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清楚自家夫人一点都不娇弱,甚至实力比他还强,他却仍像从前一样,不管到哪儿都要抱着人,到哪都要给人当坐垫,很是乐在其中的模样。
“先去柳州,我带夫人去给爹娘上柱香,然后去苏杭一带,先前交代李二寻夫人父母之事已经有了苗头,我得去拜见拜见泰山泰水大人,希望他们别拿扫把把我赶出来才好。”凌渊怀里抱人,惬意道。
姜芮瞥他一眼,“要是赶你,你就扒着房门,别说用扫把,就是铲子都铲不走。”
凌渊闻言,含笑反问:“夫人这是暗指为夫死皮赖脸?”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凌渊摇摇头,想了想却又笑道:“赖皮便赖皮,若我一直做正人君子,如今哪能佳人在怀。”
就他这样,还好意思说正人君子。姜芮暗自腹诽。
两人正亲亲蜜蜜说话,院外有人传报,柳行风来访。
从前柳行风上门,从来直来直往,并不通传,自从撞见凌渊和姜芮抱在一块儿之后,他就老实规矩了。
姜芮起身准备回房,凌渊却不让她走,拉拉扯扯了一翻,最终她没有离开,只是坐到一旁去。
柳行风此次来访,并没有什么要紧事,讨伐魔教之后,江湖上氛围很是低迷了一阵,连他这样向来嘻嘻笑笑、不管正事的,也不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而且他心里还藏了事,更加开怀不了,整个人却因此看着沉稳不少。
他走到书房外,见里头两人虽各自坐在自己位置上,却时不时偏头说话,含笑对视,温馨默契的样子叫人羡慕。他定定站了一会儿,似乎想通了什么,深吸一口气,扬起笑脸跨进去。
“凌兄,三娘,我又来打扰了。”
三人说笑如常,得知凌渊二人即将出门拜访神医,归期不定,柳行风离开前,又与他们话别了一会儿。
这阵子,他一直在怀疑当日那个魔教教主是否与凌渊有关系,原因很简单,一来两人身形十分相似,二来,记得许久之前,他曾开过一个玩笑,说凌渊若能走路,迈出的每一个步子必定是一样长短的,那天看见魔教教主的仪态,他忽然就有了熟悉之感。
只不过,不管两个人像不像,不管是不是,他在看见凌兄和三娘如今的状态后,就不准备再问出口。
目送柳行风走远,姜芮忽然带了点笑意看着凌渊:“他起疑了。”
“何以见得?”凌渊挑挑眉头。
姜芮不答,反而玩笑道:“我发现柳少侠对你是真爱呀。”
凌天面色不改,含笑遗憾道:“只是我一颗心全在夫人身上,注定要辜负柳贤弟一片真情。”
已经走远的柳少侠,不知为何忽然狠狠打了个寒战,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他狼狈抓好马缰,看看左右,见无人发现,方舒了口气,挠着脸颊自言自语:“莫非哪位女侠在想我?”
作者有话要说:
欢送老八~一路走好~
老八:【微笑】
第158章 异族蛮王01
三月里,正是京城青年男女们赏花踏青,赴一场好春的时节,然而远在中州千里之外,西北境中,依然是个冰天冻地,银装素裹的国度,在这白茫茫一望无际的雪地上,朝阳公主的送嫁队伍,如一条灰朴朴的毛虫,慢吞吞蠕动着。
车轮艰难在雪中滚过,留下深深的车辙,队伍中最精致的马车,无疑就是朝阳公主的鸾舆,然此时大车里,却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公主,该喝药了。”
大车分内外两间,朝阳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秋华小心护住手中的玉药碗,在内间门外请示,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想要熬好一盅药并不容易,她为此亲自在炉子前守了一个上午,只愿公主服了药后能有所好转。
“端过来吧。”车内传来两声低咳,说话人的嗓音虚软无力。
秋华听了,却眼前一亮,忙应了声,小心翼翼掀开帐帘——自公主久病难愈,精气神便一日比一日低迷,从三日前开始,已经拒绝进药,随行之人急得团团转,却无可奈何,眼见公主日渐虚弱,众人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他们是公主陪嫁,若公主不幸生了什么意外,他们的下场可以想象。
帐帘掀起,为车内带去几分亮光,凛冽的北风也驱散了其中沉闷之气。秋华以为公主还如前几日一般卧在锦被之中,不想她竟有力气坐起来,此时正透过帐帘缝隙往外望。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即使久病憔悴,亦难掩倾国倾城的风华。
