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县主——闻檀
时间:2018-10-19 08:10:30

  薛闻玉道,“所以我想,当时朱槙的军队一直不出兵,就是想拖延时间,甚至我推测……萧风上次兵败,也和朱槙有关。”
  元瑾心中思索。朱槙的军队那时候一直不去西宁卫,的确是想拖延时间。因为西宁卫一日无安,他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准备和应对。
  而现在,五叔在西宁卫得胜,皇帝不必顾及西宁卫。同时朱槙已经准备妥当了,所以,他才会顺水推舟地受伤了。他也忍耐皇帝很久了,皇帝这次想算计他,他何尝不想算计皇帝。
  薛闻玉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开口继续道:“姐姐,你是否感觉到,其实靖王一直在利用你。”
  元瑾眼睛微眯,闻玉为何会突然说这个?
  她淡淡道:“怎么说?”
  “当时西宁卫一事,朱槙分明拖延明显。但是由于他那会儿正要娶你,所以,所有人都被你和他的大婚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事。”薛闻玉说。“这是他有意要掩人耳目。”
  “还有上次,你在宫中无意落水。朱槙表面上,是说因为徐家害你而生气。其实,他除去的很多,是和徐家有关联,却与此事毫无关系的旁人。只是因这些旁人,是皇帝布局的关键人物。因此,姐姐在朝野中,还招致了一些红颜祸水的骂名。”薛闻玉说到这里,轻轻一顿,“但由于您当时落水,所有人也没有注意到朱槙的目的。若不是姐姐您说,这落水是有您的蓄意在里面,我都会怀疑是朱槙动的手。”
  元瑾沉默了,若是上一件事还是推测,第二件事却是事实。她知道那时候朱槙杀了很多人。她也知道,的确有关于她的,不好的名声传出来。
  而且,她落水那事,朱槙也许还真的有可能动手。
  毕竟徐贵妃杀自己,这事就是有疑点的。后面朱槙还迅速地找到了薛灵珊作为人证,岂不是打算得很精妙。后来他对自己这么好,难道也有愧疚的成分?
  旁人以为他沉醉于美人乡中,甚至包括皇帝和太子都这么想。但是其实他的每一步其实都在谨慎的计划中,西宁卫延迟出兵,将清虚请出青城山。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他头脑清醒所为。
  这次朱槙受伤,李凌说,朱槙是因为思念她所以才提前归来,没有带足人手,但其实朱槙是想引诱皇帝来刺杀他,从让皇帝放松警惕。却拿思念她作为幌子。
  元瑾听到的时候,何尝不是内疚了一分,觉得他受伤有自己的缘故。
  但是,这才是她所认识的朱槙。他所做的每一步都是有所算计的,甚至连她,也在他的局中!
  经薛闻玉这么一说,元瑾又想起了更多的事!
  比如这次受伤回来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也稍微有所改变。
  并不是变得对她不好了,而是之前的好,总有一些刻意的成分。但是现在他在自己面前,会肆无忌惮地流露迟疑、冷漠和思考这些更接近他人性的情绪,仿佛……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朱槙,之前那个不过是他的伪装。
  也许,他其实怀疑过自己!
  比如说那一次,带她去演武堂,特地将她引到那间房中,又突然离开。就是想看看她会做什么。
  元瑾当时出于心里斗争,没有拿走部署图。或许反而因此,过了他的审核。觉得自己是真正无害的,所以他现在,才在自己面前流露真正的自己。
  元瑾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如此说来,朱槙倒的确是,布置妥当了。”
  薛闻玉继续道:“眼下的局势,其实对靖王是大好的,山西他早已布置妥当,他的军队未曾出征西宁,而是留在河北接应他。同时京卫那边,所谓的暗中训兵,其实是已经准备好了兵变的军队。这一切还是多亏了姐姐,推动了朱槙的计划。现在我问姐姐,您更看好谁?”
  元瑾看着前方,淡淡地道:“现在自然是更看好朱槙。”
  “嗯,太子问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答的。”薛闻玉说。
  元瑾道:“你如今,倒是和太子走得很近?”
  薛闻玉一笑:“既然是要达成目的,就要好生去做,姐姐,这是你一贯教我的。我一刻也不敢忘。你说是不是?”
