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上能听见一片翻书的沙沙声,许罂应付地随便翻了下书,托腮盯着顾星沉干净的白衬衣肩膀和领口,咪咪笑,然后掏出手机,在微信界面摁了几下。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顾星沉纸上的笔尖一顿,没有管。
然后过了两分钟,手机又震了几下,顾星沉连顿都没有,认真看自己的书,不理。
后果是,椅子腿被踹了一脚——“嘎吱”。
物理老师正写板书,吓了一跳粉笔都摁断了。气冲冲回头,却又没找到噪声源头,他扶了扶眼镜训斥:“这学期一翻你们都高三了啊!有些同学还不好好上课,乱开小差!学不好看你们高考怎么办!”
然后顾星沉旁边的学生都朝他看去,腹诽:老师 ,您的担心,大概是多余了……
顾星沉则听见了背后女孩子压低的得逞笑声。
踹了一脚发泄之后,许罂总算安静了,她精神不好,睡了一上午,课间,顾星沉拿出手机点开许罂上课给他发的微信。
【你昨晚】
【把我咬疼了[哭]】
然后是第二批。
【快理我】
【!!】
第三批。
【……我生气了,数一二三踹你哦!】
【一】
【二】
【三!】
然后最后一条大概是踹完之后发的。
【活该!![吐舌头]】
手指在几条微信上反复停留,顾星沉笑了一下。
——真是坏。
-
12:35的时候,学校二食堂的人潮就散差不多了。
顾星沉走在前,许罂抱着胳膊拿着手机在打,慢悠悠走在后面。
“好啦好啦,我就在学校吃啦,陪我家男人啊,你们爱吃什么吃什么,别等我啦~”许罂说话的调子婉婉转转,特别的精神,又悦耳又张扬。
“不说啦凡爷,这儿忙着呢。对了,叫金宇那个傻逼要是知道错了就给我买奶茶道歉!”
“我管他什么高冷逼货,别在姐面前装好吧!”
“受他不了……”
顾星沉在前头隐约听见,直皱眉,等许罂挂了电话,他们在食堂大片空旷的桌椅最角落的地方坐下,他才皱着眉头说:“以后少说点儿脏话。”
许罂立马一咬唇,湿漉漉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呀。我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罂脾气躁,但哄起人来却很有一套。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星沉冷冰冰盯她一眼,知道她敷衍的,气憋在胸口,然后看见了女孩子脖子根那一点点红印子,又心里软成一片。
默默垂眸,顾星沉取下许罂肩上的包,在椅子上放好。“等我,我去买饭。”
“嗯嗯。”
许罂边等饭边翘着二郎腿,扎着耳机听上次比赛认识的朋友给介绍的音乐。她与顾星沉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这么过。
她有钱,但顾星沉从不会让她出,两个人在一起都是顾星沉安排。
许罂也从不挑什么,他买什么她就吃什么,好吃就多吃点,不好吃就少吃点,然后再抱怨抱怨这不对那不对,他听烦了就让她别说了,然后她肯定是不听的,最后把少年气得脸发红,她在旁边哈哈笑。
顾星沉很会照顾人,严格来说,她也算他“养”大的了。
顾星沉很快回来,把两个人的餐具摆好,才开动。
许罂吃着两口就磨叽上了,托腮偷看他吃饭。她喜欢看顾星沉吃饭,特别斯文。
“顾星沉,你除了把唇贴在我身上的时候,其它时间完全是矜持的正人君子啊。”
筷子抖了一下,顾星沉眼神动了动,不看她,继续夹菜,用低沉的嗓音说:“食而不语,专心点。”
许罂筷子捅着米饭,瞟他,“咦?我男人会害羞~”
顾星沉不理会,许罂有些没趣,但也安静了没多会儿,又偏头凑过去,神秘兮兮,“喂顾星沉,你是不是,从来不看那种片儿啊?”
少年脸一下红了,冷冰冰盯她一眼,垂眸,吃自己的。只是动作不如刚才那么云淡风轻。
许罂继续:“我觉得你吻技好像不是很好唉。”她双手托腮,煞有介事,“我今天身上好痛,脖子,胸口,脊背……哪儿哪儿都痛。你很喜欢咬我唉,像条狼狗……”
顾星沉眼睛看来,许罂无辜地眨了下眼,抱怨:“技术那么差!你不会做多看点片子学学啊,不是学霸么你……”
直白的话弄得少年尴尬难当。
“……对不起。”顾星沉垂下眼眸,白皙的眼皮,两尾整齐的睫毛半盖着黑漆漆的眼睛,嗓音低而轻,“我会学。”
许罂嘴角弯了弯,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一本正经的顾星沉。
——逗起来可真好玩儿!
