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起——金丙
时间:2018-10-27 09:39:59

  周扬与她对视,赵姮不语也不动。
  过了几秒,周扬将她安全带解开,握住她手臂说:“下车吧。”
  赵姮这才下了车。
  她脚步不稳,眼中画面微微晃动,她这回主动扶住周扬手臂。周扬把她带进单元楼,手动打开楼道灯开关。
  楼梯窄,他不方便扶人,周扬把手松开。赵姮握着扶手拾级而上,每落下一步,脚腕处就传来一股疼,疼着疼着也就麻木了。
  走完一层,她问:“到几楼?”
  “二楼。”
  她强撑到二楼,又要往上走时,被人握住手臂。
  “到了。”周扬说。
  周扬打开门,直接将意识不清的人扶进自己卧室。中午起床时他没整理床铺,这会儿床单皱着,被子也成团状,摇摇欲坠的贴在床沿。
  周扬让她坐好,他抱着被子去阳台上抖了抖,回来后见她斜靠在床头,他说:“你先睡会儿。”
  “嗯。”赵姮把鞋脱了,自己盖好被子。
  周扬把手机充上电,回到客厅,拿上钥匙又一次出门。
  下楼梯时他一个没留神,踩空一脚,等走出楼道后被冷风一吹,酒劲才稍稍消散。
  小区附近就有一家药店,周扬买了一盒退烧药和一支温度计,想了想,又加一盒感冒药。
  大步回到家中,他打开卧室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被掀在半边。
  周扬手搭着门把,静立不动。
  “你去哪了?”
  周扬回头。顿了两秒,他才走到沙发边,对靠在沙发上的人说:“去买了点退烧药。”
  “我想喝水……”赵姮是出来找水的,没找到。
  “我现在去烧,你去躺一会。”
  “嗯。”
  赵姮站起来没马上走,她要稳一稳才能看清路,走了几步,她准确地找到了之前呆的那间卧室。
  周扬去烧开水,水烧开后放到窗口晾凉。他走回卧室,见赵姮的外套扔在一边,她人则裹紧被子躺在床上。
  周扬走到床头,让她测量体温,测完果然发高烧。他把电热毯打开,出去将温水端进来,说:“先吃药。”
  赵姮从小大到只发过一次烧,往年最多得感冒。她没吃过退烧药,将药吃下,她又连喝一杯半温水,喝完再次躺下。
  周扬给她续上一杯水,杯子摆在床头,他去厨房煮泡面。
  他还没吃晚饭。酒喝得有些急,肚子倒不是太饿。他点燃一支烟,慢慢地等着锅中水烧开。
  煮完面条,他也不盛出。周扬直接从锅里捞,才捞两口,忽听到玻璃碎地声,他快步走到卧室,一眼就看见水杯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水也洒了一地。
  赵姮额头和脖颈上全是汗,她坐在床头说:“太烫了,我想关电热毯,抱歉。”
  “没事。”周扬无所谓地说,“你接着睡。”
  他拿来抹布和垃圾桶清理碎玻璃,清理完问:“我煮了泡面,你吃不吃?”
  赵姮摇头:“你自己吃吧。”
  周扬没勉强,他出去时顺手将房门关上。
  赵姮头很晕,口中也极度干渴,她没叫周扬再给她倒杯水。嘴唇蜕皮,浑身是汗,她睡不着。
  周余伟和他父母一起住,往常也都是他到她家过夜,这回是她第一次留宿异性家中,她是成年人,知道这一行为有可能衍生的种种结果。
  明天之后他们不会再见了。
  赵姮就这样胡思乱想着。
  昏昏欲睡时,她听见开门声,她一怔,睡意打散。
  脚步声渐近,她闭着眼,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抓着床单。对方小声叫她:“赵姮?”
