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热吻——容光
时间:2018-10-24 10:13:51

  卢金元哭着大喊:“那又怎么样?他该死,他本来就该死!”
  他整个人都已经崩溃,哭着胡言乱语,到最后才说:“我才不管他死不死。我只想让他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那是我的,是我的!”
  一屋人看着他歇斯底里的丑态,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直到有人开门,陆小双双手抱臂站在门外,淡淡地说:“行了,弄完就走,还能让前台退一个小时的包场费。”
  卢金元还在哭,根本停不下来。
  陆小双按开了墙壁上的灯,皱眉说:“射灯关了,想闪瞎我啊?”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魏光严身旁,踹了踹凳子:“行了行了,别演了,收工了,回家吃饭了。”
  卢金元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满脸鼻涕眼泪,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只看见已经“死掉”的魏光严被陆小双解开了绳子,一边龇牙咧嘴揉着肩膀,一边跳下了凳子:“这波演技打几分啊,副导?”
  陆小双:“勉强及格。”
  下一秒,三个戴面具的也摘下了面具,熟悉的面孔跃入他的眼底,卢金元惊骇地认出,他们全是队里的人。
  他错愕地指着魏光严:“你,你不是——”
  “死了?”魏光严咧嘴,从衣服里掏出袋黏糊糊的玩意儿,扔在地上,一脸嫌弃。又把沾上一抹红的手指放在嘴边舔了舔,笑道,“这个,番茄酱。”
  卢金元震惊了。
  魏光严还从地上拎起那把刀,递给他看,“塑料的。你看,刀口这么厚,根本砍不动人。”
  “行了,别嘚瑟了。”陆小双没好气拉开他,“说得就跟你是编剧似的。”
  魏光严心有余悸地擦把汗,离这个编剧本人远了点,说:“你是你是,你才是。”
  宋诗意摘下獠牙面具,随手扔在地上,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保存录音,递给一旁的陆小双,最后亲自弯腰来替卢金元解绳子。
  卢金元大梦初醒,拼命挣扎着,吼叫着。
  “我要报警!”
  “你们这是恐吓!是绑架!我要报警!”
  “我要让你们坐牢!全他妈给我坐牢!这是严刑逼供,不算!全都不算!”
  宋诗意退后两步,冷眼看着他,说:“我逼供?我只逼你说了是不是你干的,你要不是罪魁祸首,怎么会把作案过程都说得一清二楚?怎么,那些也是我一句一口教你的不成?”
  卢金元哑然失声,有心分辨,却再也说不出任何分辨的话语。
  完事了,没理由继续逗留,宋诗意带着一群人往外走,薛同和陈晓春都在对着卢金元指指点点。陆小双走在最后,收拾了一下道具,毕竟借来的东西还要还回去。
  失去束缚的卢金元在原地呆呆地站着,似乎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眼睛一红,猛地朝陆小双扑去。
  “小心!”魏光严第一个发现不对,一把拉过陆小双,自己却被卢金元扑倒在地。
  咚的一声被压在水泥地上,他疼得骂了句娘,下一刻,已经被卢金元劈头盖脸打了下来。
  卢金元也是急红了眼,不管自己到底扑住了谁,伸手就一阵乱打,最后干脆掐了上去,掐地魏光严面红耳赤,青筋骤起。
  “操,什么时候了,还来?”陆小双脱了高跟短靴,一脑门儿给他砸上去,这回卢金元彻底晕了。
  她回头去看魏光严:“怎么,还不起来,想在这儿过夜呢?”
  魏光严捂着脖子,慢吞吞爬起来,小心翼翼离她又远了一些。
  这个女人,惹不起的。
  宋诗意没从前台把钱要回来,只嘱咐小哥:“一会儿你把他弄醒,让他滚蛋就成。”
  离开地下室,室外一地阳光,空气都清新起来。
  她一身轻松,终于了无牵挂。
  站在大厦门口,她给孙健平打电话:“卢金元认罪了,我全都录了下来,作案过程一五一十,他全都交代了。”
  “回头我把录音发给您,怎么处理,您做主。”
  “孙教,谢谢您。”
  孙健平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最后一刻才问出口:“谢我什么?”