-
距离两点上课还有一个小时,许罂和顾星沉就在竹林那边的花园走了走。那边人比较少。八中不比九十二中管得那么松,顾星沉现在又是学生会的,要是被人发现早恋,许罂就无所谓了,不良惯了,但顾星沉就少不了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顾星沉不说话,许罂玩儿手机、听歌、看风景时不时逗他一下。
北方的初夏湿度比冬天高很多。温润的风里有竹叶的味道,许罂嗅着,恍惚有种回到N市日子的错觉。
现在和顾星沉又在一起了,仿佛回到了从前,但,又好像,不一样。
她以前和顾星沉呆久了,会不耐烦,但现在,这种不耐烦好像少了许多,虽然偶尔还是会无聊发腻——顾星沉不爱说话,她话又比较多,偶尔独角戏唱多了也无聊。
这不怪她吧?
然后总体来说,她还是愿意且喜欢跟顾星沉待在一起。因为,喜欢他……
倒是顾星沉,现在他好像不那么黏着她了。经常若即若离的,好像很喜欢她,又好像不是很喜欢,搞得她有时候挺紧张!患得患失的。
以前约会,顾星沉一定到得早早的,而且对她千依百顺、指哪儿打哪儿,虽然有时候他也发脾气,很冷很凶,但最后都不会跟她分手。像只忠实的大狗,围着她转个不停。
可现在顾星沉不了,他好像有很多事忙,还有一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她不知道。
而且,他身边可多女孩儿追,有时候,他还跟她们说话挺勤的……
就前天,她还撞见他给一个女孩儿讲题讲了一节课,互留了电话。
艹。
顾星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单纯一些,现在好像有些深沉,捉摸不透……冷了很多。
许罂胡思乱想着,不太高兴,但少年心情却很好。
微风拂过肌肤,略带热意,顾星沉想着和许罂复合后的这段时间,久违的快乐在心底浸出来,他站在初夏的微风里,突然回头来。
“许罂。”
许罂抬头,拨了拨被吹到嘴角的碎发:“嗯?”
顾星沉不说话,许罂眨眨眼:“听见啦,快说。”
顾星沉清冷的眼睛有一点笑:“以后,是不是我每次叫你名字,你都会回应我?”
这货是无聊吗,还是傻?怎么可能他每次喊她她都在!又不是孙悟空……
但不在浪漫的时候破坏气氛,是谈恋爱的基本修养。
于是许罂眼睛勾着少年,妖妖娆娆地笑着哄道——
“回啊。”
“我最爱你了!乖宝宝。”
-
夜晚。
猫儿在桌边洗脸,顾星沉在台灯前坐下,翻开日记本。笔落在墙上的影子一直摇晃着,纸上一撇一捺,被笔尖落下几行漂亮的字。
我想,我可以留住她了
这个世界,好像也没那么糟?
