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四季,见过你——深井冰的冰
时间:2018-10-26 10:43:26

  饶是现在精气神好了很多,从头到脚捯饬了个新,整体看起来还是比同年龄段的人沧桑。
  季随:“爸,洗手吃饭吧。”
  季元良被他这声爸叫得颇为舒坦,笑着去洗了手,坐在饭桌前开始说个不停:
  “日子找人算好了,好几个日子,在红包里放着,待会儿吃过饭你们再慢慢挑……喜帖我去专门的店里看了花式,我眼光老怕跟不上时尚,带回来了几个样本,你们也瞅瞅……刚回来先在家歇歇,亲戚朋友走动过几天再去串门也不着急……大白真通人性,人见人爱……”
  一顿饭吃得喜气洋洋,像过大年。
  饭后季元良拿了房本出来,说他前两年买的一个小高层,自己住不着,买来就是给季随结婚用的。
  季随当然不肯收,这是季元良辛苦一辈子进进出出不知多少个火场才攒来的钱,他不能收。再者他目前也不缺钱,页沙岛的9号院也算是房产了。
  还有就是想赖在这里和季元良抬头不见低头见着,感觉特好。
  但是季元良态度非常坚决,季随最后还是接了下来。手里拿着小小的房本,心似千斤重。
  他们父子聊天,倪莱没有参与。
  她在房间收拾着行李和画作,又看了会儿季元良带来的喜帖样本和大师开过光的几个日子。坐着愣了一阵神,最后下定了决心,找出随身携带的小包,从里面夹层里摸出一包药,攥在手心里去卫生间,全都倒进马桶里冲走。
  她决定了,把孩子生下来。
  马桶里的旋涡慢慢停止,归于平静。
  她突然一阵后悔和后怕。
  这些天没有太节制性生活,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肚子里的宝宝。
  *
  晚上躺在床上时,她拉着季随的手放在肚子上,平静地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季随一时没反应过来,手还在她肚皮上耍着流氓:“哪里是小禾子?你男人这里才是,小吗?你哪回不是喊着太大?你可以拿直尺量……”
  他突然卡壳,僵了得有两分钟,才磕磕巴巴问:“你你……刚说什么?”
  倪莱想笑:“我们要奉子成婚了。”
  季随一个弹跳从床上跳下来,“啪”一掌拍开大灯的开关上,声音激动到颤:“你怀孕了?!”
  倪莱手撑着床坐起来,点头。
  季随连忙跳过去扶住她:“别别别,你别乱动。”
  “……”倪莱,“不至于。”
  “我看看。”季随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睡衣,“这肚子也没大啊。你怎么知道是怀孕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倪莱滞了下,没说实话:“我大姨妈一直没来,今天中午睡醒后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出去买了个验孕棒,回来试了。”
  “今天下午就知道了?你怎么现在才说?”责备里都是欣喜和激动。
  “那会还不想和你结婚。”倪莱语气娇憨道,“今晚看到叔叔带回来的喜帖,觉得还挺好看,结婚也不错。”
  “中午不是答应和我结婚了?!”季随把她按在自己大腿上,抬起手啪啪在她屁股上打了两巴掌,打完就后悔,一会儿揉屁股一会儿摸肚子,“我没用力啊,声音怎么这么响?不疼吧,会不会吓着孩子?”
  倪莱观察他:“你真高兴?”
  “废话!”季随几乎是嚷的,“季爷要当爸爸了啊!能不高兴?!”
  “不行,我坐不住。”季随再次从床上跳下来,“跟我爸说声,让他高兴高兴。”
  倪莱:“哎……”
  季随已经蹿出去了,两分钟后喜气洋洋地回来:“我爸说大师给挑的日子有这个月的,让咱们尽早结婚。”
  倪莱被他的精神气感染,眼睛里带着喜气,两个人就孩子和结婚的事情谈论到很久,倪莱后来在他怀里渐渐睡着。
  季随,对不起。
  孩子,对不起。
  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开始大出血,季随责怪她把孩子作没了。
  倪莱满头汗地从床上惊坐起来。
  季随开着暖黄的台灯,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正坐在桌前看地图,听见身后的动静,看过来:“吵到你了?”
  “没有。做了个梦。”倪莱摇头,“你不睡觉在干什么?”
  季随挠头,笑:“在看地图。”
  “什么地图?”
