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奸宦是佳人——谨鸢
时间:2018-10-27 09:37:17

  “你不是都查过了?”
  “陈年往事,虽有蛛丝马迹,更多的却是要加于猜测。即便你现在不与我说,也得跟锦芙交待明白不是吗?”
  提起顾锦芙,顾宇清神色终于有一丝变化,看向天子的目光变得凌厉,嗤笑一声道:“那就是我与锦芙间的事,于你何干?又何必告诉你?”
  “也许芙儿肚子里已经揣上朕的孩儿了呢,孩子得喊你一声伯父或表舅?”
  赵祁慎笑笑,凤眸流光,满满都是恶意,直接挑衅了回去。
  这无疑就是顾宇清最在意的事情,他唰一下站起来。次辅那里已经写完穆王的供述,朝他点点头,他示意给穆王包扎止血,赵祁慎那头也拍拍袍子站起来。
  他们间已经无话可谈,余下的只有兵戎相见。
  顾宇清抬头,看向衣袂在风中猎猎飞舞的少年,根本没有犹豫,利落抬手。
  他身后的戎衣卫拿着火铳瞄准,许志辉把还站在前头的天子扯了回来:“陛下,我们往后撤一些。”
  顾宇清身边的戎衣卫恐怕已经控制宫门,这批人是郑元青手下,当初他就说了把郑元青革职,但天子偏偏留到现在。
  这不是把自己逼到绝境上?
  赵祁慎轻声吩咐:“让弓-弩手出来,把殿里的人都清出去。”
  顾家当年有一批人充进了宫为奴,那批人只要有还活着的,就会形成一股势力,潜伏得无声无息。可能是宫女,可能是内监,以防万一,还是别让闲杂人等留下。
  许志辉抿唇,吹了个口哨,屋顶当即现身数十弓-弩手,而他护着天子缓缓往后撤。
  次辅亦将顾宇清拉到戎衣卫身后去,轻声说:“穆王把成祖传位建兴王的诏书已经毁了。”
  只要天子一死,有着穆王的供词,肃王就能平反,这天下就是囊中之物。
  顾宇清明白次辅在暗示什么,他从流放到现在,十年的策划,是该结束了。
  他转身,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玉佩,正是赵祁慎给顾锦芙定亲那块。这玉佩其实也是块兵符,能调动皇城禁军,然而在这一瞬,他想到的并不是什么坐拥天下的至尊皇权,而是她找他相认时在树上刻画的背影。
  ......她还笑着跟他说,兄长,我有喜欢的人了。她说话的时候眼里有着女子的羞涩,眸光却那么明亮,憧憬着,而他现在做的是毁掉她一切的期盼。
  次辅见他迟迟未动,在他身边催促了一句,顾宇清死死捏着刻着两人名讳的玉佩没有应声。
  “逼他们进殿!”
  他迟疑,次辅直接替他做了决定。顾宇清猛然转身,可是火铳声已经在耳边炸响,赵祁慎被拥护着往后退,箭雨从屋顶倾泻而下,他亦被人拉拽着往外撤退。
  乾清宫的殿门被重重关上,有内侍打扮的人往四处扔火把,他被拽至退出宫门。很快,身后是震耳欲聋的暴炸声,大地在震动,浓烟冲天,四处响起哀嚎......
  “公子,臣先去召集百官。”次辅听着声音,一颗心终于安定了。
  他让人把穆王押着往内阁去,要给顾宇清扫清最后的障碍。天子身死,自然是穆王所为,这样只有肃王遗孤可以顺利既位。
  顾宇清站在外庭的中道上,呼吸间都是硝烟的呛鼻气味。他闭了闭眼,一拢袖子往宫外走:“到郑家。”
  有人在他身边问:“天子那头要不要去查看。”
  他没有说话,直接离开,一应人也不敢贸然行事,想到宫里还有次辅忙紧紧跟随着。
  ***
  顾锦芙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位美妇人。
  那妇人年纪与她相近,身形极纤细,正细声交待婢女什么,转头见她醒来忙要伸手相扶,结果却是自己先捂着胸口直喘气。
  “夫人!您还是去歇歇吧,这儿又不缺人伺候,您何必委屈自己!”