  “谢您纵容我胡来,完成了这出好戏。”
  她笑着挂了电话,坐上了回基地的车。
  程亦川,离队之前,师姐的大礼已送到,请查收。
 
 
第42章 第四十二个吻
  办完事,宋诗意请客,一群人在巷子里吃了顿老北京涮羊肉,还把郝佳也叫来了。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店还是那家店,她也请不起什么大餐,这样一顿物美价廉的晚餐是她力所能及的一点心意。
  热气腾腾的锅子端上来,一群人围坐在桌边,吃得火热。
  宋诗意笑着举杯,说感谢大家这么够义气,这些日子辛苦了。
  夜色温柔,凛冽北风也驱不走滚烫热血。三个大男生笑嘻嘻摆手,说应该的应该的。
  她要了两瓶酒,陆小双一瓶,自己一瓶,郑重倒满,举杯:“有件事也不瞒大家了,前几天我已经在孙教练那儿办好了离队手续,这回一走,大概是很难再见面了。”
  除了陆小双早知此事,一脸平静以外,其余人都吃了一惊。
  “师姐,你开玩笑吗?”
  “真的要退役?”
  “怎么这么突然?”
  “师姐,你考虑清楚了?这可不是小事情,不是闹着玩儿的。”
  对于运动员来说,抛下学业,专注体育,这是件孤注一掷的事。一旦踏上,很难回头。因为继续往前走,还有机会在体育生涯里有所成绩,可中途离场,那就是颗粒无收。
  宋诗意笑:“放心吧,已经考虑清楚了。今晚借这个机会,一是感谢大家为了我的好管闲事尽心尽力,二呢,也算是吃个散伙饭。我知道你们不能喝酒,所以这一杯就由我来敬各位,你们以茶代酒就行。”
  夜色里,炭火正旺,铜炉里汤汁滚滚。
  年轻的师姐笑容如画,声色明媚:“祝在座各位师弟师妹们前程似锦,在未来的日子里得偿所愿,也为我们高山滑雪队留下浓墨重彩的辉煌一笔。”
  她的滑雪生涯已告终,但他们的人生还很长。她盼在不久的将来,能看见他们将她未完的心愿延续下去。
  *
  魏光严回到宿舍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照镜子,确认陆小双给他化的妆都清理干净了,才敢回去。
  宋诗意叮嘱过了,今天这事都别告诉程亦川。
  他纳闷:“咱们背地里当活雷锋做好事,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宋诗意说:“让他专心比赛就好,不然以他那性子,又得咋咋呼呼没完没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魏光严一脸镇定地回了宿舍,却被程亦川堵了个正着。
  夜里十一点了,魏光严窸窸窣窣开了门,见屋里漆黑一片,灯也关了,料程亦川已经睡了,正好松口气。哪知道才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准备换衣服躺下,一束手机灯光毫无征兆亮起,不偏不倚,恰好打在他脸上。
  魏光严一惊:“你怎么还没睡?”
  对面的床上,程亦川面无表情地盘腿坐在那,问他:“你跑哪儿去了?”
  “就,就出去吃了顿饭。”魏光严目光闪躲。
  “和谁?”
  “你不认识。”
  “我不认识?”程亦川眯眼,跳下床去,啪的一声打开了房间里的灯,“薛同和陈晓春我也不认识?”
  “你在说什么啊?”魏光严一惊,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抬头心虚地看他。
  程亦川没有回答,只不紧不慢走到他面前,眼神微微一定,落在他耳朵上:“这是什么?”
  魏光严下意识伸手去摸,摸到一块已经干涸的番茄酱。
  “吃,吃的是肯德基。”他磕磕巴巴地解释,“估计是吃薯条的时候沾上了。”
  “你家都用耳朵吃肯德基?”
  魏光严脸涨得通红,未经彩排的表演,恕他天赋有限,演不出来。
  程亦川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来,言简意赅问:“说吧,你们搞了辆车,把卢金元带哪儿去了?”
  魏光严倏地抬头,震惊地望着他:“你看见了?”
  纸包不住火,他很快招了。
  程亦川的表情也在那一刻凝固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地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他想法简单,原以为他们是要把卢金元弄去揍一顿,却没想到宋诗意费尽心机,竟是为了替他讨个所谓的公平,千方百计弄来了卢金元的口供。
  程亦川再也坐不住,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夺门而出。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魏光严扯着嗓门儿叫他。
  可他没能叫住程亦川,那家伙像是兔子一样,飞快地窜出了门,一头扎进茫茫夜色里。
  *
  宋诗意和陆小双回了宿舍,正准备洗洗睡了,忽然接到了丁俊亚的电话。
  “睡了吗?”
