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把红盖头捡在手里,转身一看,不禁心下气恼。
这人脸皮好厚,居然堂而皇之地坐在她的喜床上,还抱着手冲她冷笑:“走?走去哪里?”
“肃王府!”林卿卿恶狠狠地瞪他。
本来已经心如止水的内心,在见到他耍无赖时,一时翻腾起来。委屈和气恨一下子涌出来,竟冲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见到她眼眶湿润起来,徐渭目中一暗:“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这么怕被那个野男人看见?”
说着,他腾地站起来,走到林卿卿的身边,将她拦腰一抱!
“啊——”林卿卿才惊呼出声,面对徐渭的似笑非笑,立刻用手捂住嘴巴。这时候如果被人撞见,她该一根白绫吊死了!
徐渭冲她轻嗤一声,随即将她狠狠丢到床上!
“你放开我!”林卿卿压低声音叫道,两手狠狠捶他胸膛。
这人也太过分了!如果放不下她,早做什么去了?偏挑这一日来,这是要叫她在定北侯府过不下去!
他就是羞辱她来了!
徐渭抓着她的两只手,按在她的头顶上,低头狠狠吻了下去。
半晌,得不到她的配合,还被咬了一口。徐渭皱着眉头,抬起了头,就见小女人的脸上满是泪水。
他重重一叹,到底不想跟她怄气,松开了她的手,抱着她起身:“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是哪里!”
他抱着她来到窗边,大力推开了窗户。
林卿卿不知他又要搞什么事情,心里害怕不已,猛地举起袖子遮住了脸,仿佛这样别人就看不见她似的。
然而预想中的惊呼声没有传来,周围十分安静,林卿卿渐渐起疑,放下袖子,往外看去。
这一看,不禁愕然。
“还哭不哭?”徐渭没好气的声音传来。
☆、080
窗子外面, 是一株高大的芭蕉树,宽大的叶子遮住了上方的天空,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落下来, 如碎星般闪烁。
林卿卿看着这株芭蕉树,一时怔怔。
这是她曾经看了两年的那一株,她熟悉它每一片叶子,因为她曾经站在这里,对着叶子数啊数, 数啊数, 就如同数着徐渭不在她房里过夜的每一个好日子。
林卿卿不禁回头,看向徐渭:“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会在肃王府?
而且还是在她曾经给他做侍妾的时候,住的那一间院子?
“这里就是我心目中的正院。”徐渭解释道。
在打算娶她后,他就开始布置肃王府,至于王妃居住的正院, 他不假思索就选了这里。
这是卿卿住过的院子,如果他把别的地方作为正院, 卿卿难免要记起从前,给他排头吃还在其次, 他只怕她在新婚当日难过。
故而, 他把这里扩建了, 重新修缮了房屋,又把曾经郑菲儿住的那一间夷为平地,从始至终, 他的王府里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我不是问这个!”林卿卿忍不住瞪他,“我怎么会在肃王府?郑菲儿呢?”
不是郑菲儿嫁给他,而她嫁给蒋牧林吗?为什么她会在肃王府?
“你真想嫁给那个野男人?”徐渭瞪她,身上散发出浓浓的不悦。
林卿卿冷笑一声:“从前是不想嫁的,现在么……唔唔!”她话没说完,就被他用嘴巴堵住了。
良久,她才挣脱开,狠狠瞪他:“你冲我发什么火?”
是她要嫁给蒋牧林的吗?还不是为了躲郑菲儿?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只等着他回来后,向皇上和皇后解释一番,再找个由头取消这份婚事。
谁知,他回来一个月,她竟见不到他的面,而且他还主动求娶郑菲儿!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冲她发火?
“我什么时候冲你发火了?”徐渭觉得冤得很,他在外头刀锋剑雨的,吃不好睡不香,她倒是好,居然跟别人定了亲事,还不许他生一生气?再者,“你骗了我,你说好等我回来,却和别人定了亲,还不许我发火吗?”
他有资格发火好不好?
她都这样待他了,他把她怎么样了吗?连一根手指头也没动她,她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林卿卿听他歪缠,头痛得很,只觉得跟他讲不清道理了。然而抬头看着他,只见那张年轻恣意的面庞上,比从前多了些疲惫和隐忍,想起他一走半年,也不知道多辛苦,一时心疼起来。
他是有资格对她生气的,如今闹成这样,他把她从定北侯府截过来,纵然十分不妥,她也没法怪他。
“我只想嫁给你。”她微微哽咽道,低头抱住了他的腰,“我想嫁的人从来只有你!”
