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这个人很像,就连书房,也莫名有压抑感。
灯光很明亮,算是把这点阴暗气氛驱赶了些,但是李宓还是觉得不舒服。
“应嵘,你先出去,我和李宓说会儿话。”
应嵘站着不动,笑了笑:“有什么话,还要背着我说的。”
濮兰桑大概是不想弄得不高兴,应嵘虽然语气硬,她倒是软了下来。
笑了笑:“婆媳之间说话,你听干什么。”
“行,你不放心就站在外边等。”
她走过来,从应嵘手里把李宓的手牵过来:“去吧。”
应嵘回看李宓一眼,“我去把小奶包带过来,过会儿来接你。”
李宓点头:“好。”
应嵘的脚步声落在厚重的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
门把上的金属开关被弹开,几秒后,又被合起来。
濮兰桑拉着李宓的手坐下。
看向她的眼神,李宓很难形容,就像是在审视一个犯人,探究,疑惑,警惕,全都有。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李宓心里咯噔一下,她没跟李宓玩虚的,一上来就说了正事儿。
但是李宓接不上:“嗯,我……回来了。”
濮兰桑:“应嵘把你看的紧,我找了你好几次,他都不给见。”
“我猜,他是知道当年是我把你送走的事情了。”
李宓不作声,全身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
“我的人把你送到你说的那个地方,第二天就说你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濮兰桑每一句话的信息量都非常巨大,李宓每一个字都不敢听错。
她的大脑迅速把已经知道的信息拼凑出来,当年是濮兰桑把她送出国的,并且还是李宓自己要求的,应嵘不知道。
随后一个巨大的疑惑,濮兰桑凭什么这么帮她?
那时候她最多和应嵘是恋爱关系,没毕业之前和濮兰桑再多一个师生关系罢了。
怎么就能让濮兰桑这么帮她呢。
李宓没有接话,她宁愿是这样沉默。
不说话总比说错话要好。
濮兰桑见李宓不说话,于是换了一个语气。
质问:“你为什么会回来,走的时候跟我保证过,不会回来了。”
李宓脑子里乱的很,有很大一部分信息她接不上,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濮兰桑是敌人是友。
李宓干涩的嗓子:“因为,有儿子了,在国外一个人我养活不下去。”
这句是实话,她一度带着儿子在国外快要活不下去。
濮兰桑:“走的时候,为什么没说有孩子了。”
李宓被濮兰桑质问的编不下:“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濮兰桑:“回来之后,带着儿子找上应嵘?你当年走的时候可比现在硬气多了。”
李宓虽然是坐着的,却感到脚下软绵绵。
“我真没想到你会给我玩这招,求我帮忙出国的是你,一声不吭就回来的是你,最后骗我的也是你。”
李宓嗓子像是被扼住一样,挤出一句话来:“我骗你什么了?”
濮兰桑皱眉:“我帮你出国,你给我东西,东西呢?”
李宓总算是知道了,濮兰桑这个人情算怎么回事。
她在春夏镇李振兴一家对她反常的态度她就怀疑过,自己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现在从濮兰桑嘴里,可以把这件事坐实了。
濮兰桑声音沉沉地发问:“李晟兴在哪,还有那个东西呢?”
李宓心一下就从高高悬着的地上放回到心里。
因为她发现这件事的主动权在她手里。
虽然她记不得是什么东西了,但从人人都想要的样子来看,大概是很重要。
呼吸慢慢变得悠长,显示出她的放松来。
“东西还在,李晟兴我不知道。”
濮兰桑觉得自己大概是小瞧了李宓:“你不想给我?”
李宓非常坦然:“是的。”
濮兰桑大概是没想到李宓敢这么直言不讳。
李宓从凳子上站起来,信息她已经拼凑的一部分,今天不能再跟濮兰桑多说了,唯恐会露馅。
“天色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李宓惶恐不安地走进来,出去时走得很稳:“下次再带李冬荣来拜访您。”
濮兰桑半点关于李晟兴的事情都没问出来,李宓就走了,显然是不太甘心。
“你要庇护李晟兴了?”
