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过年时一样,太上皇和林太后,带着小女儿乐仪从行宫里回来,与裴清殊他们团聚。
太上皇独宠林太后,已经有好些年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妃子们还很嫉妒林氏。等时候久了,也就习惯了。
除了年纪比较轻,总想为了自己的儿子争取个好差事的定太妃之外,其他太妃现在连争宠都懒得争了。
太上皇心里,对自己的这些妃子们也有一些歉疚。所以这回回宫之后,他就和裴清殊提出,可以让有儿子的太妃,出宫与她们的儿子同住。
裴清殊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太妃们就算住在宫里,也得不到太上皇的关心和宠爱。裴清殊的兄弟们都已成年,总进宫探望她们也不方便。
如果放她们出宫,让她们的儿子奉养她们的话,太妃们的日子一定会比现在舒服得多。
涉及到太妃们的事情,向来是由傅太后负责的。
她让底下人统计了一下,符合标准、能够出宫的太妃,有安郡王的生母荣贵太妃、宁郡王的生母成太妃、襄亲王和景郡王的生母慎贵太嫔、简郡王的生母庆太嫔、直郡王的生母敦太嫔、恭郡王的生母穆贵太嫔,还有淳郡王的生母定太妃,共计七人。
她们这么一走,太妃里头剩下的,就只有儿子早早夭折的宁太妃、裴清殊的姨母恩太嫔,还有一些没有生育皇子的低位妃嫔了。
别人走了还好说,可是和傅太后亲如姐妹的荣贵太妃要走,傅太后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裴清殊知道傅太后心里不好受,就给了荣贵太妃特权,准许她随时进宫求见傅太后。
至于其他人,只要离了宫,想回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没有召见的话,她们就不能再随意出入宫禁。
而且太妃们出宫之后,除了按照品级得到一些内务司发放的例银之外,其他的吃穿用度,都要由她们的儿子负责。
老七和老八的生母慎贵太嫔,是唯一一个生了两个儿子的太妃。
老七性子活泼,王妃林氏又温柔好相处,而老八却是常年都不在京城。所以慎贵太嫔基本没怎么纠结,就选择了去大儿子府中生活。
裴清殊不想给和自己要好的老七那么大的压力,就在和太上皇打过招呼之后,请傅太后下懿旨,给慎贵太嫔晋了位。这样一来,慎太妃就能得到更多的例银,多少能够减轻一点襄亲王夫妇的负担。
至于其他人的位份,裴清殊则暂时没有动。
裴清殊的七哥裴钦逸,是在雍定三年的下半年才被晋封为亲王的。
其实裴清殊和老七的关系这么好,在他继位之初,裴清殊就有想过给老七晋位,不过老七一直不肯。
虽说晋位亲王之后,能够享受的待遇大大优于郡王,可他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大齐是主要按照功劳给皇子们分封爵位的。之前在裴清殊的兄弟们之中,只有他们的大哥毅亲王,因为战功而位居亲王。
裴钦逸觉得以自己的政绩和能力,郡王的位置很适合他。真要封他做亲王的话,他还承受不起。
所以为了给老七积攒政绩……在把他丢去煤矿上呆了大半年之后,裴清殊后来又让他去负责督造水坝工程。
等黄河发水之后,裴清殊又派安郡王和襄郡王一起去救灾。
等到救灾结束之后,裴清殊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正式下旨,晋封裴钦逸为亲王。
至于和他同去的安郡王,则是仍居原位,回工部继续研究武器去了。
慎太妃晋位之后,襄亲王自然是要进宫来谢恩的。
裴清殊看着老七一本正经的样子,颇有些不习惯地说:“七哥,你同朕还客气什么,快起来说话吧。”
襄亲王故意演戏一般地抹了抹眼睛,用哭腔说道:“皇恩浩荡啊!”
“少来这一套。”两人打小一起长大,老七是什么尿性,裴清殊一眼就看穿了。“你是想讨好朕,让朕不要再把你送去外地办差了吧?”
“皇上,还是您了解臣啊!臣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就想留在京里老婆孩子热炕头,您就行行好吧,我都好几年不着家了!”
裴清殊好笑地说:“行了,朕知道,前两年你是辛苦了一些。今年朕不再派你出去了。”
襄亲王以为自己终于能悠闲一年了,刚要磕头谢恩,就听裴清殊笑呵呵地说道:“今年是武学正式推行和武举改革之后,第一年正式实行新的武举制度。年后你就去礼部报到,准备一下,做今年武举的总考官吧。”
老七闻言腿一软,差点没站稳:“皇上……”
他是知道裴清殊对选拔武官有多看重的,这份差事可不好做。
“嗯?”裴清殊似笑非笑地看着老七。
襄亲王含泪说道:“多谢皇上信任,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辜负皇上的厚望。”
“那就好。”裴清殊笑眯眯地说道。
第73章
说完正事儿,兄弟俩顺便闲聊了两句。
“皇上, 都说巡盐御史是个肥差, 可您看八弟, 这两年可是瘦了不少呢, 看起来没少操心啊。”
裴清殊睨他一眼,道:“怎么,老八不想干了,让你来探朕的口风?”