谁都知道朝阳公主貌美无双,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是大昭朝最鲜艳的牡丹。但即使这样又如何?一旦异族来犯,边境告急,高贵如公主,也不得不辞别父母,背井离乡,舍己一身,换万民安康。
连日赶路,思乡离愁,加上对未卜前途的忧虑,车队离京后没多久,朝阳公主就染上风寒,缠绵病榻至今。本也不至于丧命,三日前,北狄传来消息,月余前王庭动荡,汗王暴毙,王弟成了新王。
得知此事后,护送朝阳公主的北狄将领,故意在銮舆外说了些阴阳怪气的话,原来这些蛮族与中州不同,竟有兄死弟及,父死子继的荒唐习俗,前汗王暴毙之后,朝阳公主的和亲对象变成了新王。
《礼记》有云:“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
且不说公主自小熟读诗书礼仪,就是寻常女子也难以接受此事,羞愤气急之下,病得越发严重,连药也喝不进去,最终于昨晚夜间香消玉殒。
眼下的朝阳公主,内里是姜芮的芯子,她得了公主身份,作为交换,需完成她的遗愿:替她和亲,求两国交好,边境安宁。
姜芮在这个世界的目标,正是北狄新王。
“公主?”见她怔怔出神,秋华不自觉也屏住呼吸,唯恐将她惊醒,可药再不喝就该凉了,她又不得不出声。
姜芮收回视线,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有她调理这副身体,自然比什么药都管用,但她不能无缘无故好转,所以还得喝几口药做做样子。
秋华见她愿意喝药,更加欣喜,忙从精致的食盒里拈了颗蜜饯,递到她嘴边,“公主清清苦味。”
姜芮张嘴含住,道:“现在到了哪里?”
“已过了庸州。”秋华斟酌着回答。
庸州是大昭朝最西北边关的一座城,一旦出了庸州,再往北就是北狄境内,离故土越来越远。
姜芮不是真正的昭阳公主,对此没什么感触,她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如今护送公主出嫁的分为两拨人,一拨是大昭朝送嫁队伍,一波是北狄迎亲队伍,一旦到了北狄王庭,大昭的人就会离开,到那时候,她这个公主才算真正陷入四面无依的境地。
可就算现在她身有倚仗,北狄区区一个小将领也敢在她面前放肆无礼,生生将朝阳公主气得丢了性命。说来说去,不过是大昭太过软弱,要靠得女子和亲才能换来和平,如此卑颜屈膝,没有血性,怎么能够得到尊重。
姜芮可以想象,就算朝阳公主留了一条性命到王庭,以她素来柔顺平和的性情,在那样的虎狼之地,只怕也活不长久。
所以这一次,她准备改一改脾性了,一昧的温顺柔和,以她的本事,自然也能够在北狄生存,但要是能够活得更容易,更加肆意张扬,为何要委屈自己呢?
至于公主性情大变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想来大病一场这个理由,足够糊弄许多人了,至于那些仍然心中存疑的,以她如今的身份,除了北狄汗王,谁还有资格质问?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女主这个世界准备走又美又傲又娇路线,苏死人不偿命,雷这个的小天使注意呀~
第159章 异族蛮王02
越往北走,越不见人烟。
春神终于眷顾了这片土地,冻了一个冬天的雪慢慢开始融化,然而对于车队来说,这并不是好消息,雪化后泥泞的地面让前行更加困难,时常有车轮陷入泥坑中,数匹马拉不动的状况。
即使这样艰难,大昭送嫁一行人的心却比前一阵松快许多,因为一直缠绵病榻的公主,身体日渐好了起来。于他们而言,朝阳公主就是主心骨。
姜芮这几天在学北狄语言,她的吸收速度相当快,不过数日已经学会了日常对话,连教她的使臣都惊叹不已。
这日傍晚,车队在一处湖泊边安营。
连日晴天,气温回暖,路上的雪终于化干净了,绿色的嫩草毛茸茸钻出地面,碧绿的草地,蔚蓝的湖泊,这是他们走了这么多时日,除了黄沙与白雪外,难得见到的美景。
姜芮更衣梳妆,带上帷帽,打算下车透透气。
秋华在一旁欲言又止。他们从京都出发,已经走了一个多月,其间除了下榻驿站,这是公主第一次主动提出下车。
公主愿意出去走动走动,她自然高兴,闷在车中那么久,就是好好的人也要闷病了,何况公主大病初愈。
可她又担心,下了车会不会遇上那些无理的北狄人,公主身体才好,可经不起那些蛮夷冲撞。
穿戴完毕,姜芮对着铜镜左右照了照。
即便经历那么多世界,见过那么多美人,初次见到朝阳公主这张脸,依旧让人觉得惊艳。
姜芮原以为自己并不是看脸的人,然而此时脑中却也浮现出一句话:长得好的人,有资格任性。
“把我的金鞭拿来。”她吩咐。
“是。”秋华下意识应下,而后才反应过来,迟疑道:“公主要金鞭做什么?”
