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县主——闻檀
时间:2018-10-19 08:10:30

  朱槙走到演武堂外,众位守在门口的侍卫皆行礼:“殿下!”他摆手叫他们起身,他径直往里走。一眼看去,只见元瑾并没有在练箭……那她去哪里了?
  朱槙目光一扫演武场,立刻听到了右边庑廊的房中传来响动。他缓步朝这间房走过去,推开了房门。这是放普通弓箭的房间,他一眼就看到她果然在此处,正在沉默地擦拭她手中的弓箭。
  元瑾听到声音,径直地转身准备出去,却瞬间被朱槙拦住,不许她出去。低声问她:“你在生我的气?”
  元瑾身子略一僵硬,随之淡淡说:“我怎敢生殿下的气!”
  “你方才分明就是在生气。”朱槙说,“不是我怀疑你,只是我日常饮食都必须慎重。他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阿瑾,我不妨告诉你,如今我是将我当做我最为信任的人,又怎会担心你害我呢……”
  元瑾却是不听,想要突围出去,却被他抱住按在墙上。扭动身体想要挣脱。但他的手臂如铜墙铁壁,又怎么能挣脱!
  并且他的声音略带笑意:“你可是在使性子?”
  “我还要问殿下。”元瑾却说,“您不是伤重得卧病在床动不了么,怎么会追上来?想来,您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您却一直没有告诉我,是吧?”
  “阿瑾,我隐瞒着你都是有原因的。”朱槙继续说,“你不要生气了。你想要什么,尽可告诉我。我作为赔罪如何?”
  元瑾又看到了他如潭水般深邃的眼眸,一如往常般让人深陷。并且神情温柔,看不出丝毫伪装。
  不,他是伪装的,她不可再被他迷惑了。她现在已经不会陷了。
  “您若是这事瞒着我,那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呢。”元瑾却说,“或者有什么与我相关的事?”
  朱槙一笑:“没有的事,莫要胡思乱想!”
  元瑾却继续挣脱他,终于将他甩开,本准备立刻跨出去的。却突然又被他按在了墙上:“你若不好,我便不会放你出这个门了。”
  元瑾瞪他:“你这可是无赖行径!”
  朱槙并不否认,一笑:“嗯,那又如何。”
  “那我然是不再理会你这……”
  元瑾还要说话,他却看着她红润而紧抿的嘴唇,突然吻下来。元瑾被他紧紧桎梏,密不透风地围绕着。他的动作极为强势,一手按着她的腰,一手抬高她的下巴。一开始是不想让她说接下来的话,紧接着就是被她唇齿间的甜蜜所彻底的引诱。多次都是浅尝辄止,想等到她及笄,但似乎现在有些不想等了。
  反正她也没多久就要及笄了,不如在了结了这件事之后,便真正的要了她吧。
  朱槙放开她的时候,元瑾依旧腿软,靠着他的手臂站着。他问:“可想好了,要些什么东西,从此便不能生气了?”
  “那我有一个条件。”元瑾顿了顿,终于说,“殿下您的弩机室,要准我随时参观。”
  演武堂的内院,便是朱槙真正的书房,书房旁边就是弩机室。
  上次朱槙带她进去,一方面是她喜欢,另一方面是的确有一些试探的成分。元瑾要随时进出弩机室,岂不是就是自由进入核心地带了,甚至是他的书房。
  朱槙虽然并不怀疑她,但他不喜欢凡事超脱他掌控的感觉。
  “自由进出恐怕有些麻烦。”朱槙道,“不如你想去的话,我便抽空陪你去如何?”
  元瑾却道:“那您若是太忙呢?”
  朱槙想了想道:“却也是怕刀剑无眼,伤着了你。若我没空,就叫李凌陪你去如何?”
  李凌其实才是朱槙真正的心腹,朱槙有什么莫测的心思,他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元瑾才答应了下来。
  朱槙笑了笑,从房中选了把弓,又将她的小弓拿起。“走吧,再继续教你射箭。”
  元瑾问道:“您的伤当真好了么?”
  朱槙嘴角一勾,什么也没说,牵着她往外走。
  在朱槙看不到的地方,元瑾看着他的背影许久,似乎想了什么。声音却依旧如常:“我明日要回一趟国公府。”
  “好。”朱槙不会在这个上限制她,元瑾在靖王府中无聊,时常回定国公府。
  元瑾第二日准备好了一些送给老夫人的补品和崔氏的点心,才往定国公府去。
  结果她刚一下马车,老夫人身边的拂云就匆匆跑了过来,告诉她:“二小姐……国公爷出事的事,薛夫人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叫老夫人知道了!”