所谓的肥差,说白了其实就是可以利用职位之便收取好处的位子。
景郡王因为之前同那个谋逆的三皇子交好,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哪还敢做什么贪赃违法的事情?
他战战兢兢地做着裴清殊交代给他的差事, 一点都不敢懈怠。
许是因为在福建吃住都不习惯, 加上压力大的缘故, 他不仅没像之前那些巡盐御史一样发福,还瘦了一大圈。
襄亲王听了忙道:“没没没,没有的事儿。皇上给他这么好的差事,那是老八的福气!”
“行了吧你, 少来这一套。”裴清殊好笑地说:“原本各地的巡演御史, 就是要经常调动的。等今年春天会试结束之后,他的位子就会动了。不过朕暂时还是需要他在地方做事,所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京的。”
“行行行,只要不是在福建就好!”襄亲王终于跟裴清殊说了大实话:“那地方离京城太远,而且多多少少残留着一些曾家留下的痕迹……老八成日里提心吊胆的,吃也吃不好, 睡也睡不好……若是能换个地方,那就太好了!”
襄亲王说的,裴清殊自然能理解。
这几年来,老八的表现都非常不错,所以裴清殊也愿意给他一些优待:“老八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你和慎娘娘若是想他,就让他在京城呆到正月十八再走吧。”
襄亲王赶紧替弟弟向裴清殊道谢。
“正月十七是冬儿的生日,去年这个时候晴姐儿生了病,朕都没好好陪他过。今年朕打算办个家宴,为他庆贺一下,你和老八都带着王妃和孩子过来吧。”
宫里头不兴给小孩子过生日,怕“地下的小鬼”知道了小孩子的年龄之后就会缠上来,致使皇嗣夭折。
所以每年皇子和公主们的生辰,都不会大操大办,只会在其生母的寝宫里摆一两桌酒席,邀请和他们走得比较近的亲朋好友来吃席。
席间,所有人都绝口不提小孩子的年龄。
既然今年裴清殊打算办得稍微大一点,邀请几位兄长的话,再在皇后的坤仪宫里就不大合适了。
所以正月十七当天,襄郡王、景郡王还有毅亲王等人,都按照裴清殊的指示,携带家眷来到了乾元殿。
毅亲王在延和年间平叛的时候丢了一只手臂,一般的小孩子都有些怕他。面对他时,或多或少都会露出一些异样的表情。
不过敬坤从来都没有。
他总是像对待平常人一样,礼貌地叫毅亲王大伯,向他行礼。
毅亲王见他懂事,不禁大笑起来,想要像对自己儿子那样拍拍侄儿的肩,却又怕敬坤太瘦了些,会承受不住他的力量,便收回手,在自己头上抓了两下。
“哈哈,哈哈,大殿下快免礼吧!”毅亲王自己排行就是老大,过去向来都是别人叫他大殿下的。冷不丁这么称呼别人,毅亲王还真是有几分不习惯。
敬坤乖巧地说道:“大伯不必客气,您就像父皇一样,叫我冬儿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哈哈,哈哈。”毅亲王说着,把自己家的几个儿子叫了过来,对他们嘱咐道:“你们年纪大些,在长华殿读书时要多照顾大殿下一些,知道吗?”
毅亲王的长子今年都十五岁了,等过了年之后,就要随毅亲王到军中历练。
毅亲王这话,是对他的次子和三子说的。
几个孩子听了,都乖乖地点头。
敬坤去长华殿的时间虽然不长,还没有和其他堂兄们一起上过课,不过他也听说过毅亲王的长子敬章和次子敬武,知道他们都是长华殿里年纪最长、武功最好的,可以说是长华殿里的孩子王。
一旦他们两个调皮捣蛋起来,就是长华殿的夫子都要皱眉头,却不一定有法子能治得了他们。
不过可以看得出来,毅亲王这个父亲,在家中很有权威。
平日里十分威风,甚至有几分霸道的敬章和敬武,在毅亲王面前就跟两只小绵羊似的,乖巧得不得了。
等敬坤和毅亲王说完话之后,跟敬武他们一起转身离开的时候,就听敬武像个大哥一样地对敬坤说道:“你是叫敬坤是吧?放心,以后在长华殿里,有我罩着你。”
毅亲王的长子敬章和敬武都是嫡出,只有三子敬松是侧妃齐氏所出。
听敬武这么说,敬章只是笑了笑,敬松却是忍不住提醒道:“二哥,大殿下乃是皇子,你……”
敬松本是想提醒敬武,对敬坤这个皇长子说话时不能像对待其他堂兄弟一样随意,可敬武看起来完全不想听,很是不耐烦地打断了敬松:“啰嗦什么,就算咱们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大家都是裴氏的子孙,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敬武说着,看向比自己小许多的敬坤:“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敬坤只能点头。
……
裴清殊听不清敬坤和敬武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儿子看起来和他的堂兄们相处得挺不错,这样他就能放心了。
其实今天裴清殊制造这个机会,多少也有些让敬坤多和他的伯父、堂兄们熟悉一下的意思。毕竟敬坤才刚去长华殿没多久,有大孩子带着他的话,多少能快一点适应新生活。
