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库妈妈脸色不好看,沈盈枝乖乖端起那晚血燕:“好了,库妈妈,我吃,我吃。”
勺子在黄地绿彩云纹蝠纹碗里搅动好几下,沈盈枝舀起一勺,库妈妈看着沈盈枝张嘴,急了一下,忽然道:“盈姐儿。”
沈盈枝举着勺子,茫然地问:“怎么了?”
她眉眼温柔又可亲,浅浅看人,库妈妈心一抖,双手紧握,咬牙垂下头:“小心烫。”
“好,我知道了。”沈盈枝闻言,把勺子放下,直接端起黄地绿彩云纹蝠纹碗,一口而尽。
“我吃完了,库妈妈,你看。”把碗底朝库妈妈的方向竖起来,沈盈枝用棉帕擦了擦嘴巴,一脸笑吟吟。
她喝了……
库妈妈心里晃晃悠悠,面上亦是冲着她笑:“好。”
“盈盈,我回来了。”沈盈枝刚喝完血燕,听见扶嘉的声音,她扭头对春柳吩咐,“去传早膳。”
扶嘉上朝的时辰太早,一般都在早朝之后和沈盈枝一起用早膳。
沈盈枝刚吃了碗血燕,不饿,用了几块点心,就饱了,扶嘉有些食不知味。
等扶嘉早早让人撤下膳食,沈盈枝问:“怎么了,可是有谁惹你不开心了。”
扶嘉挥退宫人,殿内只剩下他和沈盈枝,扶嘉牵过她的手,让沈盈枝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轻声道:“是昌平候。”
昌平候……
沈盈枝心一跳,想起前几日在街头所见,她本以为昌平候是才开始,难道根本不仅是她猜想的样子。
等扶嘉给沈盈枝说完,沈盈枝脸青了青,纵奴行凶,欺压百姓,强夺良田,逼良为妾,致人自裁。
沈盈枝揉揉太阳穴,除了沈莲枝,她和昌平侯府之人相处不多,但昌平候好钻研,她也了解,不过陈氏和大嫂孙乌姿看着是聪明人,怎么会纵容昌平侯和世子做出如此大逆无道之事。
“盈盈,你想怎么处理?”扶嘉在她耳畔柔声问。
沈盈枝咬着唇,偏了偏头,对扶嘉道:“你知道我的想法的。”
收紧搂在沈盈枝腰上的胳膊,扶嘉柔情地说:“他们是咎由自取,盈盈,别为他们担心。”
这样也好,若是昌平侯不在了,世间就只有他是盈盈最亲近之人了,那些人,不管怎么说,和如今的盈盈也是血浓于水。
他都没有和盈盈留着同一样的血呢。
扶嘉舔了舔沈盈枝的脖子。
殿门口传来春柳的声音:“娘娘,侯夫人来了。”
沈盈枝立刻坐直身体,陈氏来的这么快!
扶嘉见状眉头微锁:“我将她打发出去,你不需见她。”
沈盈枝摇了摇头,“我要见她。”
待客依旧是花厅,沈盈枝去见陈氏,到了花厅,才发现不仅是陈氏,就连她的大嫂孙乌姿也来了,孙乌姿四肢纤瘦,却挺着一个肚子,细细一算,她现在也有六个月的身孕。
见她要行礼,沈盈枝立马□□柳扶住她。
“盈姐儿。”陈氏坐在沈盈枝右手下位,用帕子擦擦泛红的眼角,“你可要救救你爹和你大哥,他们现在都被官兵押走了,说是要下大牢,你爹和你大哥何曾受过这种苦头。”
沈盈枝抿了口茶,等陈氏说完,沈盈枝开口问:“娘可知爹和大哥为什么下狱?”
“这……”陈氏迟疑起来。
“皇后娘娘,爹和夫君并不是无恶不作之人,如今是做了一些错事,臣妇不敢乞求爹和夫君毫发无伤的走出大牢,只希望能给他们一个知错就改的机会。”孙乌姿言辞恳切,她捧着一个大肚子,白着脸,沈盈枝态度温和了几分。
陈氏听孙乌姿如此说,杂乱无章的脑子里顿时有了头绪,她顺着她的话道:“盈姐儿,你嫂子说的是,你爹和你哥该受刑就受刑,他们做出如此错事,理应付出代价,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保证以后,以后他们两人定会汲取教训,不敢再为。”
“娘和嫂嫂可知他俩所犯何事?”沈盈枝听罢,问道。
陈氏闻言,怔怔看向孙乌姿。
自从今早知道昌平侯一事后,她脑子昏的厉害,乱的很。
孙乌姿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摸了摸,小声道:“爹爹欺压百姓,霸占数百亩良田,至于夫君。”孙乌姿顿了顿,启唇道,“他看上一良家女,良家女不愿为妾,他便强占了她。”
“盈姐儿,等会儿回去,我便让管家把强占的良田还给那农夫,至于那位姑娘,娘也会妥善处理,不让她吃亏。”陈氏忙道。
沈盈枝看了陈氏一眼,然后问道:“娘认为这样就够了吗?”