  妇人身边的婢女说话都带着哭音,见到顾锦芙揉着额头坐起来,又恨恨地瞪她。
  顾锦芙并不认得这两人,再被一瞪更加莫名奇妙,好在神智清醒了些,想到兄长给自己下了迷药,背后当即再出了身冷汗。
  她掀了被子就要下地,大概是药效未过,她脚还有些发软,直接又坐到在地上。
  那妇人正是谢柔,郑元青如今的妻子。见到她跌倒在地,顾不上自己,喘着气吃力把人扶起来,婢女见状也只能憋屈地搭把手。
  顾锦芙重新坐回床上,警惕地看着这对主仆俩,谢柔缓了缓,朝她笑:“你先不要紧张,我夫君是郑元青,这里是郑家,威显伯府。”
  她闻言情绪却更加激动,当即又要站起身往外走。
  那个丫鬟可不敢让她离开,忙用身体挡住她,谢柔一手拉住她的宽袖说:“你先别着急,我替世子爷转告一句话,如若你现在还想离开皇宫,他还信守承诺帮你。”
  说这话的时候谢柔眸光黯淡,很快又强打起精神。
  “我知道姐姐你的,世子爷之前......”
  “夫人。”
  谢柔正欲说什么,郑元青淡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喘着气,应该是一路急赶,在这腊月天里额间都冒了汗。
  谢柔听到他的声音,神色一变,拘谨的站起身。郑元青抬步进屋,扫了眼神色漠然的顾锦芙,说道:“扶夫人去歇息。”
  丫鬟再度瞪了顾锦芙一眼,扶住自家低垂了头的夫人,很快离开。
  顾锦芙手紧紧攥着,冷冷盯着他问:“为什么我会在郑家,我兄长呢?”
  “他在宫里,可能一会就过来。在这之前,你能来得及离开郑家,但你也不能再回宫,宫里......已经变天了。”
  已经变天了。
  她睁大眼,想让自己镇定,却仍是惶惶地后退了一步,直接撞到床重重跌坐在上头。
  怎么可能变天,赵祁慎呢!
  “为什么?”
  她兄长最后还是帮了穆王府?!
  他们错信了穆王世子?!
  她脸色惨白,郑元青抿抿唇,不知要如何相告。顾锦芙脑子里有些乱,但很快又察觉不对,猛然抬头看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冲上前去拽住他衣襟,厉声问:“是谁!!如今那要变的天是谁!”
  “你不是猜到了吗?”郑元青用力去抓住她胳膊,神色再郑重不过,“在他归来前,你告诉我,你是走还是留。我曾经失信于你,但这一次只要你说走,我拼尽全力护你离开。”
  “赵祁慎呢!”顾锦芙不相信,去甩开他手。
  “顾锦芙!乾清宫里埋的都是火|药!你觉得他还能活着出来吗?!我这就送你离开!”
  郑元青再度拽住她就往外走,不想被她再度用力挣开,还推得他往后退了几步,直撞上门板。
  “我要进宫!”
  她红着眼,要越过他,又被他一把拽了回来:“你进宫就只能一辈子都困在里面,你懂不懂!万一......万一你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会怎么样!”
  “那人不会放过的!”
  前任帝王的孩子,谁会傻到让这孩子留下来!
  郑元青做这决定的时候想了很久,可能面对的是郑家的倾扎,可到底是郑家对她有亏欠,他对她有亏欠。他就冲动这一回。
  顾锦芙的脚步一顿,眼里已经有了泪水,手摸了摸肚子,自己也不敢确定这个可能。这个时候,她又想到什么,忙一摸脖子,脖子上的玉佩也不见了。
  她上回在乾清宫里给过兄长看过。
  从未有过的绝望就在心底涌动着,渐渐淹没她,这里头到底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郑元青见她好歹冷静一些,声音轻柔了许多:“我现在送你离开。”
  “——思思要去哪?”
  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郑元青手一抖,转头已经看到顾宇清大步朝这边走来,看向自己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他闭了闭眼,挡在顾锦芙跟前,低头喊了声:“公子。”
  “让开,我以后再与你论。”
  郑元青没动,顾宇清嗤笑一声,是在笑他自不量力:“你确定不让开?”
  “与他没有关系,哥哥有话跟我说吧。”
  他身后传出略微弱的声音,郑元青感觉到自己被人推了一把,然后看到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来,拽住顾宇清的袖子。
  顾宇清就这么进到屋里,关上门,沉默地看着反手抹去眼泪的顾锦芙。
  “你说吧,我听着。”顾锦芙以为自己见到他会歇斯底里,但她除了手在微微发抖,竟然是再平静不过。
  “思思......”
  “先别这么喊我,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你什么要去争那个位置。”
  她仰着头,双眸被泪水洗涤过,明亮又漠然,面无表情地质问。
  顾宇清知道总是会有这一天的,他笑了笑,突然拽住她按在门板上,低头便要去吻她。
  这是他苦念了多年的人,他知道她在建兴,知道她在宫里,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却只能一直忍耐着,只为了这最后......
