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你如命——张小素
时间:2018-10-26 10:43:58

  他以前还没有韩惜的时候,为了套取线索,经常满嘴跑火车,什么话都敢讲。
  两个女人看起来颇为遗憾,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吸颜,对纪尧表达出了十足的热情。
  纪尧扒了两口饭:“当时应聘的时候,我看还能选生禾制药那边的职务,那边待遇怎么样啊?”
  女人B:“幸亏你没选那边的,特别严苛,一般人进不去的。”
  纪尧把餐盒里的一只鸡腿夹到她碗里,笑了一下:“你太瘦了,多补补。”
  女人B脸一红:“哎呀,我正在减肥呢。”
  纪尧跟这两个女人聊了好一会,基本摸清楚了。这个医疗器械厂基本是罗海遥在管,生禾制药是罗军的地盘。
  郑琼是厂里公认的,谁都能欺负的人。他的地位十分低下,甚至都不如门口看门的狗。
  据说他以前辞过职,一年都没有找到新工作,只好又回来,不然就等着饿死。
  饭点一过,两个女人就走了。
  纪尧坐着没动,他发现郑琼一直没来吃饭。
  直到餐厅的人差不多走完了,就剩纪尧张祥等几个人了。
  郑琼才拖着疲惫的脚步进来,他还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弓着腰,低着头,眼里没有一点活人气。
  打饭的阿姨看见郑琼,赶紧把剩下的饭菜收了起来,不给他吃。
  郑琼只好到放餐盒的地方,从人家吃剩的碗里找吃的。
  纪尧走到打饭阿姨那边:“这不是还有饭吗,怎么不给人家吃。”
  打饭阿姨摆摆手:“不行不行,上面说了,不能给他打饭。谁给他打饭开除谁。”
  张祥走过来,有点于心不忍:“太狠了吧,这根本不把人当人看,简直生不如死。”
  纪尧意味深长道:“是啊,生不如死。”比死更可怕。
  这个医疗机械厂,对于郑琼来说,就好比一座监狱,厂里的每个人都可以是施暴者。郑琼出不去,渐渐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纪尧记得韩惜的原话是这样的:“孤儿院就好比一座监狱,郑宵和郑琼就好比狱长。郑琼不爱读书,性情也暴躁。他最喜欢欺负其他孩子,把孩子们的饭碗踢翻,看别人跪在地上捡饭吃,他笑得比谁都开心。”
  有胆大的孩子不是没试图逃跑过,一旦被捉回来,就会被打断腿。断了腿就卖给乞丐,坐在路边乞讨,下场很悲惨。久而久之,根本没人敢逃。
  午饭后,纪尧等人把郑琼带回了市局。
  赵靖靖带了张报告过来:“法医验证跟刘强山的说法一致,郑宵的死亡时间为五年前,死因为窒息。”
  说完递了张透明物证袋。
  里面放着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白色的底,红色的字,清秀飘逸的瘦金字体。
  “万恶之源。”日期跟蒋薇的那张一样,十九年前的新年,孤儿院大火那天。
  检验科的同事从疑似郑宵的尸骨牙齿里取了牙髓样本,跟郑琼的进行了比对。
  快下班的时候检测结果出来,证实了郑宵的身份。
  刘强山没说谎,郑宵是真的早已经死了。
  纪尧亲自审了一遍郑琼。
  郑琼表示十九年前自己还小,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从事贩卖孩童的勾当,他说他以为那些孩子都是被抛弃的,他们留他们在孤儿院生活是做好事。
  纪尧对此持怀疑态度,十九年前,郑琼十三岁。十三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算他没参与犯罪,起码也应该是知情的。
  纪尧拿出罗海遥的照片:“这个人,你总该认识了吧。”
  郑琼当然认识,他如今这副境地,全拜这个人所赐。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谁都可以踩他一脚,谁都可以辱骂殴打他。
  但他不敢多说,他知道罗海遥的手段:“罗氏小罗总,当然认识。”
  纪尧盯着他:“是罗海遥也是郑九。你以前没少欺负他吧。”
  郑琼低着头不说话。
  纪尧又拿出陈警官的照片:“这个人,你见过吗?”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郑琼说:“见过。”
  纪尧心里一紧,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说见到过他的人:“在哪见过,具体阐述一下。”
  郑琼都没有思考,直接就答道:“十九年前,他们杀死了他。”