那鞭子是北狄送来的聘礼之一,跟一把金匕首凑成一对,以往公主是看也不看的。
姜芮放下帷帽偏偏头,串在帽子边缘的珠子跟着她的动作晃动,“还能做什么?要是遇上不长眼的人,只好用鞭子让他们开开眼。”
秋华轻吸一口气,她当然听出了公主话中的意思,这几天公主身体好转,她欣慰之余,也察觉出公主似乎有些转了性,眼下看,那并不是错觉,不过她并没有多说,只恭恭敬敬找出金鞭呈上。
正是安灶做饭的时间,北狄人与大昭人径渭分明。
姜芮下了车,身后跟着几名随从,慢慢走到湖边。
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在草原尽头,火红的夕阳正缓缓下沉,霞光染红了天空和湖水。
在大昭,很难见到这样的景象,秋华与几名宫女内侍小声惊叹着。
但宁静的氛围很快被一阵马蹄声打破,秋华警惕回头看了一眼,而后靠近姜芮身边,小声道:“公主,是那个北狄将军。”
虽然言语不通,但他们仍记得,这阵子以来北狄人傲慢无礼的模样,内侍们虽然依旧低着头,却靠得更拢了些,无声中把姜芮簇拥在中间。
姜芮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在手中轻磕。
马蹄声越来越近,忽的从后方飞过来一颗石头,噗通丢进湖里,溅起不小的水花。
“你!”秋华立刻转身,怒目而视。
巴音歪歪靠在马上,居高临下,眼底带着几分鄙夷,口中说道:“吓到了尊贵的公主,真叫人惶恐啊。”
其余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看他的神情也知并非是道歉的话,秋华等人气得涨红了脸。
“你见到我,为什么不下来行礼?”
巴音戏耍了大昭人,脸上得意笑着,正要策马离开,忽然听到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疑惑了一下才明白,是那个大昭公主在说话。
他来不及细思为什么大昭公主会说北狄话,就被话里的意思逗笑了,轻蔑地嗤了一声,“别说是公主,就是你们的皇帝来了,我也不会跪下行礼,北狄勇士的忠诚只属于汗王!”
“是前汗王还是新王?”姜芮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围在她身边的内侍自觉退到其身后。
“什么意思?”巴音眯起眼打量面前的大昭公主。
姜芮透过帷帽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说起来还要感谢将军提醒我,让我知道,原来即使前汗王不在,我也还是北狄阏氏,你口口声声说忠于汗王,那为什么见到汗王的阏氏却不行礼?”
巴音鄙夷地动了动嘴角,“一个大昭女人——”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迎面甩来的鞭子打断。他是看着对面大昭公主出手的,并不放在心上,轻视伸手准备将鞭子抓住,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一个教训。
然而在场众多人,却眼睁睁看到巴音将军挥了挥手,连鞭影都没碰到,鞭子的尾尖就毫不客气甩在他脸上,发出一声脆响,顿时留下道血痕。
麻、痛、痒,巴音还未反应过来,心头已经涌上屈辱愤怒,低吼一声就要伸手抓人。
姜芮不紧不慢往后退了一步,又说:“我劝将军谨言慎行,从我大昭接受北狄求亲那一日起,我就已经是北狄阏氏,将军却口口声声一口一个大昭女人,不知是不愿承认我的身份,还是不愿承认新汗王的身份?”
“你不要胡说八道!”即便巴音心思粗犷,也听出这话不妙。特别是他乃前汗王心腹,从前就与这位新王不太对付,现在地位尴尬,他自己心烦意乱,所以才总是迁怒这些大昭人。
姜芮正是知道这一点,才用言语激他,这一鞭子就当是给已逝的朝阳公主出出气。
“我要是将军,就该明白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是将军连护送的事情都做不好,恐怕汗王知道了,会更加不高兴吧?”
巴音凶狠的盯着她,面上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悻悻走了。
见他离开,秋华绷着的一口气才松下,腿一软差点跌倒,心有余悸小声问道:“公主的胆子怎么那么大?”
这些北狄人,一个个又高又壮,凶神恶煞的,公主竟然敢用鞭子抽他们。
“怕什么,他难道还敢打我?除非他不打算回去交差。”姜芮道,她赌这个巴音不算太蠢,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他该夹着尾巴做人,而不是继续在她们面前傲慢跋扈。
此后一路,果然清静许多,随行护送的大昭人与北狄人,颇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再有半日路程就能抵达王庭,车队在一处河边停下,做最后的补给。
秋华与几名宫女拿着水囊下车,到河边灌水,姜芮掀开帐帘,和煦的春风灌入车中。
北地的春天,比起中州整整晚了一个多月,恐怕此时,京都的桃花都已经谢了。
风里带来一丝异样的气息,她微微眯了眯眼,放下帐帘,将屉子里的匕首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