  顾锦芙没想到他会来这样一手,震惊中一撇头,避开他的唇。温热的唇在她脸颊擦过,让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想也没想抬手就要甩他一个耳光。
  顾宇清居然没也没避,眼神灼灼地盯着她,一动也不动。
  可是那一巴掌到底没有落下,在离他只有一丝丝的距离时停下,她终于被逼得崩溃了,眼泪无声落下,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你是我兄长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她终于大声哭了出来,抱着膝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这是自小就护着她的兄长,对她百依百顺的兄长,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思思。”顾宇清也坐在地上,抬手要想去摸摸她,在半空中又收回来了。
  她现在恐怕是厌恶他的。
  顾锦芙听到这个称呼,心中更痛,咬牙硬生生把哭声给堵了回去,强行让自己再度冷静下来。
  她胡乱抬袖抹去眼泪,哑着嗓子问他:“你杀了他?”
  回答她的只有一阵沉默,她笑了声,笑声如同悲鸣:“不管你为了什么,把我送回他身边去。”
  “他死了,你还要为他殉了不成?”
  顾宇清闭上眼,指尖在颤抖。
  此时轮到她沉默,顾宇清在寂静睁开眼,自嘲地笑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她却说话了:“如若他真死了,那我给他报仇。”
  顾宇清动作一顿,眼底都是悲色,底头看到她坚定而又冷厉的目光。
  他深深呼吸,忍下一切情绪说:“好,我等着你。”
  一块玉佩同时也落在怀里,她慌乱地捏到手中,抖着手去摸上边的字,脑海里都是他把玉佩塞在自己脖子里时说的话。
  ——你以后就是我赵家的媳妇了。
  她抿着唇,在他开门前突然窜了起来,毫无预兆地夺了他腰间的佩剑,直接就架在他脖子上:“带我去见他!”
  她动作利落。他见过她的手,知道她有习武,顾宇清并不惊讶,任冰凉的剑刃贴着自己动脉,甚至感觉到了一丝疼。
  应该是被划破了皮。
  “不可能带你去见他的。”
  顾锦芙死死盯着他,剑刃再紧贴一分,她看到有血色已经染在剑上。
  顾宇清仍是说:“不可能带你去的,你要报仇就动手吧。”
  他态度坚决,她却是越来越心慌,慌到甚至连剑都要握不住了。
  “——有敌袭!”
  院子里突然有人高喊一声,顾宇清神色一凛,握住她的手就要滑动剑刃,顾锦芙大惊当即松开手。
  长|剑在紧要关头掉在地上,锵的一声,清吟在屋子里回荡。顾锦芙惊疑不定去看他,见到他脖子有血涌出,她忙扑过去,用手紧紧捂住:“你不是要夺位的!都夺位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顾宇清被她扑得抵在方桌前,看着她紧张的神色,笑容一点点蔓延在眼中,轻声道:“你出去吧,他来了。”这样就够了。
  起码在她心里还是有一袭之地,赵祁慎这一辈子都得受这憋屈。
  顾锦芙手上都是血,刚止的眼泪也涌了出来,一点点打湿她的衣襟:“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顾宇清伸手,去给她擦眼角的泪:“其实是想夺位的,可是我要这天下有什么用,我最想要的,还是得不到。”
  在她心中另有所属以后,不管他成功与否,都是输家。
  “哥哥......”顾锦芙一手按着伤口,一手从他衣襟撕了块长布,想要止血。
  门在这时就被撞开了,赵祁慎喘着粗气,一身是血,手中紧紧握着红缨|枪,如杀神一般。
  他看到顾锦芙满脸泪痕,又见与顾宇清那么近。
  顾锦芙见着他,心头先是一喜,手还是紧紧按在顾宇清的伤口上朝他喊:“快点帮他止血,不对,你先去止血,找个人来帮我忙,我哥哥受伤了......他受伤了。”
  赵祁慎听着她的语无伦次,沉着脸上前。他要拽开她的手,她却死死不放,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算掰开,扯掉那块布条看了眼伤口,面无表情地说:“他没被割断脖子,却就快被你捂死了。”
  顾锦芙一愣,傻傻地看着顾宇清按着脖子站起来,血虽然是染着他衣襟,却明显不是她想的那样止不住。
  那刚才的血......她低头看手,眼前一片模糊。她忙擦眼泪,发现其实自己手上沾的也不多,不过是因为她一哭,一着急,模糊中错以为是整片血迹。
  顾锦芙低头看着手,再看看神色淡淡的顾宇清,眼前一黑,几翻情绪起伏再也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赵祁慎忙去抱住她,顾宇清身子动了动,到底还是靠回在桌子前:“你倒是命大。”
  “是我赌对了,赌你下不了这杀手。”
  顾宇清失笑:“你都猜到次辅是我的人了,怎么可能拿命来赌。”
  “虽然不想承认你的让步,但后殿你确实没放火|药,我早派人清理过,留下前殿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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