陈氏闻言一怔。
“那良田苦主因为年老体弱,被活生生气死,其子也被庄头管事殴打成重伤,不治身亡,而他家中,还有一临产妻子。”说到这儿,沈盈枝看了孙乌姿一眼,又接着道,“至于那位姑娘,本也是小家碧玉娇宠养大的,受不了此等侮辱,自裁而亡,她母亲接受不了这种打击,一病不起,也跟着去了。”
她直视陈氏和孙乌姿二人,一字一顿,字字铿锵。
陈氏呐呐,忽然不知如何继续说。
孙乌姿期期艾艾,红着眼眶道:“娘娘,世子他是我肚子孩子的爹啊,你不也不愿意你的侄儿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吧,我知道这件事,世子有大错,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的看住他,不让他乱来。”
“对对,盈姐儿,他们纵使有错,也是你的父亲兄长,是你的亲人啊。”陈氏附和道。
沈盈枝皱了皱眉,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望向陈氏孙乌姿二人,又说道:“既然娘和嫂子关心自己的亲人,便也应知道,那些苦主他们也是有亲人的。”
陈氏全身一软,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脸色青了青:“你的意思是不帮你的父兄了?”
“娘,当他们两人横行无状时,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沈盈枝淡淡道。
她不能帮,也不想帮。
如今扶嘉的前朝本就不稳,自温太妃被扶嘉打入冷宫后,温庭便有意无意在朝事上掣肘扶嘉。
昌平侯之事本就是他们咎由自取,扶嘉若是偏袒,必堵不住悠悠之口。
扶嘉一点都不在乎声名,我行我素,沈盈枝却不能不替他在乎,毕竟名声,有时也很重要。
思及此,沈盈枝叹口气,看向陈氏和孙乌姿,安慰了一句:“娘和嫂子放心,不管他们两人怎么样,也不会牵连你们。”
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她自然要承担应该能承担的责任。
孙乌姿得到沈盈枝这句保证,垂下了头。
陈氏却炸了,再也维持不了贵夫人雍容大气的模样,猛地站起来,看向沈盈枝:“盈姐儿,那是你一母同胞的大哥,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大哥不过弱冠之年,若是按照大夏国法,岂不是要,要……,还有你父亲,他身体素来不好,大牢阴暗潮湿,他怎么能经的住。”
陈氏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呼吸因激动变得急促。
“盈姐儿,你必须要救他,没有你爹,就没有今日的你,你不能当了皇后就忘了你是哪一家的姑娘了。”陈氏的语气很不好,眼神冒着火,对沈盈枝不管不顾的决定,她不满又愤懑。
一边的阿陶听了,眉头拧巴。
沈盈枝心底微叹,她能理解陈氏心情,无论如何,那是她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夫君,怀胎十月的长子,如今她理智淡定,无非是对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若今天换一个人,换成沈郅,沈盈枝也不确定是不是还能如此淡定。
不不,小郅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这并不代表她能毫无芥蒂的接受陈氏责骂。
“娘,该说我都已经说了,你和大嫂还是早些回侯府。”沈盈枝道。
“不行,我不回去。”陈氏气势一萎,声音又变得可怜起来:“娘娘,你可以不救你爹,但是你救救你大哥好不好,他才只有二十多岁,你嫂子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见过他爹一面。”
沈盈枝避开陈氏恳求的目光,淡淡道:“娘,我说的很清楚了,大哥他有家人,那位姑娘又岂是无家之人,将心比心,他们对自己女儿的疼爱不比您对大哥少,你……回去吧。”
见哀求不成,陈氏恼怒了,她死盯着沈盈枝,语速飞快,又哭又笑:“你怎么就能如此冷心肠,那是你亲大哥啊。我真恨不得没把你生出来,你刚一出生,就克你祖父,不利家门,多少人劝我扔了你,我不忍心,把你送到山清水秀的安州,等你长大了,我接您回府。沈盈枝,你自己说说,我对你不好吗,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全府上下有谁敢不尊重你,我算是看透了,都是你,你就是个丧门星,你不回京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侯爷和世子从没有出过什么事,你一回来,他们就沾惹上了这样的恶事,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要不是你当了皇后,你爹你大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孙乌姿听的心惊肉跳,她捧着一个大肚子起身,想要让陈氏住嘴,但陈氏是怒火中烧之人,怎么听的进孙乌姿的劝,她双眼通红,望着沈盈枝,眼神凶狠,恨不得杀死她。
沈盈枝听罢,无悲无喜,看不出情绪。
阿陶忍不住道:“沈夫人,你慎言,这儿是泰安宫,你面前的是大夏国母。”
“大夏国母?”陈氏哈哈大笑两声,食指指向沈盈枝,狠狠道,“她就是一个扫把星,我沈家的扫把星,不,她根本不配姓沈。”
“她姓扶,冠朕姓,是国姓。”冷沉嗓音从殿门口传来,沈盈枝抬头,扶嘉一步步走向她。
他字字词词,带着一股凛然气势,让人想要从心底诚服。
“还有,她是祥瑞,是大夏之福,明明是沈家压不住皇后的福气,怎么又成了皇后是不吉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
第75章 (已补)
自扶嘉踏进花厅, 口不择言的陈氏心头一冷, 瞬间安静, 扶嘉眸光阴阴噬人,陈氏难以说出一字。
有人天生就有一种气势,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陈氏被扶嘉的眼神盯着,双.腿不由开始发软, 哆哆嗦嗦的。于是, 刚刚被怒气控制的脑子也渐渐清醒,回忆起自己的荒诞之言, 陈氏下意识朝沈盈枝看去。
沈盈枝坐在圈椅上,眉目平静, 仿佛分毫不上心。
孙乌姿见皇上走近,忙弯腰行礼, 又道:“陛下息怒,母亲也是担忧过度, 一时失言,皇后娘娘自然是福禄双全之人。”
她脸色苍白,兼之又是孕妇, 容貌清丽, 若是常人,免不得要生出一分同情心。
可扶嘉不是常人。
他冷冷瞧她一眼, 没有丝毫帝王风度:“皇后是不是有福之人,你哪里有资格评说!”
