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黎平吓了一身冷汗。寻常的狗不等陌生人来到跟前就开始狂吠,这里竟然全无动静,所以他错认为犬舍是空的。没想到这条硕大的杜宾,性情竟如此阴险。果然,什么人养什么货,在程黎平的感觉里,陈总的性格就像毒蛇一样,阴狠毒辣,极易隐藏内心的真实想法。
杜宾低声吼着,又向程黎平扑了过来。程黎平急忙闪身躲开,没有跟杜宾犬硬碰硬。杜宾犬胆子很大,而且非常喜好撕咬,如果被它咬上一口,搞不好要扯掉一大块肉。幸好这条杜宾犬好斗性很强,却没有大声吠叫,要不然程黎平就真的头大了。
杜宾连续发动几次攻击都无功而返,愈发的狂躁起来。程黎平甚至能看到杜宾犬的眼睛里泛着嗜血的红光。他在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狗可以犯错,但是他不可以。所以程黎平一直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他就能把杜宾犬一举击毙。
杜宾犬是一种天生的守卫者,警觉性高,战斗力强,跳跃能力优秀。不过,这种狗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四肢太过细长。当这条杜宾再次跃起冲向程黎平的咽喉时,程黎平一把抓住杜宾的前腿,紧跟着拳头上扬,正中杜宾的脖子。
杜宾摔倒在草坪上,四条腿无力的挣扎着,抽搐了两分钟,彻底不动弹了。
程黎平心有余悸的擦了把脸上的汗,努力平复疯狂的心跳。刚才的举动他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因为不能一举建功的话,自己肯定要被杜宾咬到。杜宾的攻击部位和他选择的一样,都是脖子这个要害部位,不管是谁得手,对方都得命丧当场。
推开落地窗,程黎平慢慢的翻进屋内。别墅的空间很大,一楼的客厅竟然将近八十个平方,赶得上普通人家一套房的面积了。
靠墙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静静的看着程黎平。虽然没有开灯,但程黎平能够察觉到,他的手里有一把枪。
灯亮了,事实证明程黎平的感觉是正确的。陈总穿着一套丝质的睡衣,笑的有些高深莫测。
到了这个时候,程黎平反而放得开了。如果陈总敢开枪的话,推开落地窗的时候就已经开枪了。程黎平大大咧咧的走到饭桌旁,随手拿了一把椅子,大刀阔斧的坐在陈总对面。
“不错,挺有种的。”陈总笑着说,“不过,功夫再高,一枪撂倒,这句俗语你应该很清楚吧?”
程黎平不屑的冷笑道:“拿一把手抢就想吓唬人,陈总,你的档次也太低了吧。”
陈总笑的有些诡异,意味深长的说:“我是本本分分的守法公民,怎么可能动刀动枪呢。这把枪是你的,刚好符合你的档次。”
直到这个时候,程黎平才看到陈总戴了双薄塑手套。刹那之间,他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明白陈总为什么笑的那么诡异了。原来他是想开枪打伤自己,然后把枪塞到自己手里,粘上自己的指纹,然后再主动报警,把自己交给警方。如此一来,自己就算满身是嘴,也不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了。以陈总的风格,这一枪肯定会打在要害部位,弄得自己全无还手的机会,换句话说,陈总已经全面占到上风。
程黎平叹了口气,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过来了。”
陈总点点头,笑道:“当然。你跟小八缠斗的时候,我就听到动静了。我这个人啊,坏事干的多,心里有鬼,有点什么动静就心惊胆战。不过这样也好,省的莫名其妙丢了脑袋,你说是不是?哦,对了,小八就是我养的杜宾,还不错吧?”
程黎平板着脸说:“不怎么样,被我一拳打死了。”
陈总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过了两秒钟,他又笑了起来:“你身手不错,这个我知道,我也不想招惹你这样的人,但算算总账,小伙子,是你先算计我的。如果你不冒充警察查我的酒吧,事情也到不了这一步。”
程黎平哼了一声,说:“我查的不是你,是卢健康。”
陈总笑道:“管他是谁,反正你害的我酒吧开不成了,没冤枉你吧?”
程黎平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认可陈总的说法。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没必要昧着良心否认。
陈总继续道:“你毁了我的生意,我让鲁大彪去找你算账,结果这个混小子砍了你老爸。本来呢,这事儿也就算扯平了,千不该万不该,你又来惹上了我。”
程黎平冷笑道:“我惹上你?那在程家村拆迁的时候,是谁跟王老三密谋整死我?”
