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给喜欢——竹已
时间:2018-10-20 09:39:18

  不是医患之间的那种感觉,是更偏向于男女之间的,会让心口乱撞的感觉。
  书念在王玥身上从未有这种感觉,但在这一刻,她感觉她好像在谢如鹤身上找到了。是令她脑袋空白,丝毫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情绪。
  是她活了那么久,头一回尝到的情绪。
  书念迟疑地问:“找你……吗。”
  谢如鹤抬起手,犹豫着停了两秒,而后又继续向上抬,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嗯,你可以找我。”
  从前是你照亮了我的世界。
  如今你跌入深渊,就算我自身难保,亦愿奋不顾身,将你从其中拯救。
  亦愿将你赠予我的光芒,以双手捧上,交还与你。
  谢如鹤没让书念送他,叫方文承上来把他扶了下去。他站在楼梯口,跟她道别:“那下次再一起放烟花。”
  书念小幅度地点头:“好,再见。”
  她看着两人的背影,垂下眼,顺手把门口的桶拿了进来。
  书念靠着门板蹲下,双手抱着腿,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她突然站了起来,光着脚丫子蹦跶着回房间。
  很快又想起现在时间已晚,一下子就放轻了动静。
  她抱着衣服到浴室里迅速洗了个澡,脑袋里像是有冒着粉红泡泡的浆糊在胡搅,没再有那种害怕的情绪。
  只觉得是被其他的什么都是填满了,内心充盈而饱满。
  书念捂了捂脸,热水从头顶滑落,澄澈清明的,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冲去,又将自己在一瞬间产生的念头洗净。
  她莫名又想起了谢如鹤的模样。
  细碎短发,黑亮的桃花眼,又密又长的睫毛像鸦羽一样覆于其上,直挺的鼻梁,像花瓣一样的唇。认真说话的时候会敛着眼,像是在放电,唇角也会浅浅地弯起。
  身材清瘦而高大,气质矜贵出众。
  有点好看。
  是不是有点好看。
  书念浑浑噩噩地穿好衣服,边用毛巾擦着头边回到房间里。因为刚洗完澡,水珠还顺着发尾向下掉,脸蛋白皙,两侧染上浅浅的粉。
  她吸着鼻子,小声地吐了句:“好看。”
  轻轻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化开,融于空气之中。
  书念瞬间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猛地把手里的毛巾丢到一旁。她哑然般地抬起头,用力地锤了锤自己的脑门。
  她难道对谢如鹤有了非分之想吗……
  “不要胡思乱想。”书念的语气闷闷的,而后又强调似的重复了一遍,“不要胡思乱想。”
  书念不想让自己乱想,干脆找点事情做。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剧本,用荧光笔标注着自己的台词,顺口念了一遍:“这个男人怎么会散发着如此致命的吸引力……”
  “……”书念抿了抿唇,翻了一页,继续标注,“茜茜,我喜欢上我的一个朋友,我要怎么办啊?”
  书念:“……”
  她盖上笔帽,向后一倒,把脸埋进枕头里,双脚用力地蹬着空气。良久后,书念消停下来,有点茫然而无措。
  书念拿起手机,上网查了查“喜欢上自己的好朋友怎么办”,看到一排下来的负面答案。她立刻退出来,回忆了下刚刚的画面。
  她顿了下,犹豫着把“好朋友”三个字改成“心理医生”。
  大多数答案都是因为产生共情,在脆弱的时候找到支撑,会依赖自己的心理医生,也有可能把这样的情绪误解成是爱。
  书念懵懂地消化着这些话。
  她吐了口气,没再继续看这些内容,顺手点开了微信。这才发现谢如鹤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
  【我现在过去找你。】
  【你怎么了。】
  【我在你家门口。】
  书念舔了舔唇,不知道该回什么。
  注意到通讯录有个红点,书念下意识点开,是好友申请。她看了眼资料,头像上的人是徐泽元,备注着:【书念,我是徐泽元,我想跟你谈谈。】
  她的目光停顿了一秒,直接退了出来。随后,给谢如鹤回复了句:【路上小心。】
  距离上次见徐泽元,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书念都快把他这一号人物忘掉了。她觉得他现在名气大起来了,每天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应该会再联系她这种不足挂齿的人。
  可他又再次来找她。
  书念有点不太理解他。
