男人!他若想要一个女人,还不是一句话吩咐下来,林兴成就得乖乖把人送进去?
可他没有!他没有叫人来传话,更别说再踏足林府!
那日他的出现,以及对林卿卿的回护,只是一时凑巧罢了!
“没了王爷的回护,你就算告到老爷面前,看老爷保你还是保佩佩?”黄氏的脸上满是扭曲的笑容。
林兴成是个精明的男人,他既然已经损失了一个女儿,就不会再损失另外一个。之前,林佩佩被人夺了贞洁,他几乎是把林佩佩放弃了。
但今日,黄氏来了这一手,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林卿卿“失了身”,林兴成能怎么做?他不得不保林佩佩了!
“毒妇!”听完她的话,迎春再也忍不住,抬手“啪啪”给了黄氏几个大嘴巴子。
打完之后,她还不解气,又把黄氏摔地上,狠狠踢了几脚。
黄氏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鲁莽的丫鬟,不跟她耍心眼,不跟她斗嘴皮子,居然敢对她动手!
偏偏她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迎春打得浑身像要散架了似的痛,一时哀叫连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林卿卿站在一旁,看着迎春暴躁的举动,一时也解气不已!
因此,她没有拦下迎春,眼看着迎春把黄氏打得半死不活了,才拉住迎春:“好了。”
“便宜你了!”迎春又踢了她一脚,才收了手。
两人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刚才被林卿卿关在门外的丫鬟们,早就急得不行了,此时一拥而上,往屋子里涌去。
“我说刚才怎么没人拦我!”见状,迎春惊讶地道。
林卿卿扯了扯唇角。
在迎春进去后,她就把黄氏的丫鬟都支了出去,只说有些话要跟黄氏说,不方便有人在场。丫鬟们没料到她敢对黄氏动手,因此就出去了。
“真可恨!”虽然打了黄氏一顿,出了一口气,可是想到外头叫嚣的男子,迎春又烦恼起来,“这可怎么办?小姐的名声全没了!”
没了名声,还怎么在家里立足,在外面立足,在婆家立足?
“看老爷怎么说。”林卿卿道。
她跟迎春回到院子里,便叫迎春收拾东西:“你打了夫人,被老爷知道了,定不饶你。你先去舅舅家躲一躲。”
“我不走!”迎春立刻道,“我走了,谁护着小姐?”
“若老爷要拿我怎么样,你在也护不住我,反而还把你搭进去。”林卿卿拿起之前忘记给周一山带上的茶叶,塞到迎春的怀里:“把此事告诉舅舅,快去吧。”
迎春不笨,她听明白林卿卿的意思,眼眶红红的,用力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也没收拾别的,抱了茶叶就往外走。
她老子娘都在周府,衣裳什么的都不缺,眼下也没时间收拾那些东西,先把消息递过去最要紧。
送走了迎春,林卿卿便出了门,往林兴成的书房行去。
林兴成一早就出了门,此时并不在府里,林卿卿便在他书房门口等了起来。
发生这样大的事,只怕林兴成不久便要回来了。
果不其然,林卿卿等了没多久,就见林兴成匆匆行来,脸色难看得要命。
见了等在门口的林卿卿,他脚步顿了下:“你来了?”
“嗯。”林卿卿点点头,等他来到近前,便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爹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林兴成没说话,走到书案后坐下,拿过杯子刚要喝茶,也不知是什么惹恼了他,随手抄起杯子便狠狠砸在地上!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
有杯子碎片迸溅起来,打在了林卿卿的裙子上,又弹在了地上,发生“叮当”的细微声。
林卿卿没说话,只是眼神暗了暗,站在那里等他开口。
林兴成久久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开口道:“给他们跑了!”
他听到消息后,立刻便赶了来,可惜等他回来时,门口已经没了那几个人的身影。
他已经叫人去打听了,非要把那几个人抓住不可。
想他林兴成精明一世,叫他栽在几个小混混的手里,他不甘心!
敢骑在他头上拉屎,他要他们的命!
眼里闪过狠辣,随即林兴成抬起头:“肃王可有说,几时接你过府?”
那日从青山寺回来,他以为林卿卿被辱,拿砚台砸她,是徐渭眼疾手快抓住了砚台,还为此对他大发雷霆。
要说徐渭对林卿卿没意思,林兴成敢把自己的头拧下来当夜壶!
但他也不解的是,为何徐渭总也没递句准话?
“爹提起肃王做什么?”林卿卿垂下眼睛,“女儿现在名声这样,哪还有脸进肃王府?”
林兴成冷笑一声:“只要肃王要你,这些流言不攻自破!”
至于那几个小混混……林兴成眼底闪过阴狠。
☆、038
如果徐渭派人来递话, 叫林卿卿做他的侍妾,谁还敢嚼舌根?