  “咱们一路过来的地图。”季随放下手里的放大镜和地图,走过去抱住她,“做什么梦了?怎么一头汗?”
  “梦见孩子没了。”倪莱脸埋在他胸膛,身体还在颤抖,“季随,如果孩子真出了问题,你会不会怪我?”
  “傻吧就,怪你干什么?”季随轻轻拍她的背,安慰了她许久,待她平静下来,他说道,“天一亮咱们就去医院。我刚上网查了,前三个月不太稳定,最好不要有性生活。之前不知道怀孕,没少拉着着你做这事,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其实我应该预料到的,一直没有做防护措施,你生理期不规律,我以为……以为你心情不好所以内分泌失调……”
  内疚自责里满满的担忧。
  倪莱更加后悔和愧疚,湖城医院检查过后到现在,她数了数,次数其实也不算太多……吧,自我安慰好在一直有注意饮食。
  “季随,对不起。”倪莱打算说出来,她其实早在湖城时就已经知道怀孕了,“其实我——”
  “倪莱,你过来看。”季随好像是预感到她要说什么,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语速很快,抱着她在书桌前坐下,指着地图上的红圈给她看,“我一直在想中标的地点在哪里,把每次都标了出来。”
  倪莱坐在他腿上,眼睛看着地图,脑子有一阵是放空的。
  她以前思想总是偏激又灰色。
  ——这辈子都不可能要孩子。
  ——生育权是女人自己的。
  ——身体是自己的。
  ——行为艺术就要疯狂至死。
  可是,遇到季随以后,一路和他走过来,见过了真实的他,见过生命,见过真正的家人,见过爱……她突然就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想要去脚踏实地踩进生活里。
  想和他一起坠落在这俗世里。
  想要两人共同的结晶落地,看着他成长。
  想要有家人。
  “季随。”倪莱的眼睛逐渐模糊,眼泪一颗颗砸在地图上,“有家的感觉真好。”
  “主要是你男人我好吧。”季随笑出声,抬手盖在她眼睛上,动作温柔地抹了几把,直到把眼泪都抹净,感慨道,“你的脸可真是小,还没我的巴掌大。”
  倪莱张嘴咬在他虎口位置,努力往回憋眼泪。
  他总是什么都懂。
  季随从背后怀抱着她,右手放在她嘴边任她咬着,左手拿着放大镜照在地图上给她看,声音轻柔低缓:“离开页沙岛,我们先走的这条道,晚上住在这个位置,夜里做了两次,姿势是……第二天在这里,当时情况是……姿势是……”
  倪莱本来沉浸在低沉情绪里,听他一路这样讲解,“低沉”这玩意儿早跑了个没影,心情一下好了起来,放开她的右手,抓着打在放大镜上:“不要再说这些了。”
  季随笑着放下放大镜:“听说地点、姿势和当时说的话都能影响到孩子情况,我这是在模拟拼凑咱们孩子的样子。”
  “听你鬼扯。”倪莱羞耻地把地图盖起来,小声说,“那个,明天去医院检查了日子,才能推算出个大概范围,现在也是乱猜。”
  “怎么就是乱猜了,我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季随嘴里瞎叨叨着,手脚就开始不老实,刚才描述时基本又等于回到现场重温了一遍又一遍,气氛烘托了出来。
  这一路上他对她身体开发了个遍,熟知她身上的每个敏感点,现在怀抱着她,一通揉捏,两个人都有了感觉。
  情况不可控起来。
  最后一步时季随理智稍稍回来,把她放在床上用被子卷好,准备去卫生间自己解决一下。
  倪莱伸手拽住他,眼睛雾蒙蒙。
  “不行。”季随很坚定,“我准备好了当一年和尚。”
  倪莱手指勾着他,几不可闻地说:“有别的办法。”
  季随看着她,当时腿就走不动道了。
  于是,两人来了个“不进去,也能出来”的做法。
  情到浓时,季随粗喘着闷哼:“好老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去了医院,一通检查下来,万幸胎儿没有问题,就是大人有点儿缺钙,黄铜稍稍有点儿低,在正常范围内,没有到影响胚胎停育的数值。
  医生叮嘱他们时常检测Hcg和孕酮变化,又嘱咐了很多孕早期的注意事项,见他们分外担心,还开着玩笑让他们放轻松:“第一次当父母吧,二胎时就好多了,什么都上手熟练了。”
  两人高高兴兴从医院出来,日头最好。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感觉摸一下就能触碰到幸福。
  幸福的触觉是温暖的。
  倪莱左手和季随的右手十指紧扣,右手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章小怜发微信:
  【画展我想好了主题】
  【见过你】
  【主推这张画】【图片/】
  季随骑单车载着她,她勾着脖子向前,努力想看清他的脸。
