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便吼了出来:“……原来是你们!”
难怪今天这几个小蹄子这般怠懒,原来竟然是她们偷走了她的肚兜和王大柱的亵裤,所以有恃无恐!
“把东西交出来!不然老娘要你们好看!”
钱氏大吼着,气势汹汹地朝宁霏逼过来,豆蔻立刻挡在宁霏的前面。
“钱妈妈不要这么凶,会吓着我们的。”
宁霏像是十分害怕钱氏的狰狞面目,在豆蔻后面,一脸怯怯的无辜表情。
“那两件衣物,被我和紫菀豆蔻给弄丢了,现在我们都不记得丢在了哪里。钱妈妈还是别吓我们的好,我们胆子这么小,万一被吓着了,说不定突然就想起来了。”
钱氏简直气炸了肺。
这个小贱人……什么弄丢了不记得,分明就是故意把衣物藏起来了,用来威胁她!
“你们居然敢……”钱氏咬牙切齿,“你们现在可还住在我的庄子上,要是不把东西还给我,知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钱妈妈要让我们好看是么?”宁霏一脸无辜,“不过,我和紫菀豆蔻,都可能随时找到那两件衣物。钱妈妈要是没能同时顾及到我们三个人,我们当中随便哪个如果把衣物拿出来了,那可就麻烦了。”
钱氏所有的怒火顿时被一下子堵在胸腔里。
她也不是傻子,宁霏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她想强迫三人交出衣物,或者用其他手段抹除证据,都必须同时对付三个人。就比如现在房间里只有宁霏和豆蔻,紫菀在其他地方,如果宁霏和豆蔻出了什么事,紫菀就会立刻把衣物拿出来,曝光她通奸的事情。
宁霏沦落的境地再不堪,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她可以作践宁霏和两个丫鬟,但杀人灭口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肯定是不敢干出来的。更何况这还有三个人需要同时迅速而利落地灭口,她一个没见识的乡下妇人,平日里最多在庄子上仗势欺人作威作福一下,哪有这种本事和魄力。
“你们……”钱氏用一只气得颤抖的手指着宁霏,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们姑娘家家的,收着男人的亵裤,到时候拿出来,也不见得名声有多好!”
宁霏眉眼弯弯地一笑:“钱妈妈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还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倒是钱妈妈你自己……”
转头天真无邪地问豆蔻:“豆蔻,有夫之妇偷人要怎么处置?”
豆蔻忍着笑,一本正经道:“至少得被夫家休弃,送了官府的,要打板子游街示众,情况严重的,说不定要被拖去浸猪笼呢。”
“好你们……”
钱氏堵在胸腔里的一股气憋得像是要爆炸。宁霏本来就已经有着谋害嫡姐的恶毒名声,人都被丢到庄子上来了,不在乎再加一条。但她偷人的事情一旦被捅出去,她就彻底完了。
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撂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瞧!”转头就要走出屋子。
宁霏却没有就这么罢休的意思,在后面笑眯眯地道:“今天的早饭太少,我们饿着肚子特别清醒,很容易想起来。钱妈妈记得赶紧让厨房送三份像样的早饭过来。”
钱氏气得七窍生烟,胸脯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张口就想怒骂,又被宁霏带着笑意的一句话堵了回去:“哎呀,豆蔻,我好像有点想起来衣物放在哪儿了……”
豆蔻在一旁装模作样一唱一和:“真的?小姐要是想起来的话,就拿出来吧,肚兜是钱妈妈的,那条亵裤可还没有主,到时候让庄子上和附近村子里的男人都过来认领好了……”
钱氏只觉得她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血都能吐出来,摔门往外走去。一边出院子一边朝着厨房那边大吼。
“人都死了?拿吃的过来!全给那三个小贱……给六姑娘她们送去!”
吃!让她们吃!撑不死她们也噎死她们!
豆蔻在后面望着钱氏气急败坏的身影,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极为开心。
“小姐真厉害!哈哈……瞧瞧钱氏那样子,憋得跟只蛤蟆似的,这一口气出得太痛快了!”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在小姐面前拍了桌子,赶紧赔罪:“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实在是……”
实在是太爽了!
宁霏一手支在桌上撑着腮,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无事。目光却并没有看豆蔻,望着远处不知什么地方,小脸上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嘴角边的梨涡显得越发地深。
004 今人非昔人
当天早上,钱氏就派人送了一顿丰盛的早饭过来。玉米蛋花粥,羊肉包子,腌制的酸甜爽脆的小黄瓜,虽不是多精致的吃食,但已经比平日里的清汤寡水杂面馒头好了不知多少倍。
也没人再敢让豆蔻紫菀去干活。豆蔻是个性子活络会来事儿的,中午趁着去拿午饭的时候,又跑去找了钱氏一趟,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大堆细棉布和绫罗绸缎衣料,乐不可支。
“小姐,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都让奴婢去拿。奴婢瞧着钱氏那气得呕血又不敢发作的模样,饭都能多吃下好几碗!”
紫菀大了豆蔻两岁,性子沉静稳重些,接过那些衣料,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教豆蔻:“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跳脱,没个正形!”
豆蔻吐吐舌头,翻开她拿回来的那些衣料,都是质地上乘做工精良的,正适合做春装:“现在有料子了,咱们给小姐做几套衣服吧,外衣中衣里衣都做些,小姐的衣服都多久没换新的了!”
