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热吻——容光
时间:2018-10-24 10:13:51

  程亦川蓦地抬眼看她:“你要干嘛?”
  “不干嘛。”她笑得一脸和蔼,“就试试看,帮你讨个公道。”
  那样的人不能留在队里。哪怕她要走,也在走之前还程亦川一份人情,替他斩草除根,去了这块绊脚石。
  程亦川忽的岔开了话题,问她:“你家的事处理完了?你妈不跟你闹了?”
  宋诗意一顿,原本想说的事似乎搁在此刻也不适宜继续了。她看着他,没好气地说:“你可别瞎操心了,先把伤养好,让卢金元输得屁滚尿流吧。”
  “呵呵,你等着看吧。我要是没把他输得痛哭流涕跪舔爸爸的脚指头,我就不叫程亦川!”
  *
  和程亦川在女队宿舍楼下分道扬镳,宋诗意明明说了让他先回去,他非要发扬绅士风度,像个偷穿大人衣服装成熟的小孩子,一脸假正经,理直气壮说:“哪有男的半路走人,让女的自己回去的道理?”
  她好笑,也懒得拆穿他这看似成熟的幼稚,只在宿舍大门口挥了挥手:“回去吧。”
  他还偏双手插兜,装酷似的说:“你先回去,我看你进门。”
  宋诗意忍无可忍,哈哈大笑:“都在基地里,安全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怎么老演偶像剧啊?”
  真是戏精小孩。
  程亦川脸红脖子粗,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让你走你就走,废话怎么那么多呢?”
  “好,好好好,我走。”
  她认命,转身往宿舍里走。
  走到楼道时,回头,看见程亦川还立在门口,探头探脑看着他。
  她笑了,挥挥手,低声说了句:“傻小子。”
  今后离队了,再也看不见他这耍宝的行径,和张狂又臭屁的模样,一定会很想念。
  她有些感伤,爬上了三楼,推门进了宿舍。陆小双正趴在她的床上玩手机,头也不回诈了一句:“我说,你该不会是会情郎去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
  “哼,我在窗口看见了!”陆小双跳了起来,搬凳子,把她摁上去,“现在开始,严刑逼供。”
  宋诗意无语,在凳子上坐下来,忽然想起什么,眉头一皱,抬头说:“小双,有件事我想找你帮忙。”
  正是插科打诨的搞笑时刻,她却忽然露出这种严肃的表情。
  陆小双一愣:“什么事?”
  宋诗意眼神微沉,一字一顿说:“有个人渣做了坏事不承认,这严刑逼供别对我使了,帮我想个法子,一起搞他。”
  “怎么搞?”陆小双来了精神。
  “以前在学校称王称霸时怎么搞,现在就怎么搞。”宋诗意的语气极为平淡,仿佛在说一起吃个饭。
  陆小双沉吟片刻:“这是在哈尔滨,又不是在北京,咱们人手不够。”
  “你要多少人?”
  “加上你和我,至少还要再找仨,光女的还不行,还得有男的。”
  宋诗意眯着眼睛算了会儿,起身说:“没问题,人给我你找,事儿你得帮我办了。”
  陆小双笑了,甩了甩头发,一脸邪魅狂狷地说:“咱俩自打毕业起,好久没一起干大事儿了,啧,还真是有点怀念。”
  宋诗意笑了,起身给孙健平打电话,说了两件事。
  其一,她要退役,这次主意打定了,明天就去办公室办退役手续。
  其二,程亦川受伤一事,她有办法让卢金元认罪。
  两件事,简直一件比一件像重磅炸弹。孙健平在电话那头捧着心脏一阵咆哮,却只换来徒弟一句话。
  “孙教,您就帮我这一次,行吗?就当是退役之前,纵容我最后一次。”
  小姑娘带着点哀求之意,低声求他。
  孙健平沉默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宋诗意挂了电话,扭头找人。郝佳一个,魏光严一个,薛同陈晓春都算上,人手也就齐了。
  违法乱纪的事情她干不来,擦边球却打过不少,好歹当初和陆小双同为箭厂胡同一带的霸王,在学校里屡屡犯事儿,只手遮天。
  真卸了那家伙的零件是不可能的,但吓唬吓唬他,也够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个吻
  这次回队里,宋诗意一共有两件事要办,第一是办理离队手续,第二是让卢金元认罪。
  可孙健平的反应叫人有些意外,直接帮她省去了第一件事。
  宋诗意是大清早到办公室的,孙健平比往常来得早,见她进门,搁下手里的笔,说:“坐。”
  她老老实实坐下了。
  其实不需要问,孙健平对她家里的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些年来能帮的忙也都忙了,能劝的话也都对钟淑仪讲了,只可惜始终是家务事,外人难以插手。他当然知道宋诗意是为什么要退役。
  “都想清楚了?”他问。
  宋诗意点头:“想清楚了。”
  “确定不会后悔?”