  元瑾听了立刻皱起眉头,往老夫人的住处赶,又问:“母亲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重要的事,她和薛闻玉是断不会告诉崔氏的,不然就崔氏那个大嘴巴,指定的叫所有人都知道了去。
  拂云道:“……是薛老爷跟薛夫人说了靖王殿下受伤的事,连带着说出口的。”
  元瑾揉了揉眉心,对这对夫妻很没有办法。眼下纠结是谁说的已经没有必要了,要紧的是怎么安慰老夫人。薛让是死是活这么多天都没有线索,谁都知道,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虽然朱槙还在派人继续寻找,但是希望的确渺茫。
  “老夫人现在如何了?”元瑾问。
  “哭得昏过去两次了,奴婢本来也是准备差人去请您回来的。”
  两人说着,前面已经到了老夫人的住处,还没有走近,元瑾就听到了一阵哭声。
  那声音撕心裂肺,是老夫人的声音。
  她听得一阵难受。
  元瑾对薛让的感情自然没有对老夫人的深,薛让出事时她虽然也为此焦急,却只有在听到老夫人哭嚎的时候,才感觉到难受。她三步并两步跨入正房,见老夫人正躺在罗汉床上,却哭得差点要扑在地上。崔氏跟薛元珍在一旁又劝又拉,却也无济于事。元瑾则几步上前,连忙也将她扶住。
  老夫人哭得老眼昏花,都没注意到人进来,直到元瑾把她扶起来,她才知道是她来了。一下子又哭了起来,紧紧抓着元瑾的衣袖:“阿瑾,你……你们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瞒着我啊!”
  “祖母……”元瑾也说不出安慰她的话来,薛让是为政治牺牲的,皇帝和朱槙博弈,他却成了牺牲品!她能怎么安慰老夫人,本就是无妄之灾!她只能紧紧地抱着老夫人,安慰她:“祖母您别伤心坏了身子,国公爷只是失踪,未必回不来的啊!您若伤心坏了,国公爷回来也是会心疼的!您得保重身体,好好等他回来才是啊!”
  这话旁人已经说过,老夫人却活得太清醒,知道十有八九是再也不会回来的,因此根本劝不住。依旧哭得天昏地暗:“我就……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么一个!”
  旁边的薛青山立刻跪下来,抓着老夫人的手:“您若不嫌弃,我便给您做干儿子,我们一家子,都是您的亲人,只求您保重身体,不要再这般伤身了啊!”
  老夫人紧紧地反握住薛青山的手,这个时候,她也唯有他们可以依靠。国公府,也唯有他们可以支撑了。
  元瑾也跪到了老夫人面前:“祖母,您还有我们,还有闻玉呢!我和闻玉,一定会竭力把国公爷找回来的!您可一定要等着他回来!闻玉也还小,国公府的许多人事他还不懂呢,您不帮衬他,他又怎么过得去!”
  为今之计,是想给老夫人一个精神支柱,给她个活着的理由。
  定国公府本就人丁凋零,老夫人只有薛让一个儿子,他去了,老夫人哪里还有什么活着的盼头。若说还有闻玉等着她扶持,等着她帮助,老夫人说不定还能有几分活着的意念。
  这样一说,老夫人却抓紧了元瑾的手。问她:“闻玉……闻玉呢……”
  拂云就道:“世子爷去了礼部,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正说着,外面喧哗声起,闻玉大步跨入进来,径直走到老夫人面前半跪下。“祖母。”
  老夫人就抱着他和元瑾,又大哭起来。
  元瑾陷入她老人家充满佛香的怀抱,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哭和方才的哭是不一样的。她终于还是有活下去的意志了,不管是为了等国公爷回来,还是为了支应门庭。
  哭了一会儿之后,老夫人才放开两人,定了定心神,对闻玉说:“这样不行……让儿若是一直失踪,你便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咬了咬牙,“祖母要你上书,为自己请封国公爷。”
  “祖母!”闻玉喃喃说,“您别……父亲说不定还会回来的!”
  “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老夫人却摇了摇头,虽仍然悲痛欲绝,却开始了谋划,“你要管你父亲留下的那些人手和势力……只有你强大了才护得住定国公府……以后,等你父亲回来了,这些东西才不会消失!”