  宋诗意一顿,没料到他会这么晚找自己,抬手示意陆小双先去洗漱,自己走到窗边接电话。
  “正准备睡。怎么了?”
  丁俊亚沉默片刻,问:“退役的事情,你打算到什么时候才亲口告诉我?”
  宋诗意一下子没答上来。
  电话那头的人平静地又问一句:“还是你压根儿没把我当教练,觉得只要跟孙教说了就行,用不着亲口告诉我?”
  “不是的,师哥。”宋诗意迟疑着,解释说,“这两天我手头有点事,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
  “当面说吧。”丁俊亚言简意赅,“我在你宿舍楼下。”
  宋诗意一愣,从窗户望了出去,大门外果然站了个人。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她按了按眉心,挂断电话,冲卫生间里叫了一声,“小双,我下楼一趟,你一会儿先睡,不用等我。”
  “黑灯瞎火的,下楼干什么?”陆小双卸完了妆,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回应她的却只有关门声。
  丁俊亚在大门外等着,一身队服简简单单,面容肃静,不苟言笑。
  别说大晚上路上没几个人了,就是有人,恐怕见了他也要绕道走。
  宋诗意走出楼道时,脚下千斤重,可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最终还是快步朝他走去。
  “师哥。”
  丁俊亚点头,没说话,像是在等着她先开口。
  宋诗意只得开门见山:“不是不告诉你,是真有事在忙,一直不得空。”
  她抿了抿唇,诚实相告,“之前也跟你说过,我回队里快一年了,没有任何成绩,腿伤还反反复复,叫你和孙教担心。恰好前一阵我家里出了点事,回家和我妈商量之后,我就打算退役了。”
  “退役了,回家干什么?”
  “去我二姨夫的公司做文员。”她把跟孙健平说过的事又重复了一遍,末了笑道,“其实也是好事情,我年纪毕竟摆在这儿了,回来一年也没什么成绩,今后体力大概也会越来越跟不上。”
  “师哥,你二十六岁就已经退役了,我年底就满二十五了,也是时候急流勇退了。”
  丁俊亚神色不明,也没开口说什么。
  宋诗意也察觉到气氛有点尴尬,便笑着打哈哈:“反正队里的年轻师妹们一个个都比我强,少了个我,你还少操点心,能把重心放在值得培养的人身上,免得白费力气。”
  “在你看来,我对你操的心都是白费力气吗?”丁俊亚终于开口。
  这回轮到宋诗意一顿,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宋诗意,你进队多少年了?”
  她愣愣地回答:“快六年了。”
  “从你进队第一天起,孙教就把你交给我,说我是师哥,多带着点你。”丁俊亚看着她,目光沉沉,“从师哥到教练,相处近六年,你就真的没有半点感觉吗?”
  他终于还是说了出口,听得宋诗意心惊肉跳,心头一沉。
  自她十九岁入队起,丁俊亚与她就注定了不是普通师兄妹。速降队与国际无法接轨,能拿到世界赛资格的运动员更是寥寥无几,男队有个丁俊亚,女队也不过一个宋诗意,剩下的顶多打打擦边球,偶尔陪跑一回已是来之不易的机会。
  那些年里,出国参加大赛的还有技巧队的队员,可速降队却只有他们,理所当然的,他这个师哥就担负起了照顾师妹的职责。
  宋诗意依然记得,她第一回 去韩国釜山参加青年赛时,也曾紧张到坐在起点处的后台发抖,牙齿都直哆嗦。
  下一个就轮到她了,哪怕几分钟前孙健平还在一个劲给她做心理建设,可她还是初生牛犊,无法克制地陷入极度紧张的状态。
  是丁俊亚找到了她,在她面前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
  她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他蹲了下来,笑着递了瓶矿泉水给她:“怎么,怕了?”
  她性子倔,怎么可能承认?当即反驳:“笑话,我怎么会怕?”
  他笑笑,点头说:“我也觉得,我们宋师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小小比赛,怎么可能紧张?”
  说完,他还特意反问:“是吧?”
  宋诗意被激得霍地站起身来,拧开矿泉水咕噜两大口,凉意直入小腹,冷得她一个激灵,浑身都紧绷起来。
  她听见广播里传来自己的名字,韩语一概听不懂,但她知道,轮到她上场了。
  宋诗意把矿泉水往丁俊亚手里一塞,头也不回地往雪道上走。
  身后却传来他的声音:“宋诗意,能拿第一吗?”
  脚下一顿,她扭头冲他嫣然一笑:“等着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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