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理智的陆辞猝然停顿。
“不要让我恨你。”她的眼里全是泪,表情却变得极为平静。
他眼中的赤红渐渐消去。
姜姜没有看他。
恢复理智的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的手指动了两下,想要碰她,却被她避开。他把她手脚上绑着的东西解下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她,“对不起。”
姜姜像一具木头人,一动不动地任他箍着。
他不停地亲着她的脸,“对不起。”
她还是没有反应。
他有些急了,“姜姜,对不起。”
姜姜的目光很岑凉,她终于正眼看他,“起开。”
他非但不起开,反而圈得更紧,如同要把她揉进他的血肉里。
“陆辞,我叫你起开。”她偏过脑袋,神情锐利。
陆辞在她的逼视下,放开她,又重新搂上,“不放。”
姜姜闭眼,不再出声。陆辞小心翼翼般地仔细盯着她的表情,抿抿唇,最终还是放开了她。
身体突然自由,姜姜动作缓慢地从床上起来。她把裙摆被扯烂的裙子穿起来,一直背对着他。
心中很慌,陆辞从背后抱住她,“对不起。”
姜姜没有搭理他,径自把鞋子穿好,穿好后,用胳膊肘把他抵出去。
陆辞再要凑过来时,姜姜说:“站住。”
他无措地站到原地。
“别再碰我。”姜姜说完就朝外走。
“姜姜!”他想要抓住她,却又记起她刚刚说的话,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暂时不想看到你。”姜姜面无表情,把门摔上。
陆辞追上她,挡住她的路。
姜姜平视着他,“让开。”
“你去哪里。”他的声音很急促。
她想说关你什么事,话冲到嘴边变成了:“回学校。”
“我送你。”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我现在不想再看见你。”姜姜努力让保持着面上的镇静,而后掠过他,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陆辞捏紧拳头,青筋从手背上爆裂出来。
“姑娘,失恋了?”司机往后看了眼一直小声哭着的女孩。
姜姜摇着头说没有。
“喏,纸。”司机把抽纸递到后面。
“谢谢。”姜姜抽泣不止。
瞥到她的裙子有撕烂的痕迹,他骇了骇,“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不是。”姜姜揩拭着停不下来的泪水。
“小姑娘,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司机叔叔给你报警,可不能让人给————”
“不是的,谢谢您。”
司机诶了诶。
到了学校,姜姜快步进入宿舍楼,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黑色车子停到了楼下。
姜姜一进寝室就把整个人埋到了被子里。
身上还疼着,每一处角落都疼。她像置身于寒冬腊月里,冻得发抖。
做完家教回来的白梓荨看到姜姜床上隆起一团,轻轻唤着她,“姜姜,你吃饭了吗?”
姜姜没有应声。
白梓荨以为她睡着了,于是不再叫她。过了片刻,她听到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
她凛了一下,“姜姜?”边叫她边踩上扶梯。
隆起的被子在颤动。白梓荨连忙把被子掀开一点,一掀开就看见姜姜满脸泪痕,额发湿乱。
“发生什么事了?”白梓荨惊急道。
姜姜拱进被子里,无声地掉着眼泪。
“姜姜,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白梓荨再次掀开被角。
“没什么,不……不要担心……”姜姜抑制着哭声。
白梓荨摸摸她的脸,“告诉我好吗?”
“真的没什么的。”姜姜掩住面颊。
她不愿意说,白梓荨也无可奈何。她叹了口气,回到椅子上,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姜姜那方。
大致过了一个多小时,姜姜那里没了动静。白梓荨伸长脖子,看到被子昀和地上下起伏着后,总算安下心来。
一直到晚上九点钟,姜姜才从被窝里钻出来。
一发现姜姜起来,白梓荨赶紧道:“饿了吗?”