  当初刚入学的时候,书念对他的第一印象其实是很差的。觉得他吊儿郎当,做事不认真又贪玩,总莫名其妙地在她身边出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后来跟她告了白,说第一次见到她就很喜欢她。
  却总是跟其他女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态度,暧昧得像是处处留情,雨露均沾。书念对他没什么好感,也一直觉得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说话向来直来直往,拒绝的时候也丝毫不懂得如何委婉,让徐泽元大受打击,也因此消停了一段日子。
  再见到徐泽元已经是一段时间后的事情了。
  那天书念从图书馆里出来,外头下着很大的雨,她撑着伞正想离开,却听到他喊她的声音,跟她说他没带伞。
  书念犹豫着,还是决定送他回去。
  一路上,徐泽元都不怎么说话。书念也没什么好说的,打算把伞借给他,女生宿舍也不远,她直接跑着回去就好了。
  可下一刻,徐泽元却立刻把伞面倾斜,全数置于她的头顶。
  他的身体再度暴露在雨下,被雨水哗哗地冲刷着。
  让她想到了当初的谢如鹤。
  也想起了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想清楚,只靠一些细节就擅自得出结论,有点以貌取人,一下子就给好人安上坏标签的自己。
  书念觉得自己在徐泽元身上又犯了这个毛病。
  她郁闷地反思了一阵子。
  之后,书念对徐泽元改变了态度,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他,也渐渐和他变成了朋友。通过相处,她发现之前对他好像确实就是误解。
  他其实就是一个爱玩的大男孩。
  对其他女生会把握好那个适量的度,在严肃的事情上也会认真对待。
  大三上学期末,徐泽元再次跟她告白。
  书念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喜欢他,但是跟他呆在一起的感觉确实不算讨厌,还觉得挺舒服。她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个男生,坚持追了她两年半。
  总会有心软的时候。
  书念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但那时候,她确实是很认真地对待着这段感情。她总以为,谈恋爱之后,两人的相处跟之前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
  可她却忘了情侣之间会有亲密的行为。
  书念不太适应,也会觉得尴尬。因为这个事情,她曾主动跟徐泽元谈了一次。
  徐泽元表明并不介意,也愿意循序渐进。
  不到半年,徐泽元跟她提了分手。
  这个突如其来的分手,对当时的书念来说,只不过是在撕裂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对她来说,已经是近似麻木了的感觉。
  这场短暂的恋爱,也告诉了她一个事实。
  徐泽元并没有他之前表现的那样喜欢她。否则也不会在她跌入谷底的时候,选择全身而退。
  所以他现在来找自己,书念实在是想不通缘由。
  但这个人的出现,也让她把刚刚对谢如鹤冒出来的一点小火花抑制住。
  书念看着谢如鹤给她的回复,神情怔怔。
  谢如鹤:【好,早点睡。】
  她没再回复。
  不管到底是误解还是事实,都不是现在的她该想的事情。在病彻底好之前,她不应该去祸害任何人。何况那还是谢如鹤。
  是她最好的朋友。
  返程的路上。
  谢如鹤的模样不像在书念面前那般温和,眉眼间挂着淡淡的郁气,定定地看着窗外向后奔跑的景色。身上散发着极其难耐的情绪。
  方文承沉默着开着车,不敢说话。
  半晌后,谢如鹤低声道:“去查了一下之前书念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没等方文承应下,谢如鹤忽然想起刚刚跟书念的对话。
  ——“你今天怎么了。”
  ——“我能不说吗。”
  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也不想让他知道。
  谢如鹤的咬肌收紧,五官曲线绷直。模样埋在暗色之中,被窗外染得光影交错,神色隐晦暗沉,似乎极为难过。
  方文承点点头,应了声:“好的。”
  谢如鹤闭了闭眼,声音喑哑而挫败:“算了。”
  方文承又点点头,没多问:“好。”
  车内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方文承犹豫着,提起了一件事情:“少爷,您的祖父打来了电话,说您父亲现在病重,希望您能过去看看他。”
  “……”谢如鹤的眼皮动了动,像是很久没听到这个人物,忽地抬起眼。他勾了勾唇角,桃花眼稍扬:“我父亲?”