陈总楞了一下,笑道:“这个马六,嘴巴真是不牢靠,回头我会教教他的。”
程黎平面无表情的说:“这事儿跟马六没关系,是赵四说的。”
陈总笑的有些无奈,叹道:“这个王老三,死的不冤。大哥是市局局长,二哥是黎城首富,拿了这么好的一手牌,你看看他手下这批人,都是什么货色。”
程黎平直勾勾的瞪着陈总,说:“那陈总你说,我该不该跟你算算账?”
陈总笑道:“你要找我算的账,鲁大彪已经替我还了。把他打成重伤,又弄走二十来万,是你干的吧?你是不是真以为世上有不透风的墙?警察查不到,不代表姓陈的查不到。小子,你有勇有谋,这个我承认,但是你要记住,我真想弄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程黎平没有接口,他知道陈总说的话很对,并没有虚言恫吓。
“人啊,得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陈总似乎很有说话的兴致,继续说道,“混到我这个地步,也算事业有成了,像你这样的愣头青,总觉得敢拼命我就会怕。其实啊,你错了,大错特错!我怕的是谁,是当官的,当官的盯上我,我万贯家业都可以不要,马上就得跑。在黎城,我怕姓谭的姓王的,在省城,我怕姓周的姓苏的,但是我从来没怕过你这样的流氓混混。为什么呢,因为你们就是一群匹夫,无论多有本事,永远都斗不过那些只手遮天的人。”
程黎平还是没接口,他根本不在乎陈总如何看待自己。匹夫也好,莽夫也罢,他以前活着是为国为民,现在活着,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尊严和良心。
陈总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钢珠枪,说:“你的鱼塘确实我是让马六动的手脚,原因很简单,你收拾鲁大彪就够了,但是你不该拿他那二十来万。不属于你的钱,拿了烫手,咱们一码归一码,该算的帐一五一十算清楚,免得你死了也不瞑目。”
程黎平依旧一言不发,静静的坐在那里。在陈总看来,这个年轻人似乎已经认命了。他志得意满的笑着站起身,走到程黎平身边,把枪口对准程黎平的大腿。
突然,程黎平右腿一抬,把陈总踢倒在地,紧跟着提起椅子,砸在陈总后背上。与此同时,陈总手里的枪也响了,子弹穿透了椅子,打在程黎平的小腹上。
程黎平只觉得肚子上微微一麻,仿佛被蚊子盯了一下,顾不得检查伤势,又是一拳挥出,打在陈总脸颊上。陈总摔倒在地上,枪也落在一旁,被程黎平抢在手里。陈总吐了一口嘴里的血,再一看,掉了两颗大牙。
“枪没用了。”陈总含糊不清的说,“妈的,得重新装火药和钢珠。”
程黎平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肚子,鲜血流个不停,痛感也开始加重了。
“祸不及家人,姓陈的,”程黎平将手抢狠狠摔在墙上,冷冷的说,“今天我要弄死你,轻而易举,但是今天我饶了你,就按你说的,咱们扯平了。以后再惹到我头上,我绝对不放过你。”
陈总若无其事的擦擦嘴角的血,笑道:“我可不承你这个情。你杀了我,自己也跑不掉。”
程黎平一把揪住陈总的衣领,阴森森的说道:“今天我杀了你,谁也查不出来是我下的手,别怀疑我的能力,你还不够资格。”
陈总嘿嘿笑了两声,却没有再说什么。他刚才那句话,无非是在给自己找回面子,点到为止就够了,没必要非得把这种莽夫逼得狗急跳墙。
程黎平随手拿了件陈总的外衣穿在身上,大大方方的扭头走了。腹部中枪的地方越来越疼,他不敢再拖延下去。走出富人区,门口的保安打量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第37章 一平米两千元
搭乘出租车回到砖瓦屋,伤口已经不再向外流血了。程黎平找了瓶白酒,把小剪刀在火上烤了一会,然后轻轻剪开伤口,再用镊子把钢珠夹出来。完成这些工作,整个人都虚脱了,痛的躺在床上不敢动弹。过了半分钟,程黎平努力吸了口气,强撑着撕下一块布,用白酒浸湿,把伤口包了起来。
就这样睡了一夜,等到天亮,程黎平才起身把沾血的衣服和布条处理掉。回想昨夜的事,又是一阵后怕。陈总不会半点功夫,但做起事来真的让人心里发毛。若不是自己身手敏捷,恐怕这次就回不来了。
肚子上的伤口依然痛的要命,他不敢强撑着去热电小区吃饭,只能烧点热水充饥。打开房门,看着鱼塘发了会呆,又爬回到床上去了。
这一觉睡到中午,程黎平被电话铃声吵醒了。迷迷糊糊接了,那头是田梓橙的声音。
“今天可以准点下班,要不要去吃另一家好吃的啊?”听口气,田梓橙似乎很兴奋。
程黎平暗暗叫苦,自己痛的连走路都困难,怎么去吃饭啊。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呢,田梓橙狐疑的问:“你怎么了,不会还在睡觉吧?”