多少朝廷大员都不敢惹徐渭的!何况是平民百姓?
林兴成认为这是解决此事的好办法,因而直直盯着林卿卿, 等她的回答。
林卿卿垂下眼睑,语气平静地道:“王爷未曾与我提过。”
“当真?”林兴成拧起眉头,满是不信。
林卿卿点头:“当真。”
她这话说得问心无愧,抬起头,直直迎上林兴成的眼神。
“奇怪。”林兴成面露沉思。
不止他觉得奇怪, 林卿卿也觉得奇怪。
徐渭的行事作风, 跟她记忆中的相距甚远。倘若他看上了她,为何没派人来递话?前世他可是很快就派人递话了的。
可若是没看上她,为何又几次三番跑来见她,还送她许多珍贵茶叶?
不过,她想不通也就不想了,总归她也没打算讨好他。
“爹, 女儿的名声怎么办?”林卿卿又问道。
那群小混混在林府门口大嚷大叫,污言秽语, 把她的名声毁了个干净。不止她难做人,就连林府在京中都难立足。
不得不说, 黄氏这一招够狠。
林兴成听后, 没有立时回答。对于此事, 他也很是烦恼。
“老爷,不好了!”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 “夫人吐血昏过去了!”
林兴成立刻站起来:“什么?怎么回事?”
“是……”丫鬟看了林卿卿一眼,欲言又止。
林兴成喝道:“吞吞吐吐做什么?”
“请老爷去看一眼吧。”丫鬟福了福身,满脸难色。
林兴成拧着眉头,立刻往外走去。
丫鬟跟在后头。路过林卿卿身边时,肩膀瑟缩了一下。
林卿卿的眉头挑了一下,也跟在后头。
正院。
一名老大夫站在桌边,正在写药方。
见了林兴成,便道:“尊夫人受伤极重,接下来要好好休养。”
“受伤?怎么回事?”林兴成拧着眉头。
老大夫没答话,写完药方之后,直接吩咐道:“一日两回,先吃上三日。”
林兴成也知道从老大夫口里问不出什么,叫下人付了诊金,便坐在了黄氏的床边,低头看去。
黄氏双眼紧闭,脸上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嘴角隐约可见一点干涸的血迹,正如小丫鬟方才所说,她吐血昏迷了。
林兴成看得拧紧眉头,拿出帕子在她嘴边擦了擦血迹,然后抬头问伺候的小丫鬟:“大夫说夫人受伤了,是怎么回事?”
黄氏只是心有郁结,一时不好,林兴成是知道的。可好端端的,怎么就受伤了?而且还受伤极重?
丫鬟一听,立刻跪了下来:“是,是因为……”
她看了林卿卿一眼,吞吞吐吐,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
林卿卿见她为难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黄氏,就见黄氏的眼皮子微微颤动,下面眼珠子滚来滚去,不禁勾起一个冷笑来。
黄氏根本没睡着,这是要告她的状呢!
她不动声色,只等着接招。
“说!”林兴成冷喝一声。
丫鬟似乎被吓坏了,打了个颤,才道:“是,是大小姐,带着丫鬟闯进来,把夫人打伤了!”
“什么?可有此事?”林兴成拧着眉头,朝林卿卿看去。
林卿卿轻笑一声:“好端端的,我为何要打夫人?”
“因为,因为……”丫鬟的眼珠子直转,好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黄氏为人精明,身边的丫鬟倒是寻常,容貌寻常,心智也寻常。
这原是黄氏暗中提防,以免丫鬟爬床给她难堪,不成想出了事竟然顶不起来。她心里憋气,此时“悠悠转醒”,目光落在林兴成的身上,叫了一声:“老爷。”
“你醒了?”林兴成立刻低头看去,“方才丫鬟说你被卿卿打伤,可有此事?”
黄氏的眼眶迅速红了:“我……”
她抿着唇,做出一副隐忍的样子,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林卿卿冷眼旁观,眼里带着微嘲。
“大小姐以为是我派人坏她名声,气急了,就叫丫鬟对我动手。”最终,黄氏还是在林兴成的哄劝下,“不得已”说出真相。
林兴成的脸色难看得紧,看向林卿卿道:“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林卿卿觉得,自己在林兴成的眼里,渐渐有地位了——他居然没有立刻叫人把她拉下去打板子,而是给她辩解的机会!
“爹觉得,是不是夫人做的?”林卿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大小姐冤枉我了,我何曾做下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黄氏急急道。
林卿卿勾唇,损人不利己?可真不见得。
但她也没有说,而是道:“青山寺的事,统共也就咱们府里的人知道。我不说,你不说,下人们更不敢说,谁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