  “郑宵、徐芹、乔振、郭莹,他们联手杀了他。”
  “所以他们现在都死了,都是报应。”
  他脱口而出,就好像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问题似的。
  这个原本死气沉沉没有生气的人,眼底终于泛出了一点异样的光芒来。
 
 
第73章 
  “那是一年快过年的时候,孤儿院来了一位访客,但我知道,他不是第一次来。我见过他。他已经在附近观察了好几天了。”
  “我爸把他请到办公室,我们都知道他心存戒备,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大衣里面露出了警徽的一角。说不定身上还带着枪。但我爸很精明,他让郭莹出来,假装成他的女儿,叫他几声爸爸。”
  “他果然就上当了,趁他跟‘女儿’团聚,放松警惕的一瞬间,他们就下手了。”
  纪尧拧眉,看着郑宵:“具体点。”
  郑琼:“给我一支烟。”
  纪尧叫人送了支给他,点着。
  审讯室空间小,又充斥着烟味,空气混浊地险些令人喘不过气来。
  白炽灯光打在纪尧脸上,他不似平常审讯的时候,带着威慑或者运筹帷幄的调笑。此时的他,眼底涌上来一股悲伤,又恰到好处地不给别人看到。
  郑琼摁灭烟头,接着交代道:“我爸拿的榔头,那应该是致命一击,徐芹和乔振上去补刀。我藏在旁边屋子里,我什么都看见了。”
  “但我没动手。”
  “然后我被我爸送去了我姥姥家,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理的尸体,埋在了哪里。”
  纪尧:“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郑琼想了一下:“他拿出过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婴脖子上挂着一个核桃佛像。”
  “第二天,郑七就被送走了。我猜郑七是那个人的女儿,对不对?”
  纪尧没答话,站起来走出了审讯室。
  他靠在门边上点了根烟。
  赵靖靖看了一眼墙上的禁烟标志,小声提醒他道:“蔡局还没走,你又想被骂?”
  蔡局从审讯监控屏幕那边走过来,看了纪尧一眼:“给我也来一根。”
  纪尧给蔡局点上烟。
  蔡局:“老陈大意了。他是太想女儿了,才给了坏人可乘之机。”
  纪尧嗯了声:“郑宵和蒋薇已经被杀了、乔振病死、徐芹自杀。所有跟陈叔叔有关的罪犯,全死了。”
  有人给陈志报了仇,用的非法手段。
  蔡局拍了下纪尧的肩膀:“不管背后那人的动机是什么,法律不容践踏。”
  纪尧低头:“嗯。”
  蔡局摁灭烟头:“叶主任和韩惜那边,你去说吧。”
  第二天是周六,纪尧开车带韩惜和叶燕青去了趟墓地。
  三个人在墓碑前站了很久。
  照片上的人穿着警服,脸色带着一贯严肃的神情。韩惜看着照片,慢慢从他眼里读出了慈爱。
  叶燕青蹲下来将菊花重新整理了一遍。纪尧走到韩惜身边,抱了抱她的肩膀。
  韩惜将头靠在纪尧肩上。
  从墓园出来回到市区。韩惜对纪尧说道:“你送我妈回家,我有点事,去见个人。”
  纪尧没多问:“我在家等你。”
  韩惜打了辆车,到罗氏集团楼下下来。
  她不知道罗海遥在不在公司,中秋节过后,他们就没有联系了。
  那天,他应该看见她放在他办公室门口的月饼盒子了。
  韩惜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罗海遥。
  他那边很安静:“小惜。”
  韩惜:“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你在家还是在公司?”
  罗海遥:“我出差去了,法国。过两天就回去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马上就去开会了,这个会议很重要,成功了的话,就能扳倒罗军了。”
  “我给你建游乐园。”
  韩惜握着手机,突然感觉鼻头有点发酸:“海遥,你不用这样的。”
  她本来想问他,她父亲陈志的事的,她回想起罗海遥在陈志葬礼上失常的表现。
  她心里有十分不好的预感。
  她不希望罗海遥是这一系列案件幕后的凶手。
  可是除了他,她实在想不出来第二个人来。
  罗海遥似乎是笑了一下:“你等我回去。”
  韩惜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郑琼还在市局关着,周一的时候,纪尧叫人整理好郑琼的笔录。
  郑琼坐在审讯桌前:“我好像没犯什么罪,能放我走了吗。”
  纪尧站起来:“你走吧。”
  郑琼正要走。
  纪尧最后叫住他:“你不去看一下你父亲的尸骨吗?”