  赵姮依旧睡着。
  “赵姮?”对方又唤一遍。
  赵姮缓缓呼吸,正待睁开眼,嘴唇上却突然贴来一物,轻轻滑过,干裂的唇得到滋润。
  赵姮慢慢睁眼,看到周扬弯着腰,手上拿着她的润唇膏。
  客厅灯光洒进卧室,周扬避开她双眼,掩饰着尴尬道:“刚从你包里找出的,你自己擦一擦。”
  赵姮将手从被子里伸出,周扬等着她拿。
  可方向相反,那双手最后落在他的颈后,一对唇随之贴来。
  周扬一顿,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将润唇膏放到床头柜。过了会,对方依旧没有离开。在察觉她嘴唇微动时,他迅速将她后脑勺扣住。
  周扬闯入她的牙关,赵姮一下没法呼吸。他压上来时,重量让她一滞。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床被子,一时没法蹭开。
  动作都有些急促,周扬尤其,他手劲大,吻她时带着凶狠,赵姮有些疼。
  赵姮撩起他的毛衣,周扬的手摸到她后背一层冷汗,他突然停下,最后伏在她身上说:“你酒还没醒。”
  “我没醉。”赵姮道。
  周扬咬了口她脖子,起来将她被子盖好,低声道:“睡吧,我就睡隔壁。”
  他走了出去,卧室门关上,赵姮陷入黑暗中。腊月二十六的月亮终于出现在天空,后半夜才会出现的下玄月,朦朦胧胧的光照出一幅幅人间幻影。
  赵姮将毛衣拉下来,翻过身,她把眼闭上。
  周扬睡在隔壁小亚房中,他自己纾解两回,后半夜才真正阖眼。他没睡实,一听见动静他就醒了,睁开眼才发现天还没亮透。
  他最后听见一道关门声,那声先是有些钝,再是一道稍大的落锁声。大门的门锁缺油,很难一下关上。
  周扬下地开门,客厅没人,再看自己卧室,卧室大门敞开,里面也没人。
  床上被子掀起一角,他走近,站着看了一会,忽然注意到另一头被子底下压着什么。
  他掀开被子,才看到床单上掉落着一张用过的创可贴。
 
 
第16章 
  早晨六点,天还是灰的。风似夹着冰,在人脸上刮出一道道痕,冻到人的骨头里。
  赵姮裹紧大衣,站在新兰小区门口等待出租车。这里离她的住处不算远,她要是有闲情逸致,大可以花上四五十分钟走回去,省下那十块钱。
  但她走不动了。
  出租车到了,她打开门坐进去,关门时不自觉地抬头,最后看一眼这陌生小区。出来时她只是凭感觉走,此刻走过的路线在她脑中只是一条模糊小径。人的忘性应该比记性好,至少她现在已经不记得那间屋的位置。
  出租车司机问:“小姐,开不开呀?”
  赵姮关上门说:“开吧。”
  车上播着晨间电台节目,主持人的声音温柔似水,赵姮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是春的第二天,很多听众朋友们也许不知道,按照历法,今年其实是一个无春年。可那又怎么样,春天还是如约而至了,就像几天前我在路边看到的那棵花骨朵,今早,它已经盛开成一朵小野花。”
  “寒霜未散,它也独自盛开了;道是无春年,春天还是苏醒了。各位,昨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收到,春天的礼物?”
  那尾音渐渐散去,熟悉的慵懒女调从背景中走出。
  赵姮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风吹进一缕,她清醒一丝。她听着这首歌,闭上了双眼。
  歌曲结束时,车刚好停下,赵姮捋了下长发,下车后听见主持人说:“刚才那首歌,是为春而写,歌名就叫……”
  门关上,出租车走了,赵姮没听见那句话的结尾。
  赵姮回到公寓,一开门,就见客厅一片狼藉,杯酒四散,垃圾成灾。
  她换好棉拖,捡起鞋子时她顿了顿。翻过鞋底,她看了看花纹形状。她抿了抿唇,抛开杂念,跨过垃圾,进房拿出换洗衣物。走至卫生间一照镜子,她才发现自己头发杂乱,脸白唇干,活似个鬼。
  左手手背的细小伤口只余一道淡痕,她昨天贴的创可贴丢了。
  赵姮摸着手背,发了会呆,接着去冲热水澡。洗去一身粘腻后刷牙,她舌根突然一阵疼。皱眉吐掉牙膏,她对镜伸出舌头查看,没看见伤。
  可刷牙时还是隐隐作痛,她的脸渐渐潮红一片。
  赵姮冷静了一下,又冲把脸。她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回到卧室喝掉两大杯。探了探额头温度,她已经不太确定到底烫还是不烫。
  她躺上床休息,头一直疼着,没法立刻入眠。这样一来,她思绪就开始游走不定,昨晚的场景不停闪现。
  迷迷糊糊中,手机铃声骤响,赵姮被吓醒,摸过来一看,是李雨珊。
  “喂……”她一开口,嗓音沙哑极了。
  李雨珊一听就听出来:“你是不是感冒了?”
  “嗯,发烧。”赵姮说。
  “我在你小区里呢,不是说叫我来拿蒋东阳送的礼物么。你还能不能开门?”
  “你上来了?”
  “忘记是几楼来着。”
  “十七楼,我给你开门禁。”
  赵姮爬起来去给李雨珊开门。李雨珊走进公寓,吃惊不小,“怎么回事啊,你家拍灾难片吗?”