李宓:“我没有要庇护谁,李晟兴到底有没有罪,不需要你来审判。”
濮兰桑:“为了你的儿子,我劝你少趟这趟浑水。”
李宓:“趟这趟浑水?您想要那个东西,又想干什么呢?”
“你有本事和李晟兴斗,坐上院长这个位置,是你有本事。但我不会同意你利用我的。”
濮兰桑见她要走,倏地站起来,砸了手里的杯子。
“你不怕我告诉应嵘,你有精神病?”
居然用这个来要挟她,李宓顿住脚:“你试试看。”
第68章
68
回去的路上,李宓通体发寒,这种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另她有种精神世界脱离肉体的错觉。
她怔怔地坐在车内,直到车停下来,被应嵘大力的摇晃,她才慢慢地回神。
应嵘解开安全带,对着李宓,把她从额头摸到手。
语气带着强烈的不安:“你是怎么了?”
李宓这才发现应嵘已经把车停靠在路边,外面一片漆黑,路边昏黄的路灯勉强能照亮前面的路,原来两人已经到小区里了。
“没事,刚才想事情走神了。”
她从濮兰桑的书房出来,到现在一直都处在,魂游的状态。
应嵘不敢惊动她,李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整个人处在一种让应嵘非常把握不住的状态。
就是虚与实,真与假之间。
分辨不轻。
应嵘心里特别后悔带她去见濮兰桑:“妈和你说什么了?”
李宓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心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但是这个秘密,她自己都没有完全的挖掘出来。
她信任应嵘,但是在金钱,权力,欲望面前,又有谁是可信的?
李宓看他,应嵘眼里的担心不是骗人的。
“应嵘,如果我说,你猜错了。”
应嵘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什么猜错了?”
李宓声音空空的:“你之前猜测,我是被别有用心的人送到国外的,我失去的那部分记忆,也是别有用心的人消除的。”
“你猜错了。”
两人第一次开诚布公时,应嵘曾经说过,他们在一起时,李宓是有一天突然走了的。
没有一点征兆和预示。
所以应嵘一开始猜测,李宓是被坏人带走的。
记忆也有可能是这些人动的手脚。
现在李宓告诉他说猜错了,应嵘心里生出一丝胆颤来。
“你什么意思?”
李宓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应嵘,分开的这五年,应嵘执着的事情之一,就是李宓一声不吭突然走了。
李宓回来时,正好又没了这段记忆,所以应嵘想当然地把李宓这段记忆,想象成遭遇了坏人。
但是现在,事实并不是。
李宓声音有点紧:“今天我见了濮兰桑,说一些以前的事情。”
“五年前,不是坏人把我带走的,是我自己,求濮兰桑帮忙,送我出国的。”
“而且,送出国的那个地点,也是我自己要求的。”
应嵘眯着眼,仔细想李宓的话。
“你是说,这些都是你自愿的?”
李宓点头:“对。”
应嵘一直以为,李宓虽然现在不爱他,只不过是因为她把他们以前相爱的记忆忘记了,应嵘也相信,如果李宓有一天想起来,一定会重新爱上他。
但是,现在李宓清楚的告诉应嵘,五年前,没有失忆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动了分手出国的念头。
这五年的等待,确确实实是应嵘的一厢情愿。
那封分手信,也是没有失忆时,李宓自己写的。
应嵘突然觉得,自己的爱情,执着,像是一个人,演了一场空城计。
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车里,沉默的两个人,把气压降到了最低。
半晌,应嵘终于开口:“也就是说,当年没有阴谋论,你是真真切切地想跟我分手。”
李宓点头:“嗯。”
回到家,应嵘抱着在车上熟睡的小奶包,去他的卧室。
李宓一个人,孤零零地跟在后面。
其实她无比的理解应嵘。
应嵘为什么能这么坚持不懈,无微不至的对她好,最根本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有了小奶包。
而是应嵘坚信,他们从来没有分手过,李宓是爱他的,只不过不记得那段他们曾在一起的美好了。
