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愣住了,愣着愣着却忽然笑了,她虽然白白紧张了一场,可看到他安然无恙便是好的,什么都是好的。
他原本是要去送那些将领下楼的,见她来了便让身边的侍从官代劳了。他直接往她这边走来,可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他将卧室的门关了,往她身边走了几步,冷声问她:“你回来做什么?”他的话里似乎还带了些愤怒。
她还没有从她情绪中出来,望着他一直说不出话。
“你回来做什么?”他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他明明已经让她走了,她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渐渐恢复了平静,“你没事就好。”卧室里实在太暗了,她想将灯打开,她想仔细看看他到底哪里受伤了没有。
可她刚走了一步,他突然追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他太用力了,她直接被他拉到了身边,然后被他往前一步紧紧靠在了墙上,咬牙道:“既然回来了,就不许再走了!”他话音刚落,他的吻便落了下来,他把她禁锢在怀里,吻得用力。
他的身上除了烟草味,还有硝烟和血混杂的味道。可卧室里很暗,只有微弱的光从窗户照进来,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抬着头由他掠夺般亲吻着,却渐渐变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纠缠,她放任自己跟随身体里涌出的欲望去回吻他。
情到深处,她用最后的理智别开脸,问他:“你上次在车上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
他没有一丝犹豫,定定看着她,“顾舒窈,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第三遍,她已经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第131章
对他殷勤、主动的女人多的是,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她,她和她们都不一样。
失而复得最令人发疯,他已经疯了,于她也是一样。
幽暗的房间里,光佛都沉了下来,这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外面是一件淡紫色的大衣,只披在身上。他一边吻她,一边顺着她的肩头将大衣往下一拉,衣服掉在了地毯上,便只剩下里面的碎花裙。她的领子开在胸前,露出修长洁白的一段颈。
他的兴致已经来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她难得没有一点的抵触。
他抱着她往卧室走,几乎是和她一起跌在卧室的床上。她走之后,他除了一股脑儿换了有她香味的被褥,卧室里的陈设几乎没有变过。他们曾在一张床上共寝许久,也早就有过肌肤之亲,可是他从来没有觉得离她这么近。
他埋下头吻她的颈,起先是吻,后来不自觉成了咬,他咬的十分用力并不温柔,像是把一年以来的所有的渴求、等候都融在里头。
她原本已经跟着他沉沦,可被他实在咬得疼了,清醒了些:“殷鹤成,你轻一点。”她不得不提醒他,不然后头还不知道有多少苦头吃。
不知他听没听见,他只轻轻“嗯”了一声,又过来吻她的唇,而他的手已经不安分地去拉她身侧的拉链。她闭着眼,没有去阻止他,却伸手抚在他脸上,像是呜咽一般又像是恳求,“殷鹤成,永远都别让我后悔。”
这句话入了他的耳,他的动作忽然止住了,她睁开眼时,他眼中的情欲也开始渐渐消退,变成真挚的目光。
她的本意并不是让他停下,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他见她望着自己,低过头来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他的声音里仍有些喘息,却刻意平静:“舒窈,我们先成婚,给我机会让我来弥补你,好好地补偿你,好么?”他在她的话里听出了不安,相比于她的人,他更想完完整整地得到她的心。他们没有成婚,就已经失去了第一个孩子,有太多的遗憾,这些都是无法回避的事实,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她再有遗憾。
她只望着他,没有说话。他也没勉强,等了一会儿,便从她身上下来,在她身侧躺下,然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的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还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他们都没有说话,像是一种相濡以沫的依偎,彼此的心跳渐渐让对方安稳。
她是爱他的,即使她还是胆怯、惶恐、不信任,也不妨碍她现在爱他。
然而这是一个让她对婚姻惶恐的年代,偏偏他又是出色、是英雄、是这个年代叱咤风云的人物。在这个年代,像他一样的男人没有几房姨太太,在外没有几位曼妙佳人纠葛反而让人觉得反常。法律道德是向着他们的,便连人们的认知也是站在他们那边,她想和谁一辈子白头偕老,她唯一的指望只能是他向着她。
可她又知道他太多的过去,相比于顾小姐,她更在意的是当初他对其他女人的态度,有多少真情,又有多少是从最初的热烈慢慢褪色成最后的厌倦?哪段感情的最初又不是你侬我侬?他对她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她真的不知道。
他其实也累了,连着两天已经没有阖眼,如今虽然日本人依旧虎视眈眈,可盛州城外的叛军已经剿除,他终于可以先安心睡一觉。她在他怀里,无论怎样都是好的。
最终是他先睡着,她听到了他浅浅的呼吸声。外面的天渐渐亮起来,隔着厚重的窗帘,透进来一两丝光来。
熹微的晨光里,他睡着时的神情是安稳的,嘴角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笑意。她喜欢他这个模样,不自觉伸手去轻轻碰他的眉毛。他睡着了便是由她摆布的,她看了他一会,便也有了困意,靠在他胸口伴着他身上的烟草味睡了过去。
任子延原本跟梁师长下楼了,殷鹤成已经把该交代的交代完了。可他突然想起有事,有折了回去。他虽然看到顾小姐来了,原本以为也不会太久,结果在门口一直都不见殷鹤成出来。
他也困了,便在书房打了个盹,醒来时看了眼表已经一个半钟头了,他连忙赶到殷鹤成的卧室。他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挑眉看了一眼门外的守卫,“少帅出来了么?”