  赵姮转身带她进卧室:“房东昨晚开party。”
  李雨珊第一次来她新租的公寓,打量着她的小房间,她一言难尽。忽然看到挂在衣架上的羊绒大衣,李雨珊困惑地问:“你是不是在泥里滚过了,这衣服怎么成这样了?”
  赵姮懊恼:“别提了。”她找出一只袋子,将羊绒大衣装进去,“你来得正好,帮我送洗衣店处理一下。”
  “你就知道使唤我。”李雨珊嘴上抱怨,手上帮赵姮一起装袋。
  装好衣服,李雨珊问:“什么时候发烧的,看没看过医生?”
  赵姮摇头:“过两天就好了,不用看医生。”
  “是不是装修的事压力太大了?我听我们家装修工说,你找的那家装修公司倒闭了?”她家里新买的别墅也在装潢中,她昨天才听到这消息。
  赵姮点头:“老板现在找不到人。”
  “钱呢?你钱都付了?”
  “付了八万多。”
  “那现在怎么办?”李雨珊心中猜测,“你手上还有存款吗?要不要我借你点?”
  “不用。”赵姮抱着被子,靠在床头,她转移话题,“你家别墅装修到哪了?”
  “不知道,反正我没出一分钱,我不管这个。”
  李雨珊从不捏家里的钱,豪华别墅的事她也从不插手,她又忍不住抱怨,“我婆婆催我再生一个,我做完月子才三个月啊,她真是想抱孙子想疯了,孙女就不是人?她倒是把大孙女当宝贝!我昨天忍不住跟她吵了一架,待会儿我就回娘家!”
  赵姮问:“你老公呢?”
  “他就会和稀泥,劝我别跟他妈计较。”李雨珊苦闷道,“我不计较,难不成她打了我左脸,我还要把右脸递给她接着打?”
  赵姮恍神。
  她昨天没能踢到他,他还抱过她双脚,让她对准了踢。他的牛仔裤上全是脚印。
  “喂,我问你呢!”李雨珊在她眼前挥手。
  “什么?”赵姮看向她。
  “你没烧坏吧?”李雨珊摸摸她额头,感觉还好,她又问一遍,“我问你,需不需要我帮你介绍个男朋友?”
  赵姮笑了下:“你什么时候当起媒婆了?”
  “我还不是为你好。人家周余伟都相亲去了,你难道还想活在回忆里?”李雨珊劝道,“你如果不喜欢蒋东阳,我就给你介绍别人,你有什么要求,说给我听听。”
  赵姮轻轻踢她一下,赶人道:“行了,我要养病,你快点走吧。”
  李雨珊气呼呼地说:“哈,你也太没良心了!”
  李雨珊不跟病人计较,她带上礼盒和送洗的羊绒大衣离开赵姮住处。
  回到车里,她习惯性地看一眼手机,刚好刷到蒋东阳新转发的朋友圈新闻,新闻正说换季流感话题。
  李雨珊灵机一动,在下方留言:“我家小姮也发烧了,大家都注意保暖吧。”
  两小时后,赵姮在睡梦中接到蒋东阳的电话,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你在御景洋房?”
  “对。听说你发烧你了,我给你带了点药。”蒋东阳道。
  赵姮披了一件外套,出去替他开门。
  蒋东阳坐电梯上楼,站在公寓门口问:“方便进去吗?”
  “进来吧。”赵姮让开,准备给他拿喝的。
  蒋东阳拦住她,“不用,我马上走。这是退烧药,这是鸡丝粥,还有一些水果。你感觉怎么样,不如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赵姮看着一堆东西摇头。
  蒋东阳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道呼喝插入:“赵姮,我说过不许带男人来这里!”
  赵姮见女房东穿着睡衣,妆也没卸的站在主卧门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她对蒋东阳道:“谢谢你送这些东西来,今天不太方便……”
  蒋东阳听懂她的未尽之言,他皱眉看了眼那女房东,走到公寓门口,他低声道:“好好休息,我明天要去外地长辈家过春节,回来我再请你吃饭。”
  赵姮客气道:“应该我请你。”
  蒋东阳笑笑:“到时联系。”
  人走了,赵姮站在茶几前,看着那一堆东西。看了会,她拿起退烧药。
  她已经吃过一粒,现在高温稍退,不需要再吃了。她将药放回塑料袋。
  女房东走过来瞟了眼,问:“你病了?”
  “嗯。”赵姮说。
  女房东又走开了。
  昨晚的酒和花生还没消化透,赵姮毫无胃口,她把鸡丝粥放到一边。女房东这时端着一壶水过来说:“把这一整壶盐开水喝了,感冒明天就好。”
  赵姮道谢,收下她的关心。人人性格都有不同面,女房东阴晴不定,但好在人不算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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