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娇弱女子双眸含泪给带伤上阵的夫君包裹伤口,偏偏这位保家卫国舍生忘死之人却被人诬陷成了反贼?
这般悲切含泪的行事,就算一向对琅王印象不好的胡大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咳嗽了两声后道:“圣上不过叫太子与臣等彻查,并未说琅王便是反贼,既然琅王刚刚阵前归来,自然的稍事休整才好,容得过会儿再谈。”
于是就这般,琅王带着琼娘先自回了营帐。
可是入了营帐,琼娘却闭了口,心内千万言语想问的实在太多,一时不知该从哪句问起。
琅王此时倒是尽忘了走时两人闹得不愉快,只一把抱住了她娇软的身子,低声道:“本王回来得太晚,他们可让你受了委屈?”
琼娘摇了摇头,道:“圣上既然能派二位皇子前来,那么朝堂上必定呈送了铁证,此前白家曾经派人接近我哥哥传宝,我已经秘密派人盯着他了,而他此前也有些蹊跷,虽然我已经做了处理,原以为不过是商家的恶意竞争,可是现在出了这事,恐怕是有不妥,还要与王爷细说……”
二人虽然几日没见,可是这一次得以重逢,却没有时间儿女情长,琅王听了琼娘的细述之后,脸色愈加的阴沉。
他抱着琼娘纤细的腰肢道:“你做得都很好,不过本王回来,剩下的便交由本王处理,太子蓄谋扳倒本王甚久,这次也该叫他尝尝厉害了!”
其实这次之所以阵仗闹得那么大,是从崔记船行传出崔记的船上皆挂了通匪的黑碟牌。
要知道这正规的船行,船上皆挂着官家发放的碟牌,确保在沿岸各个码头畅通无阻。
可是因为激水客的猖獗,有些个船行还兼有黑碟牌,这碟牌顾名思义,便是给足了盗匪纳贡,免了他们劫船的劳苦后,便放行通关。
若是其他的船行还好,左右不过是混口饭吃,可是崔记乃是琅王妃名下的产业,一个剿匪的将军,却纵容正妻给盗匪纳贡,便会叫人无法容忍了。
当琅王夫妻俱不在京城时,太子便派人查抄了崔记的船行,据说在船上搜出了黑碟牌,铁证如山无可抵赖,更有人请奏说是琅王本是盗匪的背后主使,这才愈演愈烈。
就在琅王正说话时,太子与二皇子等三位钦差便到了琅王的营帐外,朗声道:“皇命在身,特来搜查琅王大营听,还请琅王见谅!”
说着便挥手命几个京城内监府的司人去搜查了大营。
出乎太子意料的事,琅王竟然没有半点阻拦之意,只任凭那些个司人去翻箱倒柜。
说来也是奇怪,那些司人像是知道那些个东西藏于何处一般,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床褥的最下层,搜查出了几封腊封的书信。那腊封上的鱼形印戳子正是太子先前展示的黑碟牌的花型。
主帅营帐被查之事在营地内闹得沸沸扬扬。
因为怕搜查之人动手脚,楚归禾带着人在一旁看着,就连那个何若惜也是不远不近地站在营地外。
在那些个人翻箱倒柜的时候,琼娘得空瞟了那何若惜一眼。
清丽的姑娘不知是不是没吃早饭,那脸儿煞白煞白的,没有半点颜色。
待得书信被查到,太子看着琅王温言笑道:“这些书信可都方便叫我等一观?”
琅王端坐在一旁侍卫搬来的帅椅上,只穿着换上的的短褂子,一边喝着琼娘一早便煲好的鸡汤,一边斜着眼儿道:“太子,有些对不住,还真是有些不方便。”
太子闻言,笑意更深,一旁耿直的胡大人忍不住道:“这是什么话?有人密报你私通叛匪,这些书信便是凭证,不给太子看,如何自证你的清白?”