孙乌姿脸色白几分,摇摇欲坠, 宫女眼疾手快扶住她。
扶嘉又看向陈氏,她对着陈氏微微一笑,那笑不落于眼底,很敷衍,又带着阴森。
“好了,扶嘉,你别和娘计较了。”沈盈枝叫住扶嘉,否则依他那护短脾气,陈氏能不能完好无损的走出泰安宫,她都不能保证。
听了沈盈枝的话,扶嘉微微垂头,瞥了眼面容青白的陈氏,皱眉道:“未经传召,以后不得入宫。”
陈氏闻言一凛,她抬头看向扶嘉,扶嘉已扭头,走至沈盈枝身侧。
沈盈枝左手盖在右手上,对身边阿陶吩咐道:“阿陶,送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出宫。”
陈氏还有满腔劝说,扶嘉立在沈盈枝左侧,以一种占有和保护的姿势护着,陈氏千言万语,无法自口中吐出。
与此同时,她心中生出愤愤之感,就陛下这个姿势,就能看出他对沈盈枝的疼宠,何况扶嘉又不是事必清,眼底揉不得沙子的帝王,若是沈盈枝愿为父兄求情,他们两个定会无碍。
可是沈盈枝就是不愿意。
陈氏磨着牙,看她半响,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泰安宫。
人散去后,扶嘉让宫女退下,花厅只剩他与沈盈枝。
虽是冬日,技艺高超的花匠在暖房养了许多不应季的鲜花,花厅里还烧了地龙,温暖若春,又摆了海棠芍药等花,在凄凄冬日,多出三分颜色。
扶嘉蹙着眉头,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三个字,我不爽。
沈盈枝倒一杯茶,递给扶嘉,好笑问:“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我都没有不开心呢。”
尝了口茶,扶嘉把茶杯放到一边,然后蹲在沈盈枝面前,沈盈枝坐着,扶嘉微蹲,她顿时比扶嘉高出半个头。
扶嘉认真地问:“盈盈,你真的没有不开心吗?”
沈盈枝微笑凝固,呆呆卡在嘴角上。
须臾后,沈盈枝低垂目光,看着眉眼都是柔情的扶嘉,有些委屈的咬唇:“我不跟着昌平侯姓,我也是姓沈的。”
她爸爸本来就姓沈。
扶嘉很少见沈盈枝如此——如此委屈巴巴的小模样。
更多时,她如温柔可亲的姐姐,和她在一起,她包容又温柔,没有行敦伦之事前,扶嘉总觉得沈盈枝对他的态度,就像是对一个弟弟,包容,温柔,照顾。
这些日子,在他殷勤努力下,他才隐隐约约有了点感觉,沈盈枝男人的感觉。
不过现在,她可怜兮兮地嘟着嘴,扶嘉心里很是受用,起身,揉了揉沈盈枝的发顶,柔声说道:“你现在还姓扶,知道吗?”
话罢,扶嘉又道:“陈氏所言你不别放在心上,你是福星,福禄寿俱全,将来会陪着我长长久久。”
沈盈枝听后,弯弯眼眸:“我知道。”
扶嘉对此答案不太满意,他捏捏沈盈枝的脸,温柔道:“你要把它放在心上,并且要牢牢的记住。”
记住自己是个福星吗?
这个操作着实有些脸皮厚,沈盈枝不会把自己当做扫把星,但也不能把自己当做福星啊。
她敷衍的哦哦两声。
扶嘉又柔情一笑:“我的盈盈是天下最好的。”
天下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