  方文承硬着头皮道:“是的。”
  谢如鹤在一瞬收起笑意,声音冷得像是冰刀,是尖锐而毫不留情的,能轻易地将人的皮肉割裂,极为薄凉。
  “他还没死吗。”
 
 
第33章 
  方文承噤了声,没再说话,只当是没提起过这件事情。
  谢如鹤漫不经心地侧头,把窗户降了下来。冷风在一瞬间灌入车内,带着浓浓的湿气。他定定地看着窗外,有些失神。
  良久,谢如鹤开了口,声音轻飘飘的,带了轻浅的笑意。
  “等他死了,我会去看他的。”
  ……
  印象里,谢如鹤被父亲谢冀打的次数并不多。
  旁人都在传,谢家有个嗜酒成性,醉了就没了人性,只会殴打妻儿的人渣。尽头那个小房子,传来的永远都是男人醉醺醺的骂骂咧咧声,东西砸到地上的撞击声,女人克制的哭声。
  谢如鹤觉得他们说的都对,除了“殴打妻儿”那条。
  在初二之前,他从来没被谢冀打过。
  只有谢冀不在,家里才有可能有一刻的宁静。
  除此之外,气氛永远是压抑沉闷的,像是个让人透不过气的牢笼。父亲颓废得像块烂泥,母亲的脸上总带着温婉的笑,背地里却总是掉眼泪。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谢如鹤的性子变得阴沉而安静。除了季湘宁,他不在意任何东西,也不觉得自己会有怎样的未来。
  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能够逃出这个地狱。
  谢如鹤第一次发现谢冀动手打季湘宁,是他初次遇见书念,拿着她的伞回家的那一天。
  通过邻居叔叔介绍,他逃课去给李宏送货。忙活了半天,却没有任何的收获,只见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生。个子小巧,长着张一看就会被欺负的娃娃脸,却像是以为自己能够拯救世界。
  从居民区走出来,僻静的小道上只安了一盏路灯。一路上又黑又静,除了他没有别的人。一直走到尽头,看到一间房子,窗户透出微弱的光芒。
  谢如鹤看着那间房子,边走边翻着口袋,却只翻出了一颗糖。
  他这才记起自己出门没有带钥匙。
  谢如鹤把糖放回口袋里,走到门前,轻轻的敲了三下。
  里边立刻传来了脚步声,轻而急促。
  门被打开。
  季湘宁站在玄关,手上拿着干毛巾,眼周一圈都是红的。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体被长衣长裤遮得严严实实。
  “阿鹤回来了啊。”她哑声说。
  谢如鹤点点头,把雨伞放在鞋架的最上层,沉默地把鞋子脱掉。
  季湘宁把毛巾递给他,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沙沙声,有些艰难的意味:“先去洗澡吧,妈妈一会儿有话跟你说。”
  听到她的语气,谢如鹤的眼皮动了动。
  房子里很安静,除了主卧房传来谢冀睡着时的鼾声,再无别的声音。暖黄色的灯光,也没将这老旧而狭小的房子衬得有半分的温暖。
  谢如鹤看向她,样子像是在思索。
  几秒后,他从口袋里拿出那颗芒果软糖,用衣服擦了擦,放进她的手里。看着季湘宁的双眼,他终于开口说了话。
  声音低沉又哑,却带着少年天生有的润泽,十分好听。
  “请你吃颗糖。”
  谢如鹤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季湘宁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做手工。
  她的脑袋低垂着,头发散乱,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还能看到几许白发。身上穿着残破的旧衣,比起前些年,像是苍老了十多岁。
  桌子上还放着一份刚热好的饭菜,谢如鹤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他正想拿起碗筷,下一秒,他的眼神一滞,茫然地看着季湘宁的脖子。
  刚刚在玄关的时候,季湘宁背着光,谢如鹤没注意到。此刻近距离坐在她的旁边,光线虽然暗沉,但他依然看的清清楚楚——
  季湘宁的脖子上是被人掐出来的红痕。
  谢如鹤定定地盯着她的脖子,轻声道:“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闻言,季湘宁下意识用手捂着脖子,勉强地说:“没事,你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如鹤低垂着头,漆黑的双眼倒映着面前的烛火,忽明忽灭:“是我爸掐的吗?”
  季湘宁勉强地笑了笑:“你爸爸就是喝醉了……”
  “他哪天不醉。”
  “……”季湘宁摇了摇头,替谢冀解释着,“他只是对我有些误会,解释了就好了,不会有第二次的。”
  谢如鹤捏紧拳头,对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反应感到不可置信,起身回了房间。
  很快,季湘宁也跟着走了进来,站在他的旁边,叹了口气:“阿鹤,如果你不想呆在这里,我联系一下外公,把你送到他那边去好吗?”
  谢如鹤听过她提起季兴怀,看向她:“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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