琅王又品了一口,缓缓道:“既然是如此,那便有劳胡大人您代为宣读,叫这在场之人看看,那书信里的哪一行字泄露了本王的谋反之心!”
胡大人几步走上前去,拿了那书信,小心保留了那腊封的完整以作呈堂证供,便抽出了信纸开始高声读了出来。
“吾郎展信见喜,今分别已有数日,情难耐,夜漫漫……”
胡大人年岁不小,为人方正,生平跟自家夫人都没说过这热辣辣之言,如今只念了半句,便觉得脸颊炽热,山羊胡翘起老高。
琼娘深吸了一口气,便是不言语地朝着琅王鞠礼,转身飞奔,便要营寨里粗壮的拴马柱子撞去。
翠玉手疾眼快,拦住了王妃,嘴里啼哭道:“王妃,您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的想不开?”
那喜鹊也是趴伏在地上,扯着自家王妃的裙摆嚎啕大哭,只喊着不要。
那何若惜心里的一块大石猛的落了地。
果真是有奸情!不然那琼娘为何这把心虚!
其实那几封书信是那位尚大人交与她的,只说是琼娘给那个黑脸男子私通的书信,当时他是开了信封给她读了一封的,里面的语言热辣,何若惜先前在王府时,看过琼娘题写的字画,那信纸上也的确是琼娘的字迹。
只是不知尚大人如何申通,弄来了这男女私通的铁证。当时何若惜只觉得心内一阵的愤恨与畅快。
愤恨的是琼娘的不知惜福,竟然这般作践王爷的真情。畅快的是,有这书信在手,还怕那商贾贱妇的丑事不曝光?
于是她便是依从了尚大人之言,寻机会趁着琼娘不在,偷偷入了营房,将这几封伪装成尚未寄出的书信塞到了床下。
方才那太子说这几封是,与谋逆反贼的通信时,她还吓得不轻,只用眼睛去瞟看太子身后的尚云天,以为自己是被尚大人利用了。
而那尚大人却连看都未看自己,恍若不认识一般。
可是现在胡大人一读,她才放下心来,这信分明是男女的私情,看那琼娘要寻思的光景也是羞愤难当,于是她趁着这机会,轻声道:“江东琅王清誉不容诋毁,胡大人还是将信读完,以证王爷清白!”
这话一出,琅王的目光如炬,立刻阴沉瞪向了何若惜。
可是胡大人实在读不下去这满篇的情情爱爱,只摇头挥手,将信递给了身旁的二皇子。
二皇子一目十行,看了一阵,便是无奈道:“这……这分明是王妃写给王爷的私信,这般大庭广众下来读,真是不成体统。”
何若惜一听,眼睛猛然瞪大,而隐在太子身后的尚云天越是表情一僵,心道:不可能,他将伪装的私通盗匪交纳岁贡之事,俱模仿琼娘的笔体写在了书信里。然后先是拿男女私通的书信骗住了那何若惜,然后趁着她不备调了包,那腊封未破,怎么变成了琼娘写给琅王的书信?
太子一听,也接过信来急急看了一遍,犹是不信,又展开了第二封、第三封……
琅王妃显然不堪自己与夫君私下之言被人看到,又是羞愤万分,竟然又哭喊着要去撞柱,娇弱带雨的模样,叫人怜惜。
琅王咬牙恨道:“太子可是看够了?要不要我夫妻二人在您的面前亲近一番,让您饱饱眼福才好?今日有人折损了我爱妻的颜面,这笔帐,就是告到万岁的面前,本王也要算得清清楚楚!”
太子一时被动,转身时,狠狠瞪了尚云天一眼,只尴尬问道:“若是您与王妃之间的书信,为何上面有反贼的印记?”