程黎平笑道:“这都被你听出来了。是啊,还没起来,昨天休息的太晚了。”
田梓橙调皮的笑了一会,说:“是不是想我想的睡不着?”
程黎平傻呵呵的也跟着笑,说:“是啊,朝思暮想。”
田梓橙说:“油嘴滑舌,你学坏了。”
程黎平说:“天地良心,句句是真。”
田梓橙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原来的主题上:“那今晚我们去另一家吃好吃的吧,就在领域大厦旁边。”
程黎平支吾道:“这个……橙子,要不过几天吧,过几天我去接你。”
田梓橙笑道:“不行,过几天可能又要忙了。”
程黎平没有办法,只好实话实说:“是这样,橙子,我身体不太舒服。”
田梓橙明显愣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才追问:“怎么回事,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有没有吃药,你现在在哪里啊?”
连珠炮似的发问一时间让程黎平有点反应过来,只能挑最后一个问题回答:“我在家里躺着。”
田梓橙立刻问:“你家在哪?”
程黎平说:“爸妈住在热电小区,我住在小区后面的鱼塘里。”
田梓橙干脆利落的丢下一句“知道了, 等我”就挂断了电话。程黎平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呆,才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这个女朋友看上去挺文静,怎么也是这么个急性子的脾气,当初在乌老大烟酒店里怎么没看出来这一点啊。
放下手机,有心想起来收拾一下屋子,可是看看简陋的砖瓦房,再收拾也就是那样。思量再三,程黎平决定放任不管,继续在床上躺着休息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田梓橙像做贼一样推开了屋门。看见程黎平,田梓橙嘻嘻一笑,说:“我还生怕找错了门,原来这个乞丐窝真的是你家。”
程黎平也笑了,说:“这里是承包的,没有宅基地,能盖这个屋子已经很不错了。”
田梓橙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拿出来一个便利盒,打开后放在程黎平面前,说:“吃吧。”
饭是从沙县小吃打包来的卤肉饭,虽然普普通通,但程黎平饿的急了,吃起来像山珍海味一般。田梓橙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程黎平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写满了幸福。吃完了饭,程黎平才皱着眉头说:“橙子,你请假了?”
田梓橙点点头,说:“对啊,要不然怎么给你送饭。”
程黎平没说话,握住了田梓橙的双手。田梓橙故作生气的把手抽走,说:“生病要去医院,这是常识,我还要赶回去上班,你先休息吧,明天再来看你。”
话是这么说,但田梓橙还是在砖瓦屋里陪了程黎平大半个小时才离开。看着田梓橙匆匆离去的身影,程黎平心里无限自责。人家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既不嫌弃自己没钱,也不嫌弃自己没有好工作,反而这么用心对待自己,如果真的能修成正果,自己真要好好对她一生一世。
接下来的几天,依然是这么度过。每天中午,田梓橙跑来给程黎平送饭,然后再赶回去上班。至于早饭和晚饭,田梓橙第二次来的时候买了些糕点和水果,可以勉强应付一下。
程黎平年轻力壮,伤势渐渐好的差不多了。既然陈总知道自己阴了鲁大彪,藏在地下的那些钱也就不用再避讳了,直接拿出来,整数存在折子里,零头单独存在另一张卡上,以备不时之需。
又过了几天,老爸说村书记打来电话,要发放拆迁补偿款了。初步估计,自家的补偿款在六十万上下。老爸担心合同里有什么猫腻的地方,叫程黎平一起过去看看。
程黎平应了一声,问老爸:“红彬家里的怎么办?”
老爸说:“已经跟亚亚说了,她们娘儿俩明天就回来了。”
程黎平围着鱼塘转了一圈,然后来到热电小区,跟老爸一起坐公交车回到万通市场。从万通市场公交站向南走三十米,就到了省一建集团的临时办公处。
很多村民都已经来到了,正围在一起吵个不停。身穿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站成一排,阻挡村民冲击办公大厅。老爸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急忙找到熟识的村民问是怎么回事。那个村民怒气冲冲的说:“老程哥,一建集团都是骗子,这群王八蛋,说好的补偿款五千一平,现在发下来,一平米只有两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