  她笑了:“不确定。”
  “不确定,那就等确定了再做决定。”孙健平皱眉,“这不是小事,不是顺着你妈的意思来办就好。你都这么大人了,完全有能力、有资格为自己的人生做打算。”
  “这就是我自己的决定。”
  “离队了,继续回家看小卖部?”
  “拆了,已经没有小卖部了。”宋诗意笑着说,“我二姨夫开了个公司,我妈跟我二姨说好了,让我进去做个文员。”
  “打杂的?”孙健平眉头又是一皱,“你要是去那种地方打杂,还不如来我这打杂。我也可以去跟主任说说,给你安排个文员的位置。”
  “别,您别这样。”
  宋诗意是知道孙健平跟李主任素来不对付的,当初破格招个实力不俗的程亦川进来,都闹得鸡犬不宁,如今要真为了自己去搞特殊化,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翻了个白眼,说:“您当我不知道吗?队里不差人,办公室如今多出好几个助理教练来,明明都是当初数得上号的老将,如今也都闲置着,没什么事儿可做。”
  “既然多出好几个助教,为什么不能多你一个?他能把别人弄进来,我就不能把你也弄进来了?”孙健平振振有词,护犊之心日月可鉴。
  宋诗意是知道他的,以他的能力,若是有心往上爬,早就在行政的路上走很远了。可孙健平这人讨厌特殊化,也不爱溜须拍马,这辈子把所有的心血都付诸在一众运动员身上,这才一直留在教练的位置上。
  为了她,他已经操了许多心、破了太多例,她不愿意继续当个麻烦留在这。
  宋诗意拒绝得斩钉截铁,没有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师徒两人都是倔脾气,一个不肯退让,另一个也始终留有底线。孙健平最终挥手,说:“行,你不想留,我也不强留。但这离队手续,你先别急着办,我不批。”
  宋诗意瞪大了眼睛:“您不批?您不批,我怎么离队?”
  孙健平从抽屉里拿了个本儿出来,刷刷几笔填了些什么,“我给你放假。”
  “……”
  他撕下假条,大手一挥,拍在桌上,斩钉截铁地说:“无限期放假,直到你后悔为止。什么时候后悔了,什么时候回来销假。”
  那样一张荒唐可笑的假条。
  什么无限期放假,什么直到你后悔为止,他分明就是怕她逞一时之气,把事情做得太绝,他日就算想回来,也碍于脸面覆水难收了。
  那是这么多年师徒一场,孙健平留给她的最后退路。
  宋诗意抬眼看着他,说:“没想到您年纪越大,鬼主意越多。”
  孙健平反唇相讥:“我也没想到你年纪越大,脾气越倔。”
  “那不是因为长期跟您待在一块儿吗,我也算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她看着师傅的白发和皱纹,鼻子一酸,说不出下一句了。
  她十九岁进队,孙健平还只有四十开头,正值壮年,精力充沛。可短短六年,他已经奔五十了,华发丛生,老态毕露。
  离去时,她牢牢握着那张假条,说:“谢谢您,教练。”
  “走吧走吧,别在这儿烦我。”孙健平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让她走,可她前脚踏出门时,他又后脚追了出去,叫住了她,“宋诗意!”
  宋诗意回头。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前,一地日光倾泻而出,铺成光的海洋。孙健平就站在那海洋里,顿了顿,说:“不管你还在不在队里,师傅永远是你师傅。”
  她眼眶一热,想哭。
  可孙健平像是怕极了这种煽情场面,又立马凶神恶煞补充一句:“如果遇到难事,你死活扛着不告诉我,那就是忘恩负义,不顾师徒情分。叫我知道你就死定了。”
  宋诗意蓦地笑出声来,用力点了点头。
  她笑靥如花,咧嘴笑着像是十九岁那年刚进队时来他办公室报道一样,说:“得嘞,记住了,教练!”