蓦地被她抱住,徐渭愕然片刻,随即心中一片舒朗,那些自战场上带出来的疲惫尽数散去,担心她变心的隐忍也不见了,笑得如同从前一样恣意飞扬:“那当然,天底下哪还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了?”
他说着毫不谦虚的话,手底下也不客气,直接把林卿卿抱到床上,俯身压了下去。
他跟她亲热过许多回,只是一直没到最后一步,如今天地也拜了,正是洞房花烛好时候!
不料,才摸上她的腰带,还不等他解开,就遭到了阻力:“不行!”
“怎么不行?”徐渭面色不悦,带着深深的威胁,看着她问道:“难道你还想着那个野男人?”
林卿卿气得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才道:“还不是因为你?我如今是谁的新娘?你以为把我掳过来就完了吗?”
“哼,那又怎样?”徐渭满不在乎地道。
他就是故意的。
蒋牧林敢趁着他不在,让皇后降下赐婚圣旨,他就敢偷梁换柱,把两边的新娘子换了!
想来,等到晚上,蒋牧林看到他喜房里的“美人儿”,心情应该不错吧?思及此处,徐渭特别满意,只觉得这一口憋闷气全都出来了。
郑菲儿跟别的男人拜了堂,以后还有什么资格提他?哼,敢对他的卿卿一而再地下手,当他是好惹的?
他一时高兴,便抓起林卿卿的手,举在她头顶上,再也忍不住,开始享受他作为新郎的权利。
而此时,皇宫中。
帝后二人相对而坐,皆是有些不安。
“小渭居然真的这么老实?”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异常的消息传来,皇上不仅没有松了一口气,一颗心反而提得更高了。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徐渭居然真的这么老实!
他不是那种人啊?
皇上深深记得,当初徐渭在他面前是怎么表达出对那林氏女子的喜爱,又明说了非她不娶的话。怎么出去打了场仗,整个人就变了?
他不是那样喜新厌旧的人啊?他从小一直是一心一意,喜欢上什么就不会变的人啊?
“我总觉着他憋着坏。”皇后的声音不免带了几分惴惴,“希望是我小人之心了。”
帝后二人只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慢。
“这一日快点过去吧。”二人心中同时期盼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终于等到夜色来临,而此时宫外还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皇上和皇后同时松了一口气。
“兴许我们都误会小渭了。”
但这口气才松了不久,外头就乱起来了。
“外头为何如此吵闹?发生何事了?”皇上和皇后纷纷披衣坐起,朝外头问道。
很快,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太监,禀报道:“卫公子和郡主到了。”
卫公子是指蒋牧林。他被定北侯认下后,便改姓了卫。
听到这里,帝后二人同时提起一口气:“宣。”
今日就举办了两场婚礼,而且都是赐婚,如今怎么两边的主角各来一个?
看来是出事了,帝后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原先提起的那口气竟然松了下去,竟是觉着,总算是来了。
两人都不认为徐渭会安安分分地过这一天,如今终于出了事,两人反而觉得可以松一口气了。
“怎么是你二人来了?”皇后问道。
蒋牧林仍然穿着新郎的大红喜服,听到皇后问话,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立刻回答,神色复杂之极。
郑菲儿就没有他这样好的脾气了,此时竟是眼眶红红的,张口便哽咽地道:“皇后娘娘,徐渭欺人太甚!”
“渭儿怎么了?”皇后惊讶地问道。
就算徐渭欺负了她,可她怎么会跟蒋牧林一同前来?皇后十分不解。
而等到郑菲儿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皇后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皇后忍不住道。
徐渭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动手掉包新娘!
“牧儿,她说的可是真的?”皇后忍不住又看向蒋牧林。
蒋牧林苦笑一声,点点头:“是真的。”
他几乎不敢回想,当他满怀喜悦地掀开盖头,看到的却是郑菲儿的脸时,那一刻心中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简直像噩梦一样,他看到郑菲儿也睁大了眼睛,随即尖叫起来。
喜气洋洋的喜房,就像一个笑话。
皇上听了这番话,脑中竟只有一个念头——这果然是徐渭会做的事。
“来人,宣肃王!”
好好儿的赐婚,竟闹成了这样的笑话,简直荒唐。
然而,皇上派人去传徐渭,等了许久,只等来前来回禀的小太监。
“肃王人呢?”皇上问道。
小太监一脸尴尬,跪着地上不敢抬头,十分艰难地道:“肃王说,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他穷,舍不得千金。”
皇上顿时黑了脸。
蒋牧林一脸受打击的模样。
郑菲儿则是愣了片刻,随即大叫起来:“不可能!你撒谎!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假传渭哥哥的话!”