姜姜抚了抚发肿的眼睛,回道:“没饿。”
白梓荨想了想,给姜姜剥了颗糖,说:“吃了开心点。”
姜姜勉强说了句谢谢,把糖吃进去。白梓荨不再问她为什么要哭,她不愿说,她也不会再问。
将帘子拉上,姜姜摁开台灯。她把衣袖往上一掀,满手臂的青红牙印遮住视线。
那种犹如要被撕烂,被吞进腹中的恐惧再度席卷上来。姜姜伏趴到到书桌上,少顷后,她拿出手机,拉黑了陆辞的号码。
那样的他太恐怖,她再也不要看见他。
不甚明亮的路灯下,黑色的车子仿若要融进夜色里。车窗边闪着红色的一点,红色的一点上升绕出团团白烟。
陆辞夹着烟,一直凝望着三楼某处。
最后一根烟熄灭掉,车子从楼下驶离开。他回到家,看着凌乱的床。
床上还残留着被撕扯下来的裙纱。
他抽出烟,一根一根地吸着,整个屋子里被白烟笼罩缭绕,直至什么都虚化下去。
天将亮时,他碾灭烟头,把不敢挨近他的肉球抱起来。
肉球舔着他,随即跟着他一起发怔。
天上最后一抹黑暗隐去,他抬眸望了望外面,随后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
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她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耳际回响。
天空阴沉沉的,太阳被灰蒙蒙的云遮住。姜姜仰头望天,随即垂下头。
眼前忽然被什么遮住。
“我是谁?”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梓荨。”视野蓦然一亮。
白梓荨把手拿开,用肩膀杵了杵姜姜,“还不高兴呢?”
“没有,感觉要下雨了,我不喜欢潮湿的天气。”
“不会下雨,我昨天看天气预报了,只是阴天。”白梓荨笑道。
“嗯。”
“对了,姜姜,我们学院在办唱歌比赛,我们去看看吧。”白梓荨拉了拉她。
姜姜不感兴趣,但是看白梓荨非常有兴致的样子,就跟着她去了。
其实白梓荨一点也不想去看什么比赛,她只是想让姜姜转换转换心情。
整整一天了,姜姜一直很消沉,上课也心不在焉的老是失神。她想着去看比赛大约能够让她把注意力转到别的事情上。
但是姜姜听着听着还是走了神。
白梓荨叹了口气。
当比赛选手唱到“没那么喜欢,该断就断”时,姜姜猛地站立起来。
“姜姜?”白梓荨也跟着站起来。
姜姜又坐下去。
眉间的消沉低落散去,姜姜扬起笑容,说:“唱得真好。”
“是挺好的。”白梓荨有点讶异于姜姜突然的转变。
场馆里飘扬着悦耳的歌声,歌声飘散出屋顶,姜姜的心绪也随着歌声飘出了屋顶。
没那么喜欢,该断就断。
比赛结束,姜姜和白梓荨出了比赛场地。姜姜一把挽过白梓荨,“走,请你吃东西去。”
“吃东西?”白梓荨没设防被她挽住,错愕地重复了一下她的话。
“对。”
看到姜姜周身恢复原先的活力与朝气,白梓荨心情也放松起来,“好啊。”
“好辣啊。”白梓荨咧着嘴。
姜姜把水给她拧开,“快喝。”
水把辛辣劲儿冲淡,白梓荨吐了吐舌尖。姜姜对着小吃摊老版说:“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好嘞!”
“能吃的完吗?”白梓荨额角抽抽着。她们俩已经吃了半条街了,她的肚子撑的很饱,再也塞不下什么东西了。
“吃的完。”姜姜边咬着肉饼边含含糊糊地说道。
烤串打包好,姜拎到手中,“我们去前面。”
走了几步,姜姜忽然驻足,她回转过身,瞥到人群中的黑色车子。她视若无睹,扭过头,对白梓荨道:“还是不逛了,要不我们回去?”