  郑琼脚步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就什么时候可以领走了,通知一下,我来领就是了。”
  说完就跟着引路的警察走了。
  张祥问道:“纪队,就这么放他走了?”
  纪尧看着郑琼有点驼背的身影:“他要回‘监狱’,谁也拦不住。”
  纪尧去了趟蔡局办公室,近期的重点勘查工作将放在嫌疑最大的罗海遥身上。
  蔡局喝了口茶:“罗海遥现在人在法国,他不会就此潜逃了吧?”
  纪尧靠在椅背上:“不会。”
  蔡局:“你又知道?”
  纪尧:“感觉。”
  只要韩惜在,罗海遥就不会走远。
  纪尧临走的时候,转身说了句:“去罗氏的医疗器械厂带郑琼的时候,经过生禾制药,那边安保戒备方面挺严的,据说招人标准也很严苛。”
  蔡局放下茶杯:“嗯,这个你先不用管。”
  生禾制药,杨春勉已经盯了有一阵子了,他怀疑一直在查的制毒工厂就在生禾制药里面。
  纪尧走出蔡局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给李秘书:“帮我查一下,生禾制药现在是谁的产业,罗海遥还是罗军。”
  李秘书很快回了电话:“之前是罗海遥父母的,他们后来留给了罗军。说来那对父母的想法也真奇怪,留给弟弟,不给亲儿子。”
  纪尧:“也就是说,是罗军的产业了。”
  李秘书:“嗯,不过罗海遥一直在争抢这份产业,目前和罗军斗得你死我活。”
  罗海遥并没有潜逃到国外,他按时回来了。
  韩惜在市局门口看见那辆黑色的卡宴,有那么一瞬间,她不希望那是罗海遥。她甚至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作为一个执法人员,她竟然希望他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这当然不对。
  她依旧心存侥幸,或许郑宵他们不是罗海遥杀的呢。
  韩惜坐进车子里,像往常一样,罗海遥放了一首轻音乐。
  两人都没提中秋节那天的事。韩惜问道:“工作顺利吗?”
  罗海遥点了下头:“这次朋友帮了不少忙。”他知道韩惜对这商业方面不感兴趣,很快转移了话题,“想吃什么?”
  她似乎没认真在听他说话,没由来地说了句:“刘强山被抓了,你应该知道吧。”
  罗海遥笑了一下:“跟我有关系吗?”
  韩惜转头,盯着罗海遥的眼睛:“真的跟你没有关系吗,郑宵他们的死。”
  他戴着惯常的那个金丝边的眼睛,隔着镜片,那双眼睛里透出惯常的冷漠:“没有,跟我没关系。”
  这是韩惜希望听到的答案,她甚至不想去探究这句话的真实性。
  人都是这样,总是选择性地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答案。
  她终于笑了一下:“去吃饭吧。”
  吃好饭回来,韩惜经过楼下小花园的时候,照例往楼上看了一眼。纪尧家的窗户是黑的,她家亮着灯。
  她看见他站在她家阳台上往下面看。
  她抬起手来,挥了挥:“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他根本不可能听见。她却看到了他的回应,他给了她一个飞吻。
  韩惜上楼,一进门就被男人摁住亲了一口。
  她洗好手:“你吃饭了吗?”
  纪尧靠在洗手间门口看她:“没有。”
  韩惜出来:“怎么不去吃。”她边说边走到冰箱前,“速冻水饺没有了,下回我买点囤上。”
  纪尧跟在韩惜身后:“不,我不喜欢速冻水饺,怎么吃都是一股水饺味。”
  韩惜笑了笑:“水饺不是水饺味,还能是什么味?”
  纪尧:“反正我不喜欢,以后你也不要喜欢了。”
  “你们霸道总裁这么霸道的吗。”韩惜突然笑了一下,“以后我也不吃了。”
  水饺是她童年时期最渴望的一种食物。尤其是被关了小黑屋之后,一碗热腾腾的水饺可以同时解决饥饿和寒冷。
  后来,她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吃,只是在寻找心理上的那种慰藉。
  现在她不需要将感情和渴望寄托在一种遥远的食物上了。
  她慢慢可以将自己从过去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剥离出来了。
  韩惜看着纪尧:“谢谢你。”
  纪尧也不客气,他挑了下眉:“怎么谢?”
  韩惜一看他笑得这样子就知道,他脑子里准没想正经事。她干脆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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