但是今晚李宓告诉应嵘,五年前是李宓要分手的,那时候的李宓就已经不爱他了。
这个发现,让一向强势的应嵘几乎是踉跄着抱着小奶包上楼的。
他承认自己,不想面对这个现实。
而李宓和应嵘结婚,其实有小部分原因是因为责任。
因为应嵘等了她五年,她内心有一点点愧疚感在里面,她那小小的愧疚感,想让她负起一点责任来。
应嵘在小奶包的卧室坐了很久,他抱着儿子软软的身体。
他不是一个喜欢自欺自人的人,唯独在李宓身上,欺骗自己一次又一次。
现在,事实揭露在他眼前,应嵘不敢去面对李宓,只敢一个人抱着儿子。
如果这个时候,李宓跟他提离婚。
应嵘真怕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他一直欺骗自己,李宓是爱他的的,只是不记得了而已。现在连最后这个理由都是假的。
一直待到深夜,他想李宓应该是睡着了。
僵硬的身体,扶着小奶包的床慢慢站起来,步伐沉重地往楼上去。
李宓在应嵘开门的一瞬间她就醒了。
虽然应嵘把一切动作都放的很慢很轻,但在李宓耳朵里,被无限无限的放大,吵得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应嵘从浴室出来后披着一身冷意上床,被子被轻轻挑起后,顺势把李宓带进怀里。
然后抱住她,紧紧的。
李宓没睡着,心跳的厉害,从未有过的紧张。
她怕自己睡不着让应嵘看出来,但又想,恐怕这时候,应嵘就算看出她没睡着,也不会戳破的。
论起演戏来,应嵘一直演的比她还要好。
应嵘先是抱着她,下巴在她的额头上无意识地蹭着,热烈的呼吸喷在李宓的耳边,脖子里,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战栗。
伸手将李宓的睡衣带子挑开,大手从衣襟里慢慢伸进去,最后落到柔软的胸上。
应嵘的手并不是非常急色的游走,他像是一点点的探索,确定怀里的这个人是不是别人,是李宓。
“我爱你。”
“比你想象中开始得早。”
“也比你认为的要更持久。”
“我跟你结婚,不是因为有了儿子。”
“而是因为你,你是我心里挚爱。”
“此生我再也不会爱上别人。”
“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一定是我生命尽头的时候。”
“那时候,我不是不爱你了,而是带着我们的记忆去了另一个世界,重新寻找你。”
李宓一动不动地听着应嵘深情的告白,在这个夜里她不敢睁眼的夜里,应嵘告诉了装睡的李宓。
这大概也是应嵘给她的答案,不论她爱不爱他。
应嵘却从未变过心。
第二天早上,就是他们动身去节目拍摄地的日子,一早节目组的人就过来了。
还带着三张车票。
正在做早饭的应嵘,看着车票上写着的时间。
八点二十。
他抬头看客厅的挂钟:“现在六点二十,八点二十的票,你现在才告诉我?”
节目组喜欢玩这种出其不意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应嵘深知节目组的套路,于是直接去网上改签。
查了车程才知道,原来节目组也不算是故意买这趟车的,八点二十的车最快,五个小时左右就能到目的地。
其他几个时间段的,到那边大概要晚上。
应嵘知好一个个去叫起床小奶包比较好弄,应嵘把他哄起来后,就让他自己穿衣服。
然后转身去楼上叫李宓。
李宓昨晚睡得太晚了,听应嵘在耳边喋喋不休到半夜,一动都不敢动。
后来实在撑不住,睡着了。
应嵘叫她时,也不好意思赖床。
两人之间还有十分微妙的尴尬。
助理和工作人员很快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尴尬。
陈鱼这次也以李宓助理的身份随性,她刚把小奶包从卫生间洗漱好抱出来,放在客厅吃饭。
趁应嵘去厨房的功夫,她小声地问:“宓姐,你和嵘哥怎么了?”
李宓掰着手指头:“快要到七年之痒了。”
说着话时,应嵘正好出来,看了她一眼。
“七年之痒?你是皮痒痒了?”
李宓白了他一眼,然后跟陈鱼道:“别理他,更年期。”
节目组的镜头拍下了这一幕尴尬而又不失“温馨”的互动。
幸好高铁不用提前太久进站,行李是提前收拾好的,应嵘把箱子提下楼。
李宓带了陈鱼,应嵘带了另一个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