不过这样的优待,目前只有身为嫡长子的敬坤才有。
敬坤的生日之后没几天,就是谢嘉妃的儿子敬翊的生辰了。不过裴清殊并没有像给长子过生辰一样,专门办一个家宴,只是亲自去了一趟毓秀宫,陪嘉妃母子吃了顿饭。
谢嘉妃知道裴清殊重视孩子,今日肯定会来,便刻意打扮了一番,穿了身修身的衣裳,把身段勾勒出来。
裴清殊每回来她这儿,就有种唐三藏进了盘丝洞的感觉。不过偶尔体验一下这种被人缠着捧着的感觉,倒也不算太坏。只要嘉妃不像过去的南乔那样,有事儿没事儿地就往乾元殿跑,裴清殊就能容忍她的存在。
因为敬坤和敬翊的生辰离得实在太近了,裴清殊怕谢嘉妃会多想,在敬翊面前乱说,临睡之前,他便顺口解释了几句:“不是朕不疼翊儿,只是翊儿年纪还太小,让他见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好冬儿才进长华殿没多久,需要堂兄们的照拂,所以朕才安排了一下。你放心,等翊儿五六岁大的时候,朕也会为他好好办一次宫宴的。”
裴清殊猜得没错,对于这件事情,嘉妃心里是有些不满的。
不过当着裴清殊的面,嘉妃向来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所以不管她心里多么嫉恨皇后母子,嘉妃还是嗲声说道:“皇上放心,臣妾不是那么不识大体的人。您说什么,臣妾都听您的。”
裴清殊满意地点了点头。
……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会试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这几年来,裴清殊除了让人对武举进行改革之外,文举的考试形式也做出了一定的调整。会试从考察四书五经为主,到现在强调“经世致用”的原则,并且加大了算学和法学的考察比例,尽量多为朝廷选拔一些能做实事,而不是只会满口之乎者也的官员。
让宋皇后有些失望的是,这次会试,她的兄长还是没有考中。
倒是谢嘉妃的哥哥谢三公子,在几次落第之后终于考取了功名。虽然只是二甲,不过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了。
这给了谢嘉妃更大的决心,去挑战皇后的位置。
不过谢嘉妃也知道,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她想坐上皇后之位,就得一步步来,稳扎稳打地往上爬才行。
她本以为等自己的兄长考上进士,入翰林院为官之后,谢家的地位多少会提升一些,裴清殊应该考虑给她晋位贵妃才对。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钟灵宫竟然传出了娴妃有孕的消息。
谢嘉妃是真没想到,就娴妃那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竟然还能怀上孩子!
这下子剩下的那唯一一个贵妃之位,还真不知道会给谁了。
虽然娴妃出身低,但她有宠爱,还能生啊!
想到这儿,谢嘉妃就感到气愤。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生下四皇子之后,月事就来的不是很规律。短时间内想要再怀上孩子,恐怕是很难了。
她现在只能祈祷,希望钟娴妃这一胎能生个女儿。那样的话,她还有机会和娴妃一争。
嘉妃不知道的是,就连钟娴妃本人,也希望这一胎能生个女儿。
“皇上的儿子已经不少啦,我知道他一直都想再要个小公主。”寿昌宫里,娴妃对宁太妃说道:“要是我这一胎,能生个像云儿一样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第74章
裴清殊的三皇姐昌仪长公主,乃是太上皇与其原配皇后朱氏所出的嫡出公主。
延和十四年, 朱氏因涉嫌谋害后妃和皇嗣, 被囚禁在了坤仪宫内。
当时皇后的儿子、三皇子裴清睿, 为了登上帝位, 救出朱氏,狠下心将同母所出的妹妹昌仪远嫁到了南疆,让手握重兵的曾剑成为其妹夫。之后裴清睿还通过科举舞弊,收取贿赂,在南疆偷偷地养私兵。
事情败露之后,裴钦睿便逃去了南方,与曾家一起造反了。
当时的大皇子、现在的毅亲王, 就是在平定那场叛乱的时候丢失了一条手臂。
不过同时, 他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叛军的主帅曾剑, 也就是昌仪公主的驸马,是被毅亲王亲手斩杀的。
曾剑身死之后,这场叛乱的局势便陡然间变得明朗了起来。
不过因为这件事情,毅亲王一直对曾云这个外甥女多有愧疚。毕竟不管怎么说, 都是他亲手杀了她的父亲。
但毅亲王只是经常送些东西来寿昌宫, 并不敢亲自来面对已经被太上皇改名为裴婉云的曾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