  元瑾看了他一眼:“你如今倒是越发话里藏话了。”
  “怎么会。”薛闻玉道
  “另外,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变数。”薛闻玉说。
  元瑾眉头微皱:“你是说……”
  “靖王身边,还有另一个变数。不是我们,甚至连太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所以皇帝他们才敢动手了。所以究竟谁胜谁负,我们也不知道。”薛闻玉道。“不过这次不论成败,姐姐都不能留在他身边了。他若败,自然没有留的必要。他若胜了,姐姐在他身边太过危险,你不能再冒这个险了。朱槙这个人,心思真的太多。”薛闻玉看着她的侧影,经他这么一说之后,元瑾其实沉默了许久。
  “我知道。”元瑾说着,“我心中有数。”说完之后她就闭上了眼睛。
  朱槙身边的变数……
  元瑾却在思考这个问题,将朱槙身边的人事一一过了脑海,那究竟是什么呢?
  心里萦绕着这个问题,从定国公看了老夫人回来之后,元瑾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朱槙看她这般,就笑道:“怎么心不在焉的,你去我书房中,替我拿几本书来看吧。”
  元瑾抬头看他,现在知道了,也许他对自己也全是利用之后,她反而心绪冷静了许多。她笑了笑:“那您要些什么书?”
  朱槙将书单子开给了她,元瑾便去他所住的那书房中找。
  她头一次来靖王府的时候,就是到的这里。
  元瑾看着四周,她还记得曾在这里发现那个弩箭呢!
  她的目光,放在了曾经放弩箭的那个小几上。
  那上面用青布掩盖着一个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
  元瑾缓步走了上去,轻轻将它揭开。入目却是一个弩机。而且已经拆开,能看到内部的结构。
  元瑾一看,却手脚发凉。
  这弩机……是她曾经设计的那个,当时,只给了图纸给徐先生,这是哪里来的?
  她不可能认错,毕竟是她亲手绘制的。
  “娘娘。”背后却有个声音响起。
  元瑾转过身,发现是李凌。他笑了笑:“您看那弩机做什么?”
  “只是看个新奇。”元瑾勉强地笑了笑,“我以前似乎没见过这样的,这是府里的幕僚新做的吗?”
  “不是。”李凌走过来,将那弩机收起来,“是这段时间,殿下突然让我们注意,看边疆、神机营那些地方,是否有新的弩机出现,有就带回来看看。所以才收了这个。不过这个威力倒也不小了。”
  元瑾心中轰然一声。
  朱槙……竟然让李凌他们注意这个。她轻轻地问:“就是这七八天内吗?”
  “正是呢。”李凌笑了笑,“娘娘,这弩机我要拿去放在机关室了,先告退。”
  七八天,正是他将原来那弩机给自己的时候。
  原来,他是真的一直在猜疑她!
  他给了她那弩机,也是在看看她会不会背叛她,给太子那边。
  他一直在等着,看着,给她机会,暗中观察,看她会不会犯错误!
  而元瑾并没有做这样的事,她是自己做了个全新的弩机图给闻玉,所以,朱槙也并没有发现。
  那她这算是,阴差阳错,反而避开了朱槙的怀疑么。
  元瑾走出书房,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的表情却非常的冷漠。
 
 
第61章 
  在一天的思索之后,元瑾做好了谋划。
  朱槙还在养伤,元瑾注意到其实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他仍然是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在修养,眼下他正躺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本闲书看。
  一切都显得和平日并无不同。
  元瑾端着黑漆方盘进来,上面放了一碗银耳红枣燕窝羹,一碗汤药。
  她走到朱槙近旁,将托盘中的东西一一拿出:“殿下,您该喝药了。”
  朱槙放下手中的书,笑道:“这样的事交给下人就行了,何须你亲自来做。”
  他在看到两碗汤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手却略微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元瑾笑了笑,“殿下难道怕妾身下毒不成?”
  元瑾抬起头,她真正地审视着这个,她已经同床共枕过的男人。他面容英俊,向来十分和气,也不会轻易地发火。他眼若深潭,一眼看去的时候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再仔细看,仿佛是能看出其中偶然闪过的幽光的。
  她注意地看着朱槙的神色,只见他眼中微微一闪,然后笑笑:“我怎会怀疑你呢。”
  他的手终是伸向了那碗银耳红枣燕窝羹,端起来之后几口喝了个干净。再将空碗放在了桌上。
  “殿下的药不先喝吗?”元瑾声音轻轻的,“仔细药凉了伤了药性。”
  朱槙抬起头看着元瑾:“今日怎么了,竟这般关心我。”
  “哪里,只是殿下的伤久久不好,妾身挂心罢了。”元瑾说着坐了下来,伸手拿过了勺子,舀了药之后,递到了他的嘴边,笑道,“不如我喂殿下?”