钱氏没给过她们一丝一线,宁霏现在穿的都是三年前从安国公府带过来的旧衣服。就算她吃得再不好,三年来也还是长了一截个子,旧衣服短了,只能一改再改,寒碜得不行。
紫菀点点头:“咱们都好久没动针线活了,先做中衣吧,练练手。”
她们都是从安国公府出来的丫鬟,针织女红自然都会,虽然现在手粗,做不了精细的绣活,但衣服还是能做的。
紫菀回头想让宁霏过来挑个喜欢的衣料,一眼看到宁霏正坐在窗边,一只手支着腮,望着窗户外面,怔怔地像是在发呆。
然而那一双黑白分明清澈剔透的漂亮瞳眸,此时落了长长睫羽的阴影在里面,竟黑暗幽深得什么也看不分明,令人恍然有种诡异的幻觉,仿佛那一双眼眸是通往幽冥地狱的无底鬼洞。
紫菀心头微微一跳。
从昨天早上小姐醒来,她就感觉小姐变了。这才一天时间,就把三年来作威作福的钱氏整治得服服帖帖,以前的小姐是绝对做不到的,不然也不至于被欺压这么久。
她私底下找豆蔻说过,豆蔻心大,不以为意。小姐还是那个小姐,只是变厉害了,这不是更好么。
紫菀见宁霏什么都记得,对她们两个丫鬟也还是一样好,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并没有再表露出来。
宁霏转过头来,一双又大又漂亮的杏眼里已经丝毫不见之前的黑暗幽深,笑盈盈地道:“做衣服呢?”
紫菀忙道:“先给小姐做一件中衣,小姐喜欢哪种料子?”
宁霏看了一眼那些衣料,摇摇头:“暂时不用做,做了说不定也穿不上几天的。”
她收拾了钱氏,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在庄子上行动方便自由,至于吃穿这些,都在其次。
紫菀不解:“为什么?”
宁霏弯起眼睛,微微一笑。
“因为,我们可能不会在这庄子上留太长时间了。”
……
此后的几天,宁霏倒确实是得了不少方便和自由。
钱氏看见她们主仆三人就觉得心肝肺都拧着疼,大部分时候都躲着她们走。只交代庄子上,但凡她们要的东西能给就给,引得庄子上的人十分纳罕。
宁霏不需要做活,但也不闲着,在自己的院子里打坐、跑步、压腿、拉伸、下腰,一练就是一两个时辰。她的身体底子太虚,往往是练不到半个时辰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一直坚持着。
紫菀豆蔻看着又是心疼又是纳闷。她们以前只见过国公府里的护卫们练武时是这么个练法,小姐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哪有练这些的?
劝宁霏,宁霏笑笑:“没事的,我现在身子骨弱,正需要多运动,可以强身健体。”
除此之外,宁霏白天的一半时间都在野外采挖药材,还尽往深山老林里钻。
庄子周围全是崇山峻岭,这个季节,山里野兽饿了一冬,正是饥饿凶猛的时候,两个丫鬟都拼命拦着宁霏。宁霏无奈,只能去那些有人迹的山中,白天待上几个时辰就回来。
回来后就开始倒腾炮制那些采挖回来的药材。房间里坐了五六个熬药的小火炉,门窗紧闭,满屋子都是药味。然后在开门窗之前又焚烧另外几种药草,把气味抵消下去,免得被人发现生疑。
紫菀豆蔻都没怎么接触过医药,看不出门道来,只觉得小姐那样子似乎精通得很,根本不像她说的只是看过一些医书。
只是,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精于医术了?
宁霏没跟她们多解释,只让她们帮着制药,她们便也不再多问。
……
入了三月,天气越来越暖。山野间绿意渐浓,遍地繁花,阳光一日比一日明媚,吹来的风也不再挟带着凛冽刺骨的寒意。
京都郊外渐渐有了不少春游踏青的游人。不过这座庄子位处偏僻,附近也没有什么出名的风光盛景,只有一条小路穿过庄子边上的田野,是通往山中一座寺庙,香积寺的路。
这条路上平时少有行人,冬日里积雪难行,不过这刚一开春,就有一行显然是勋贵人家的马车,从京都的方向驶来。
“夫人,眼看着也晌午了,停下来歇歇吧?”
马车在路边一座松木小亭子前面停下,两个丫鬟从车上扶下一位端庄雍容的夫人来,进了亭子坐下休息。
这一行马车是京都御史大夫府上的。御史夫人早年子嗣困难,在香积寺求得了唯一一个儿子之后,年年开春儿子生日前都要去香积寺上香还愿。
京都到香积寺,马车要走上两个多时辰,一般去香积寺上香祈愿的人家,早上从京都出发,午饭就得在路上解决。后来也不知是哪一户权贵富贾,在路边搭建了一座亭子,里面桌椅俱全,来往行人中午便有了歇脚的地方。
一行人刚坐下不久,其中一个丫鬟突然尖叫起来:“蛇!有蛇!”
众人被惊了一大跳,刚来得及低头看去,就见地上一道碧幽幽的影子犹如闪电般游过来,扑向亭子里面。
御史夫人被吓得花容失色,她的另一个丫鬟反应还算快,立刻挡在她前面,紧接着便叫了一声:“……啊!”
那条蛇一口咬中她裙子底下的小腿,旁边的护卫立刻打死了蛇,但丫鬟的小腿上已经被咬出了两个深深的孔洞,伤口处隐隐青紫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