  *
  此后的几天里,大家各自忙着各自的事,都有要务在身。
  程亦川忙着养好伤,开始踏入训练馆恢复体能训练。
  魏光严从死对头变身成为好兄弟,一面口头嘲讽程亦川把自己当成钢铁侠,一面又口是心非地承担起陪他义务训练的重任。
  宋诗意和陆小双开始心无旁骛地策划一出《卢金元服罪记》的剧本,为此,她们跑了不少地方购买道具,同时也联络好了“演员”。
  按理说,身为主教练的孙健平有责任阻止宋诗意带着外来人员在基地里胡闹,又是耽误运动员们的训练时间,又是私底下策划什么妖魔鬼怪的地下活动。
  可当林Sir找上门去,说:“你还管不管了?今儿晚上的文化课缺了好几个人,全是你们滑雪队的。我给你念念名单——”
  孙健平却把耳朵捂住了:“我听不见。”
  林Sir:“……”
  下一秒,孙健平腾出一只手来,把他的眼睛也蒙住了,说:“就这一次,你也假装看不见吧。”
  林Sir:“你这才是为老不尊,跟着胡闹!”
  背锅的孙健平说到做到,没有干涉宋诗意的计划,甚至,他连问都不问,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去胡闹了。有的事情,知道了反而不能视若无睹,他干脆自我麻痹,看不见听不见。
  执教一辈子,他看见过太多的不公平,因为身在国家队,又代表着国家顶级运动员,那些不公平都只能继续不公平下去,最后不了了之。但隐忍不代表认同,他的身份摆在这里,不得不听从上级的指示,可宋诗意要做什么,上面就不得而知了。
  丁俊亚问他:“你就不怕她闹出什么大乱子?”
  孙健平冷笑:“她能闹出什么大乱子?看个偶像剧都能哭成傻子的人,也就那点出息。”
  他看着她长大,从十来岁的姑娘长成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太清楚她的性子了。
  丁俊亚:“……”行吧,好像有点道理。
  孙健平看他两眼,说:“与其在这儿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丁俊亚一愣。
  下一刻,孙健平没好气地拍他一下:“多少年了,还跟块木头似的。你以为你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是姜太公,她可不是鱼。”
  “……”
  “你再不开口,人走茶凉了。”
  丁俊亚沉默片刻,苦笑:“您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给她打了不少电话,要么没接,要么说在忙,我找上宿舍去,看见她在楼下跟魏光严几个说话。人家忙着呢,压根儿没工夫搭理我。要不我怎么知道她背地里有小动作,上您这儿来问了?”
  “是程亦川的事。”孙健平看他两眼。
  “我知道。”听她和那几个人说话,句句离不开那三个字。
  孙健平摇摇头,“我是弄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只有两句话想说给你听。第一句,凡是宜早不宜迟。第二句——”
  他看着丁俊亚,默默叹口气:“算了,你出去吧。”
  没有出口的那一句,是感情的事情讲究两情相悦,不能勉强。
  *
  新的比赛日很快来临,程亦川在天不亮时就醒了。
  他没有惊醒魏光严,黑灯瞎火摸索着起床,洗漱、穿衣。
  洗脸时没用热水,刺骨的寒意拍在面颊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他满脸湿漉漉的,神情严肃,握拳问镜子里的人:“程亦川,你能赢吗?”
  下一秒,门口传来魏光严的声音:“你是傻逼吗?”
  “………………”
  程亦川:“我在加油打气!”
  “对着镜子加油打气?你怎么不问魔镜魔镜世界上谁最帅呢?”
  “我为什么要明知故问?”程亦川没好气地擦了把脸,推开他,开始换衣服,就连背影都散发出一股“老子天下第一帅”的气息。
  魏光严哈哈大笑,一面骂他臭不要脸,一面进卫生间洗漱。
  天边红日初升时,他和程亦川一同去食堂吃饭。姗姗来迟的薛同和陈晓春挤上了他们那桌,啃着玉米凑热闹。
  “伤好完了吧?”
  “能把那贱人干掉吗?”
  “这回得把雪杖检查好,不止雪杖,鞋子裤子头盔护目镜,统统检查几遍。免得那贱人又出什么幺蛾子。”
  薛同挤了挤陈晓春,小声说:“没证据的事,别讲那么大声。”
  陈晓春翻了个白眼,换了话题:“我看你脸上还有点疤。”
  程亦川喝光最后一口牛奶,不甚在意地说:“没事,老子就是脸上带疤,也是基地最帅的那一个。”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