白梓荨正有此意,“行。”
“有辆车跟着我们。”回程途中,白梓荨凑到姜姜耳边说道。
“没事。”姜姜从胸腔里挤出两个字。
白梓荨正准备问她是不是认识车里的人就陡然想起这辆车似乎有点像之前在操场外面看到的那辆车。她缄口,顿时明白了姜姜为什么会说没事了。
楼下的车还没走。
姜姜偷偷看了眼。她掏出手机,忖度着该怎么措辞。
既然已经想好了就不能再犹豫。她点开短信界面。
噼里啪啦输了一句话。
输完这句话,她左右看了看,觉得不妥,又删掉。就这么输入删除输入删除重复好几遍之后,她将指尖停在了发送两个字上。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她将指尖停在了“发送”两个字上空。
一旦发过去, 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她要承担住以后会发生的一切后果。
姜姜的视线定在下面的车子上。
浓郁的黑色通过灰尘颗粒漂浮到她眼前, 将她的视野全部遮住。
一粒一粒的黑点凝聚成一张苍白的脸。下一刻极速崩裂开,从视野里消失,弹回车身上。
她深深地呼吸着, 闭了下眼,重重地往屏幕上一点。
短信发送成功。
发送成功后, 她的心一颤一颤地跳了起来。她看了看楼下的车, 又看了看手机屏幕。
等待的这段过程极为煎熬。
“姜姜?”白梓荨见姜姜扒在栏杆边上一动不动,侧脸神情看起来很紧张, 她两步走到姜姜身边,叫了她一声。
姜姜貌似没有听见。
紧接着姜姜的手机屏幕一亮。白光映射到姜姜的脸上。
白梓荨还未开口问她些什么, 她就把手机揣进兜里,神色滞凝地走了出去
“你还穿着————”白梓荨顿住口, 姜姜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姜姜走到黑色的车子旁边。
车门打开, 陆辞出来的时候,那种登至极点的恐惧又沿着脚底升至全身上下每一处。
斑驳浅淡的树影落在他身上, 他的脸比以前更加苍白,仿若是透明的,有种伸指就能透过去的错觉。
两个人都沉默着。
姜姜直直地凝望着落在他衣服上的稀薄的树影。
树影随风晃荡了好几个来回, 她心中的恐惧似乎被晃荡的树影扫拂了去。
她磨动着鞋尖。她穿着拖鞋, 鞋尖上搭着毛茸茸的粉绒, 粉绒随着她轻微的磨动四散着。
最终还是她先开口, “你答应了?”
“嗯。”他回以一个字, 眸光很晦暗。
“确定?”
他看着她, “确定。”
下一瞬,姜姜如一团雪球撞到他怀里。她仰着脑袋,笑意从嘴角蔓延至整张脸,“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许再反悔。”
陆辞慢慢地托起她的身体,把她搂高,“不会。”
她穿着毛绒绒的睡衣,雪白雪白的绒毛严严实实地压到他的颈边。她垂着眼帘看他,他稍微抬眸,与她定定地对视着。
耳际萦绕过昨天听到的歌。
没那么喜欢,该断就断,若是很喜欢,就别让爱情那么难堪。
直到那一刻,她才恍然意识过来。她是受不了他有些极端的独占欲,但却没办法放弃对他的感情。
潜移默化,生根发芽壮大成参天大树的感情,无法斩断,想断也断不了。如果断不了,就必须做出一些改变。
爱情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喜欢他,不想和他分开,但是如果他不做一些改变,以后还会发生跟昨天同样的事情。
所以,她发短信给他:我不能和身边的人割裂掉所有关系,如果你答应我,我就原谅你。
在等待他回复的那段时间,她很惶怕,很紧张。如果他不答应的话……
但是他回复:我答应。
其实她没想到他能这么容易就答应她。改变他固有的观念,比登天还难。
但是他答应她,愿意为她妥协,愿意为她退一步。
姜姜的眼睛里流溢着亮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陆辞把车门拉开,将她放进车厢里。
“去哪儿?”姜姜问。
“回家。”
闻言,姜姜神情一绷。
察觉到她突变的情绪,陆辞抿了下唇角,“我不会再那样。”
姜姜心有余悸,她静默半晌,然后主动抱了抱他,“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这句话从陆辞颊边擦过。他倏地垂下眼帘。她相信他,可是他却要食言了。
不能忍受,也不允许她和别人有任何联系。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答应她只是为了暂时稳住她,安抚住她。
抱着陆辞的姜姜在他身上嗅了嗅,而后皱鼻,“你抽烟了?”
陆辞愣了愣,“抽了。”
刺鼻浓厚的烟味冲进姜姜鼻子里,她离开他的怀抱,歪过脑袋,一声不吭。
陆辞低头闻了闻身上。他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