  老夫人的确是个头脑清醒之人,若薛让出事的消息传出去,这些原本的势力说散也就散了。现在就让闻玉继承定国公之位,还能保得住这些。等薛让回来之后,定国公府不至于没落。
  虽然老夫人不知道的是,薛闻玉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已经比定国公府庞大多了。但是这件事之后,他就可以站到明面上,使用自己真正的实力,成为独当一面的人物。
  闻玉沉默片刻,才应承了下来。
  他这个人虽然薄情,但是旁人对他好,他便会记在心上。他答应了那就是一份责任,一份绝不会让定国公府没落的责任。
  元瑾留他在老夫人身边安慰她。她则去了自己的书房,叫徐先生过来见她。
  她虽然出嫁,但是定国公府她的住处仍然是保留的,并且老夫人还派人时时打扫,弄得崭新无尘。
  徐贤忠匆匆赶到,给元瑾行了礼:“二小姐。”
  自萧风一事之后,徐贤忠等人就对元瑾毕恭毕敬,将她当做主心骨一般的对待。
  “我有样东西要交给你。”元瑾把玩着手上盘的青琉璃珠串,淡淡地道。
  “您有东西,交代给赵壁转交便是,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呢。“徐贤忠笑道。
  赵壁便是元瑾身边的赵管事。
  元瑾却没说话,只缓缓从袖中拿出一张图纸,展开后递给了徐贤忠。
  徐贤忠一看就惊讶了,他随即立刻合上,对元瑾拱手,激动之情都有些按捺不住了:“多谢二小姐!老朽本还没报什么希望……”竟然是朱槙的军事布局图!
  “只是您……究竟是怎么取到的?”徐贤忠有些疑惑,虽然他之前是有所请求,但其实并未想到元瑾能弄到手。毕竟她身边的人可是朱槙,是那个靖王朱槙。偷他这样机密的东西,绝非易事。
  “说取到的倒也不尽然。”元瑾道。
  她其实有非常周全的计划。
  朱槙既然是个心思极多的人,那她利用的便是这点。她给朱槙送药,致使他心存疑虑,而她怎么会蠢到真的给朱槙下药,由此他便心存愧疚。在朱槙追过来之时,她便借此提出要求,朱槙虽然愧疚,却也果然不会同意她单独进入书房。但这不要紧,李凌毕竟是个下人,元瑾走哪里,他不敢寸步跟着。
  自然,元瑾并没有冒险到去偷,她恰好对图像也有过目不忘之能,虽然没有闻玉记得那样快。
  第一次拿到布局图时元瑾便记了一半,当时犹豫,没有记完另一半。
  而她上次,趁着李凌不注意时,已经将另一半记完。她并没有将图取走,那么朱槙也就发现不了。
  “这份是我默下来的。”元瑾道,“不过只有一半,你们将就着用。”
  这不是轻易得来的东西,元瑾也没有全然交给徐先生,完整的布局图就在她脑海中,谁也不会告诉。
  “已经是极难得了!”徐先生道。
  “另外,我还要你们帮我做件事。”元瑾淡淡道。
  “二小姐尽管吩咐。”徐先生拱手。
  “这事,说来可有一点冒险啊……”元瑾笑着说,眼中暗芒闪过。
  那些对不起她,对不起太后的人,现在,她要一步步地报复他们了。
  徐先生笑了起来:“二小姐说的,咱们本来做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您尽管吩咐就是了。老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边好。”元瑾道,“如今我们,可有人能接近皇上?”她盘玩着琉璃珠子,看到徐贤忠似乎在沉思,随后告诉她,“倒是有,不过是个宫女。”
  “那无妨。”元瑾笑道,“不过眼下,我要见一见太子。徐先生先去安排吧。”
  而半个时辰之后,元瑾已经坐在了上次来过的那个院子里。
  院子里依旧在煮茶,茶香四溢。
  这次却有个女子跪地服侍元瑾吃茶,片刻之后,元瑾又听到了脚步声响起。
  她微微叹气,问那女子:“姑娘,有茶点吗?”
  很快,朱询就跨门进来,他穿着太子燕服,坐在了元瑾对面。“王妃娘娘今日又找我,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朱询笑道,他眉眼间有种年轻的凌厉,这和朱槙是不同的,朱槙的冷酷凌厉,是藏在温和面具下的。
  否则,她也不会被骗这么久了。
  元瑾只是喝茶。
  面前坐着的,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不远处他的对手,也是她的仇人,并且是她有着更多复杂情绪的敌人。眼下她需要同弱小者结盟,否则,等强势者将弱小者吞没,那就没她什么事了,可以洗洗睡了。
  她将利用两边的矛盾,将弟弟扶持上位。
  说真的,若朱槙只是利用她作为遮掩,利用她作为借口。元瑾倒也觉得没什么。只是上次宫中落水一事,现在想来的确疑点颇多,徐贵妃为何会要杀她?莫不真是朱槙动的手脚?否则何以他将那些人杀得遮掩快,几乎一个活口都没留。
  只要这样一想,她心中仍然莫名地钝痛。
  现在,就不是该留情面的时候了。
  “殿下不急。”元瑾道,“殿下匆匆自宫中赶来,想必还没吃午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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