守卫听他这么问,笑得暧昧,然后又摇了摇头。
“这都一个半钟头了,也该完事了!”任子延有些不耐烦,抱怨了一句,准备上前敲门,想了想还是止住了。
只是他刚准备下楼,一回头,却见帅府的五姨太来了。因为昨晚有一小队叛军在帅府周边的街道发动袭击,虽然离帅府还有一段距离,帅府中所有的女眷连同殷司令还是先都去最为安全的老夫人院里待着。
这突然过来是做什么?
五姨太见任子延也在,瞟了一眼殷鹤成的房门,凑过来问他:“听说顾小姐过来了,老太太让我来看一下,他们不会人都在里面吧?”
任子延抬了下眉。却也点了点头。
“多久了?”
帅府里这些和女人相关的事他可是不准备操心了,去年因为帮着老夫人跟殷鹤成说顾小姐的事情还落了个不痛快,他“啧”了一声,悻悻答了句:“也就一两个钟头吧,雁亭两宿没睡,没想到精神还不错。”说完,他便赶紧下楼了。
殷鹤成其实早就已经醒的,他素来起得早,有光照着就难睡着,这似乎已经成了规律。只是看着顾书尧还睡着,他不想打扰她。人就在他怀里,看得见、摸得着,索性就盯着她的脸看,也不亏待他。
她的唇是浅浅的桃红色,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轻轻地靠过去。可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醒来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就那样盯着他看。
他早就亲过她的,可这样偷偷摸摸被人抓了现行,却还是让他稍有些窘迫。
她看着看着,却突然笑了出来。他见她一笑,索性直接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也是在这个时候,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女人的声音,“雁亭,雁亭,你起来了么?老夫人找你。”
第132章
虽然隔着两扇门,那女人的声音顾书尧还是认得的,是五姨太。
这是帅府,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从前五姨太待她还不错,只是不知是她替姨妈离婚,还是她与殷鹤成解除婚约,五姨太从此便对她爱答不理了,现在这样见面还是有些尴尬。
顾书尧就势将殷鹤成推开,提醒他,“五姨太来了。”
可她还没推动,殷鹤成已经一把握住她的手。他并没有过去开门的意思,反而将她往怀里拉。
门外五姨太还在敲门,他全然不管,低头看着她淡淡地开口,“我知道。”
殷鹤成心里明白得很,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阖眼,该交代的事情他也吩咐了下去,按理来说没人会来打扰他休息,五姨太这会过来敲门不过是听说舒窈过来了。
她早晚会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可这样贸然打扰既是不尊重她,也不尊重他,他待人从来都有他的原则与分寸。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仍说:“殷鹤成,我还是要回我姨妈那去。”从前她没成婚在帅府里住着其实并不妥当,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他松开她,答应的爽快,“我过会送你回去。”
五姨太还没走,不过敲了会见没答复后也不好再敲了。殷鹤成这才起身去开门,他边走边和顾书尧说:“你再睡会,我还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她的大衣还掉在过道上,他捡起来挂上衣架才去开门。因为是长辈,他的语气仍是客气的,“五姨娘,有什么事么?我刚才睡着了没听见。”
五姨太连忙道:“哎呀,雁亭,也没什么要紧事,老夫人刚才说想见你。”五姨太边说边故作不经意地往里头瞟,因为是套房,主卧还在里头,她看不到什么。只是她虽然没看到顾书尧,却还是看见了衣架上的大衣。浅紫色的,一看便知道是女人的衣服。
他见她这样,索性也跟随着她的目光往里瞥了一眼,他的视线触及那件大衣,神情却依旧坦然:“五姨娘,我中午就过去一趟,我正好也有话想跟老夫人说。”
五姨太见殷鹤成已经注意到她在看什么,他的底气反倒让她有些局促了,连连应了“好”便走了。
殷鹤成洗完澡后换了身戎装,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顾书尧正在对着镜子整理衣服和头发。
旁的还好,就是她即使穿上大衣,再怎么遮,脖子上还有他留下的痕迹。过会她还要去姨妈家,这幅样子是没法见人的。