  画上两个人的脸都没有五官。
  倪莱最后又补充道:【这张画不卖】
 
 
第48章 结局
  当晚回去季随就求了婚。
  准备不是太充足,还有点儿俗,但还是惊艳了倪莱。
  第一次见季随穿正装,还打了领带。
  西服板正熨帖,肌肉线条若隐若现,相当诱惑。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神情正经严肃,咬肌绷着,看起来有些紧张。
  这种感觉真是太……可爱了。
  心知肚明这个求婚就是走个过场,这会儿她比他还想要结婚,没有任何可能会被拒绝,但他还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屋里点了蜡烛,围成了个心形,心形里铺满了玫瑰花瓣。
  没有见证人,季随布置现场的时候就支走了季元良。家里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怎么着都行,紧张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季随也觉得莫名其妙,他甚至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扯了下僵硬的嘴角:“热吗你?是不是被这蜡烛烤的?家里暖气够足了,要不待会儿就都吹灭了吧。你要喜欢就这么点着也行,不是木地板,烧着地也没有关系。”
  还没开始求呢,就先想着善后了。
  倪莱看着他只想笑:“我去给你拿条毛巾擦擦汗。”
  “倪莱。”季随叫住她,这才想起正经事来,“婚还没求呢,你站着先别动。”
  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单膝下跪:“倪莱,嫁给我吧。”
  一紧张,事先准备好的誓词忘得一干二净。
  待倪莱戴上戒指,两人抱了一会儿,最后开始清理现场时,他才想起来一句,挺重要的一句:“我和你结婚,就只是想和你结婚,想和你过一辈子,不是因为你怀孕。”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倪莱,非常认真:“你就算是没怀孕,我还是会照样和你结婚。时间会晚几天,准备个排场大点儿的求婚仪式。”
  倪莱:“我知道。”
  “我就是想快点儿和你领证办婚礼。想让你在肚子看出来以前穿婚纱,结婚就一次,你那天要美美的。”季随摸上她的肚子,“还有怕委屈你。这次求婚你先答应着,等以后我再求一回。”
  “不委屈。”为什么女人在被求婚时都要流泪?倪莱不懂,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谁都可能会让我委屈,只有你不会。”
  无论如何,季随对这场求婚不太满意,拄着垃圾铲站在客厅稍稍回想一下,觉得就是个傻大个点了一圈蜡烛把自己烤出一身汗,玫瑰一送,戒指一戴,傻大个蹲在地上开始吹蜡烛,腮帮都吹麻木了。
  操。
  现在又拿着垃圾铲铲这满地的蜡油。
  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季随掏出来,群里的消息快炸了。他啧了声,穿着西裤直接坐在地上,点开来看。
  蜡烛灭之前,倪莱照了几张现场图,季随挑了一张发在了朋友圈里。朋友圈和各个群里炸开了锅,大家疯狂@他。战友群、救援队的群、还有夏毅凡和二大爷的小群。
  除了恭喜送祝福外,大家都在吐槽他这求婚太俗没有新意,尤其是二大爷蹦跶得最欢:
  【人家倪画家是艺术家,追求仪式感和美感】
  【你这个太敷衍了,显得诚意不足】
  【艺术气息要浓】
  【你要投其所好,最简单的,你在她画室求婚】
  【她不是给你画过果体吗?你想办法把那张画找出来,说些情话,气氛到了,在那副画前求,多有纪念意义】
  季随回了个【抱拳/】的表情。
  夏毅凡震惊:【季爷,你真听他的?!!】
  季随没回,锁屏手机,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往裤兜里塞手机的时候摸到一张皱巴的纸,扯出来展开——今天专门誊抄的求婚词,还有一首情诗。
  蹙眉回想了遍,妈的,一句话没用上。
  倒是说了其中一条,但是纸上原话是“我想和你共度余生”,被他说成了“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意思是一个意思,但是关键是他那会儿有些紧张,说秃噜嘴了,“一辈子”这三个字是用方言说出来的。
  太他妈寸了啊。
  不见得非用二大爷出的主意,但是这婚必须再求一次。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