活着,也挺好
最后写完,在末尾,用清秀的字迹有力地写下一行:
我也最爱你
我的小罂粟花
合上笔记本,少年把它锁进床头柜子里。里面一把54手枪,和几瓶药,这是他最丑陋的东西,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的。
谁信,别人口中的三好学生顾星沉,一表人才的顾星沉,其实内里早已腐烂得快没生气儿了。
顾星沉把这本厚厚的,写着他不可告人心思的日记本,放到里面,锁好。
然后,桌上手机就嗡嗡地断断续续响,有人在发短信。
是个陌生号码。
屏幕上消息一条叠一条,推上去。
【孩子,听说你成绩可以】
【想出国吗?】
【我给你钱】
【或者移民也行】
然后安静了一下,像在反复编辑接下来的文字,最终发来。
【请你善良一点,永远消失好吗?不要打扰我们安定的生活[愤怒]】
顾星沉扫了一眼,清冷的眉目,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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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年级终于要迎来高考了,高二七班也嗅到了一丝即将落在自己头上的重压。
大部分学生学习勤快起来,准备还有一个月的期末考。
不过,这其中变化的人并不包括许罂,也不包括顾星沉。许罂做惯了学渣,无所谓,顾星沉做惯了学霸,一切按照平时的学习习惯来安排,也没什么差别。
六月七、八、九号,高考三天全校放假。
顾星沉这三天都没安排,唯一的安排就是看书学习,或者说,这三天的安排都是许罂,等着她找他。
许罂先说的三天都要跟他呆在一起,黏黏腻腻,然而实际上第一天就食言了——她跟着朋友去隔壁市参加一个音乐节,当嘉宾唱歌去了。
许罂朋友实在太多,这次一起玩儿的是音乐大赛认识的那波。看得出她很想去,顾星沉主动提出让她去的。
许罂给他看过那波人的合照,都是些奇装异的潮人。男的梳着脏脏辫、穿着胯裆裤,女的化着浓妆、头发颜色夸张。
她问他好看吗,当时他说照片看着像“调色盘”,结果当然是挨了许罂好大一记白眼,说他迂腐。
翻过午夜十二点,就是第三天了。三天假期,只剩最后一天。
顾星沉睡前收到了许罂的现场照片,和一段她在台上唱歌的视频。
夜晚灯光效果绚烂,许罂穿着高跟鞋、短热裤站在台上,短T恤在腰间挽了结,一抬手就露出一线雪腰,长卷发浓睫,唇色如火,又是两条玲珑长腿,性感漂亮得不像话。
视频里的观众席是一片浮动着荧光棒的黑色海洋,她是唯一的耀眼所在。
——明星。
顾星沉看着,脑海里就迸出这个词。然后,手指慢慢收拢,攥紧。
他安静地看完了许罂的歌舞。
真的美。
学校里那个成天草天日地、稚嫩的不良少女,像是脱胎换了骨,她在哪里,哪里就是所有目光的焦点。她每一个眉目流转,都能稳稳抓住人眼神。她好像天生就适合这种场合。
视频下,许罂还发来一段话。
【抱歉今天不能回来咯】
【快点睡】
【但是不许】
【关机哦】
【星沉乖宝宝[亲亲]】
【明天见!】
看完手机,又灭了床头灯,顾星沉隐入黑暗。
夜若荒漠。
又空,又深。
书桌的台灯镶嵌着闹钟,老式的,所以有滴答声。那滴答的声音有节奏地不间断敲着,时针指向凌晨3点过去一些。
这时床头的手机便亮了屏,嗡嗡震响。
黑暗里,顾星沉摸索过去,看了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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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星沉匆匆锁好门,疾步跑到巷子口,稳重克制的少年难得如此急迫。
许罂刚从朋友的车上下来。
她身上穿着视频里的衣服,不过鞋子换成了帆布鞋,后跟儿懒懒踩着,露出玲珑雪白的一段儿脚踝。
少女漂亮得,有点儿过分耀眼了。
许罂从车窗跟朋友挥手道谢,车刚开动,然后就看见脚边有影子落下,停驻。
她抬头,迎上暗里落来的目光。少年背光而立,高高的个子,身型很好看。
许罂放下身上花里胡哨的双肩包,任它落地上,对孑然在夜色里的少年张开双臂。
“乖宝宝,我来找你啦!”
“惊喜吗?”
第39章 宠坏
宾馆墙上的挂钟,指着凌晨三点半。
前台是个阿姨,看了眼顾星沉的身份证,录入了信息,推推老花镜,格外多看了一眼小情侣——
男孩子高大斯文,女孩子漂亮张扬,看起有点儿青涩,也不知多大。
顾星沉掏了三百块过去,又加了两百押金,开了发票,转身拉了许罂往房间走。
进门,来不及插卡开灯。
行李包掉在脚边。
许罂搂着顾星沉的脖子,踮着脚尖与他边接吻边说话。
“乖宝宝老公,我不在的两天有乖吗?”
“嗯。”
“有没有招蜂引蝶。”
“都在家里看书做题。”
“还有呢?”
“……等你。”
说话间,顾星沉脚跟一碰,关上门。
视觉一黑,只有窗帘渗进来一些光。
“你不说明天回来吗?”顾星沉托住她的腰,紧贴自己。
“现在已经是明天了,乖宝宝老公。”
急切,渴望,他们吻在一起。
许罂腿分开,坐在他身上,解他的衬衫。顾星沉今晚异常热情,力气大很多,重重搂着她。
混乱的呼吸声里,夹杂破碎的嘤咛与交谈。
顾星沉,真的变得很会吻了。深的浅的,他似乎驾轻就熟。
“这两天想过我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