顾书尧站在穿衣镜,从镜子里看到他过来了。镜子里,那个始作俑者此时一身戎装英挺妥帖,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他衣冠楚楚,却让她这样狼狈。
他眼角的笑意让她更加恼了,可赶在她生气前,他不知从哪拿出一条紫红色的丝巾来,亲自替她围好。
他不想再让她被别人再说闲话,他要她体面地嫁给他。
这条丝巾顾书尧看着眼熟的很,看了一会才辨认出那好像就是她之前戴过的。她外面的大衣是浅紫色,他眼光不错,这条丝巾正好很搭。
许是见她一直盯着镜子看,他又说:“要是不喜欢,还可以换个颜色。”
她被他这话说的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问他:“你到底还有多少?”如果不是今天,她都不知道她居然还有东西落在帅府没带走,居然还都被他留着。
他扬了一下眉,看着她的眼睛道:“也不是很多了。”
殷鹤成应该还要去北营行辕一趟,走之前在书桌那边整理需要的文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便也不会人多耳杂。她坐在沙发上,问他:“我今天在盛州火车站听到他们说一个什么帅快被炸死了,怎么回事?”
他突然抬起头:“你以为是我么?”难怪她会不顾一切赶回来。可如果他真的被炸死了,帅府定是一团糟,她赶回来肯定凶多吉少,她不会不知道。
“我害怕是你。”
他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回答:“他们说的是殷敬林,他被手榴弹炸的面目全非,已经被梁师长他们带走了。”
“你叔父?”
“是的,我叔父。”他低低地应了一句。
她明白他其实是个重情义的人,可他叔叔却一直想要他性命。这样的仗不是被逼到头上,他并不乐意去打。
他除了带上文件,还从保险箱中取出一只箱子。她看了一眼不知道装着什么,虽然不是很大,但看上去很沉。
他将箱子交给他的侍从,便和她一起下楼了,他说过他要送她的。只是他没有和从前一样搂着她,只走在她身后。
五姨太其实没走,一直在楼下守着,没看到人她还是不甘心的。可又因为刚才雁亭的态度,她反而有些心虚,不敢在客厅里正儿八经地坐着,只在客厅一旁的过道上悄悄等着。
她等了一个钟头,可被她等着了!顾书尧和殷鹤成一起走下来的,五姨太虽然在画报上见过她,但一直没有见过真人,如今一看,从衣着到□□,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得体,怪不得五姨太之前还听人说顾小姐还在乾都给高官当秘书,她之前不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果然在外国读了书回来还是不同的。
主楼陆续有佣人进来,迎面遇上殷鹤成和顾书尧,愣了许久没缓过神来。他们其实也听到了些风声,说顾小姐一个人跑过来找少帅,在少帅卧室待了好几个钟头。不过,看到少帅只跟在她身后,待她尊重并不轻慢,好像又不像是那么回事。
五姨太正想着该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她躲在过道上,正好有佣人过来,脆生喊了一句五姨太。她虽然是个姨太太,但也是长辈,被人发现躲在一旁偷看算什么事?她越想越气,随口骂了那女佣几句。
顾书尧听见五姨太的声音,知道她一直在底下还是有些尴尬。可他突然走上前来,扶着她的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把她送到了法租界许家洋楼的楼下,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她还没有来得及指路,他的司机却分毫不差地送对了地方。难道他常来这里么?
她看了他一眼,被他看见了,一本正经地打趣她:“你看我做什么?”
被他这么一说,她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不理他直接下了车。他笑了笑,也跟着她下去。
他倒是有备而来的,知道她姨妈快生产了,准备了一车的补品,让侍从官送到洋楼外,顾书尧也特意吩咐了一声,让许家的佣人搬进去。
他似乎很明白结婚时一大家子的事情,也乐意在她家人身上花心思。
姨妈在家待产,他一个大男人进去探望也不方便。他虽然只在一楼的客厅坐了会,可因为一直有佣人往里头搬东西,连许长洲和阿秀也跑下来看怎么回事。
许长洲见殷鹤成的面不多,第一眼还没认出来,只是好奇顾书尧为什么会在盛州,身边还跟了位军官。可阿秀是认得殷鹤成的,赶在许长洲跟顾书尧说话之前,喊了一声,“少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