  朱槙一瞬间没有动作,而是眼睛微眯看着元瑾。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神色其实有种平日没有的冷酷。自然,他并未流露出更多的神色,只是在元瑾的注视之下,张口喝了药。
  元瑾则笑着看他喉结微动,确认他真的喝下去了药。
  紧接着,第二勺、第三勺,直到药见了底。
  元瑾才放下了药碗:“殿下方才先喝了银耳羹,眼下却没有东西压苦味了。”
  “无妨。”朱槙道,端了杯茶在嘴中含了片刻压住苦味。
  元瑾则拿起了他放在小几上的书:“殿下竟然还看《喻世明言》?”《喻世明言》是三言二拍中的一本,若是在正经读书人眼中,这必是一本花边读物,里面所载皆是民间一些传奇故事,用以在闲暇无聊的时候放松心情的。
  “有的时候,觉得这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书,倒也挺有意思的。”朱槙说,“元瑾,你相信世道轮回,报应不爽吗?”
  元瑾想了片刻说:“难道殿下不信?”
  朱槙笑了笑,并没有说自己信不信,只是说:“若是世道真如书中所记载一般简单,我倒也省心省力了。”
  元瑾自然是信的,因为她觉得,她就是这些人的报应。
  “殿下在烦恼什么事吗?”她问道。
  朱槙见她出落在日光中,肤色莹白剔透,身上是浅紫色襦裙,腰上挂着他送的那块羊脂玉的玉佩,她将它改成了噤步的样式。少女明媚清新,是这样的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倒也没什么。很多事,也不是我所烦忧的。只是知道,它终将会来罢了。”
  而她不应该知道这些事,他会将她保护得很好,这就够了。
  “殿下说得越来越神秘了。”元瑾道,“究竟是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
  朱槙笑笑:不再说什么,叫元瑾退下后,他继续看他的书了。
  元瑾才自屋中退出来,但是她没有走远,只是站在庑廊外的一株海棠树下,听着屋内的动静。
  而屋内,朱槙身边的暗卫自房梁一跃而下,走到他身边道:“殿下怎的就直接喝了药呢。”
  现在是特殊时期,朱槙刚遇刺,身边的一切饮食皆要格外注意,所送来的东西只要是会入口的,就必须经过严格的检查。
  这人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了一根银针,伸向了那两个碗。
  朱槙自然是觉得元瑾是不会害自己的,但方才她突然这般主动,的确让他心中有些疑虑。不知怎的,也看向暗卫手中的银针。那银针两碗都试过了,皆没有丝毫变色。朱槙的面部表情才微松了一下。
  暗卫抱拳道:“殿下莫要见怪,属下并非信不过王妃,只是您身边的一切饮食都得留意检查才是。”
  “我知道。”朱槙说,正要让他退下。
  元瑾虽听不到里面具体的说话,却是能听到暗卫的动静的,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却是很快收敛起来,径直走入了房门。
  那暗卫一时还没来得及翻上去,看到王妃娘娘突然进来,表情略有一丝慌乱。
  元瑾则看着他,又看了看仍然放在桌上的两个空碗。也露出些许惊疑:“殿下,这是……?”
  “没什么,只是方才,他向我汇报一些事罢了。”朱槙却是雷打不动的镇定,笑道。
  元瑾却微咬嘴唇道:“我方才便在外面赏海棠花,未见有人进来,想必他一直在屋内。难道是……”她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殿下,您当真以为……我要害您不成?”
  朱槙还未来得及说,就听到她有些生气地继续说:“方才……我看您犹豫,还不知道是为何,原来竟是怕我给您下毒……想来,我那一番好心,却是狼心狗肺罢了!”说完眼眶一红,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疾步往外走去。
  朱槙也没想她竟会突然进来,湛堂毕竟是她的地方,护卫们都在湛堂外,里头只有些丫头伺候,所以元瑾来也没有人通传。他轻轻叹了口气。
  暗卫则立刻跪到了地上:“殿下,是属下失职!”
  朱槙只是淡淡道:“无妨,你先退下吧。”
  这暗卫试毒不过是一件小事,主要还是他的问题,虽然说检查是必须的。但方才那一瞬间,他的确也有一丝的动摇。任何人被疑都会不好受罢,何况她只是想要关心自己。
  朱槙下了床,出门后直接问守在外面的丫头:“王妃去哪里了?”
  丫头第一次被靖王殿下问话,不敢直视他的面容,小声道:“娘娘似乎朝着那个方向去了。”她指了指前面,那是演武堂的方向。
  朱槙跟了上去。
  听说,他走之后元瑾还经常到演武场练箭,现在用她那把小弓,已经能做到十丈内箭无虚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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