说着,她就抬起脚来,去踹那小太监。
站在旁边的蒋牧林一把拉住她,喝道:“你为难他一个小太监做什么?他说的是真是假,你难道不知么?”
事实上,两人先去了肃王府,叫不开肃王府的门,这才来宫里告状。
如今这小太监如此回话,显然并不是胡言乱语,而是有几分可靠的。想到跟徐渭的几次见面,他露出来的嚣张恣意的模样,蒋牧林眼底既痛又黯。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管我?”郑菲儿一把甩开蒋牧林,扭头就朝外冲出去,“我要告诉我爹!徐渭不能这般欺负人!”
她发现新郎不是徐渭,而是蒋牧林后,只以为花轿不小心走错位置了,毕竟肃王府和定北侯府今日都成亲,被那些粗手粗脚的下人们弄错了也不是不可能。于是,她第一反应就是去肃王府,想要跟林卿卿换回来。
没想到,她根本没叫开肃王府的门,只听小厮说,王爷和王妃正在做夫妻间该做的事,一早就吩咐过,闲杂人等不要来打扰。她一时气急,甚至忘了告诉西野王,直接跑到宫里来告状。
如今,她神智恢复几分清醒,便想到了天底下最有可能护着她,不论发生什么事永远都会站在她这一边的人——她的亲爹西野王。
☆、081
这事倘若给西野王知道了, 会发生什么,皇上简直不敢想象。
可这事总会给西野王知道的,那是他闺女嫁人, 怎么瞒得住呢?
“臭小子,给朕找了好大的麻烦!”皇上心中暗怒。眼看郑菲儿往外跑去,立刻喝道:“站住!”
郑菲儿立刻停脚,回身望向皇上:“皇上为何不许菲儿走?”
她泪眼朦胧的样子,饶是对她没什么好感的皇上, 此刻也不禁有些许同情。沉了声音, 他道:“来人,带他们去偏殿等候。再去传西野王。”
下头小太监们纷纷应是。
郑菲儿不乐意,拧着眉头道:“我自己去叫父王。”
皇上的脸色微沉。
他早知道西野王目中无人,但西野王城府颇深,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做一二掩饰的。如今可好,他的闺女毫无心机, 把目中无人的性子全然暴露出来——他这个皇上在他们西野王府的人眼里竟然连一点尊敬都没有!
“你要抗旨?”皇上冷冷道。
郑菲儿一愣,看着神色不大好的皇上, 心里微微瑟缩了一下,满腔的怒火和冲动微微冷凝下来。咬了咬唇, 不甘不愿地道:“皇上恕罪, 菲儿不敢。”
皇上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冷声又吩咐下去:“去传肃王!如果他再不肯来,就不必留手,把他捆进来!”
“是, 皇上!”
等到小太监们带着郑菲儿和蒋牧林离开,殿内只剩下皇上和皇后,二人相视一眼,重重叹了口气。
皇上是心烦,皇后是心疼。
“牧儿这下要被伤透了心。”皇后揉着眉心说道。
蒋牧林对林卿卿的喜欢,她是看在眼里的。就连她和皇上都认为,过了今日就没问题了,蒋牧林又岂会不这么想?
只怕在他心里,不知道多期盼着林卿卿真的嫁他。然而盖头一揭开,当头一棒,只怕把他的心都砸碎了。
然而又能如何?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何况,这婚事,到底是他们算计了林卿卿,倒也不能愿徐渭如此打他们的脸。
西野王很快就来了。
“不知皇上这么晚了召臣前来,有何要事?”西野王问道。
他话音才落下,郑菲儿不知怎么听到消息,立刻奔了进来,哭着叫道:“父王!”
西野王脸色一凝:“菲儿?你怎么在这?”
郑菲儿哭着把事情说了,此时有人给她撑腰,连规矩都忘了,恨恨地道:“徐渭欺人太甚!由着那个贱民踩我的脸!父王,你去杀了那个贱民,再叫徐渭跪下给我认错!”
皇上在见到她不经召唤就冲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听到这里,直是重重“哼”了一声:“西野王府好大的威风,在朕的大殿上喊打喊杀,还要堂堂王爷跪在你脚下认错。是不是朕也最好识相一点,把龙椅给你们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