这时,琼娘未开口,那丫鬟喜鹊却开口道:“太子殿下,还请您派人去民间问问才好,那激水客的鱼形印记,原本就不是他的自创,乃是江东一代,渔民最爱用的河神印记,是祈福出海之人平平安安的。我们王妃也是在集市上看到,特意买来,准备给王爷做手串祈福只用,平日里也会顺手用它来压平书信的蜡印。那激水客也是不要脸,原来竟然将这图案当做了自己的盗匪旗帜!”
第115章
喜鹊说的俱是真的, 原本公孙无奕便是水匪之首, 可做的都是豪侠之事,选取了鱼形河神拓印,也有保有过往船只一帆风顺之意。
而这假冒的激水客尽力抄袭公孙无奕的举止做派,自然也抄袭了那印记。只可惜原本寓意祥和的印记,如今却成了为祸一方的邪恶标志。
太子此前曾经在琅王的身上吃过暗亏, 今日乃是查案的第一天便如此不顺, 着实让人意想不到,他疑心琅王事先听了风声早有准备。
现在闹成这样, 传扬出去真是有碍储君的声望, 毕竟堂堂当朝太子非要拆看他人夫妻间的私下里的信笺,好说不好听啊!
可是他心里还是有底,毕竟在崔记船行查抄到的是做成了碟盘的模样, 那个琅王妃总该不会狡辩是給自家船行也挨个买了江东的护身符了吧?
一时胡大人都难得低头, 向王妃连声抱歉, 这一场闹剧便是一时收场。
琅王向来是不甚给储君面子的, 闹得如今这般王妃吵着要撞柱, 更是没的好脸,直觉言明匪徒刚刚肃清,严防水匪报复反扑,还请皇子们和胡大人移步入府镇,否则有了闪失, 他江东王便是罪上加罪, 更加洗脱不干净了。
就这么的夹枪带棒, 江东王嘴下不留情地将三位钦差哄撵出了江南大营。
那二皇子看着眼看要渐黑的天,只苦笑了一下,便跟着恼羞成怒的太子一行人,收拾完毕离开了营寨,去镇上的府衙暂住。
一时间肃清了外人后,琅王便要关起家门好好理一理门户了。
这第一件事,便是要查出何人是偷偷潜入营寨栽赃诬陷琅王私通水匪的贼人。
察验的法子也很简单,便是察验鞋底子。
因为琼娘熟知太子的路数,老早之前便细细翻找检查了自己的营帐四处,同时命翠玉日日准备掺杂了特殊薯粉的石灰细细地撒在营帐门口。
因为是王妃的寝帐,自有丫鬟打扫,侍卫们是不会进来的。所以一旦营帐无人,而账内门口出现鞋印时,便说明有人私闯进来。
是以那何若惜偷偷塞信之后,便被琼娘及时发现,当展开信笺,看着上面肖似自己的笔体时,琼娘气得真是手脚冰凉。
能将自己的字体模仿得这般肖似之人,除了尚云天,不做他人想!
于是她当下烧掉了信纸,略一思索,便重新拟写了几封浓情蜜意的书信,替代了那些个谋逆之信。
终于到了琅王返营这一日,派上了大用场。
不过现在就要揪出那偷放信笺的贼人。
虽然琼娘心内有数,却碍着楚归禾叔公的情面不好直接说破。幸好那撒在地上的薯粉有特殊的效用,它甚有黏性,遇水变紫。
所以琅王一声令下,将能出入内营之人召集在一处,往他们惯穿的鞋底子里喷水,再看谁的鞋底子变紫,那真是立竿见影。
那何若惜先前是不明就里,看那琼娘的丫鬟过来,在自己的鞋底子上喷水,然后便是脸色一变,不顾她的躲闪,只扒下她的一只鞋子,急急地回禀琅王。
那琅王阴沉着脸,指了指那绣鞋,对一旁的叔公道:“叔公,虽然顾念她是婶娘的亲戚,可是这等黑心肠,便是本王的亲妹妹也也不轻饶姑息,江东楚家百十来号族人,差点毁于她的手上!”
楚归禾万万没有想到栽赃书信的贼人竟然会是他亡妻的侄女,当下痛心疾首,只气得青筋暴起道:“你这丫头,究竟是吃了什么迷信丹?怎么会犯下这等子糊涂事?”
何若惜眨了眨眼,只当自己做事时无人看见,便是要死了也不肯承认。
琅王见她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当下冷哼一声,便说出了王妃所撒薯粉的功效。
何若惜听得两眼发愣,没有想到琼娘竟然戒备如斯,还留着这样一手,难怪那信里的内容竟是被替换了的。
□□狡诈!便是做贼心虚不敢让人知道。既然事已至此,何若惜便索性撕破了脸,只留着眼泪过去抱住琅王的大腿痛哭:“王爷,若惜并非想要害你,实在是当初我放下的是那女人写给一个叫公孙二的男人的情信,那信里的内容满是不洁,我怎么能忍受她这般欺瞒王爷,便是一时糊涂塞了书信进营帐,希望王爷发现,免得受了她的蒙蔽……哎呀!”
她扑过来时,便让琅王腻歪,只是碍着她是女子,不好一脚将她踹开。正想叫婆子把她拉开,却听见她开口便说琼娘是那不洁妇人,句句都是污蔑之词,顿时勃然大怒,也不管那个,径直一脚,便将她踹飞开来。
那一脚力道甚大,只踹得她发散钗飞,狼狈不堪。
“一派胡言!本王的妻子,岂容你这个乡下女子的污蔑?楚家养你这么多年,便是养出你这种白眼的货色!”
何若惜喘息着从地上挣扎坐起,便是豁出去道:“我亲眼见了!她一个堂堂王妃,居然在市集酒楼跟个年轻黑脸的男子形容亲密,更是不知偷偷私会了几回,这等贱妇,王爷您为何还要偏信着她!”
琅王觉得自己一脚没踹死这女人,便是太过心慈,暴戾的性子一起,正要再踹上一脚时,却听营外有人朗声说:“听这位姑娘的意思,好像是说在下是那位奸夫?”
说话间,只见那公孙二姑娘全须全尾,神采飞扬地出现在了营帐门口。
一直冷脸端坐,任凭着何若惜痛哭咒骂的琼娘,真真是大吃一惊。她先前连问都不敢问琅王,那商船的损失情况,便是心内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没想到这公孙二姑娘却是毫发未损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还真是教她大为惊喜。
这一时间便激动了站了起来,看着公孙二姑娘有些晒黑的脸,明显大松了一口气。
那何若惜见此情形,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叫道:“便是这人!”
不等琅王与王妃开口,那公孙二娘便是仰天大笑道:“琅王妃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的确是个男人都会爱,在下也是满心仰慕之情,可惜在下与王妃乃是清清白白,敢问姑娘你可曾捉奸在床?”
何若惜也是病急乱投医,一咬牙便是胡诌道:“那日在酒馆,你二人以为隐蔽,便肆无忌惮,你……你解了王妃的衣衫,又脱了裤子,肆意轻薄来着!”
“哈哈哈……何姑娘,你可真是个妙人,不去书馆说书,当真是屈才呢!”
那公孙二姑娘心知此时关系到琅王妃的声誉,便是伸手揭开了假喉结,又放开了紧束的秀发。
说来也奇怪,方才还英挺十足的青年,眨眼间竟然是风情万种,那高高的个子搭配上满头青丝,就算皮肤黑了些,也是颗夺目绚丽的黑珍珠。
她不再刻意压低嗓音,恢复了女声道:“要不何姑娘你再细说说,我脱了裤子又做了什么?也叫我长长见识!”
何若惜压根没有想到会出现这般的变故,只跪坐在地上,傻了眼,呆愣之后,她还想再说,想要叫人验身,或者是看她有没有同胞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