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奋斗日常——容默
时间:2018-10-31 11:33:44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公孙明开口道:“天出大才,必有异象。娴妃娘娘这一胎若为公主……”
  公孙明现在还不知娴妃生的究竟是男是女,还有具体的生辰八字,所以只能说出一个大概来:“坤载万物,贵不可言。”
  皇后关心的当然不是一个命格高贵的公主:“那若是皇子呢?”
  公孙明沉默。
  皇后的心脏,突然间狂跳起来。
  公孙明什么都不用说,她就明白了。
  一时之间,她竟是有几分站不稳了。
  玲珑眼尖,赶紧上前扶住了皇后。
  公孙明见皇后这般,赶紧补充了一句:“皇后娘娘,这只是臣的妄断而已。还不知道具体的生辰八字,做不得准的!”
  皇后点点头道:“本宫知道了……多谢公孙大人。”
  公孙明自知今日已经说得太多了,便向皇后行礼告退。
  皇后也不欲再难为他,点点头让公孙明退了出去。
  旁人都退了出去之后,玲珑看着皇后的脸色,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公孙大人不管是观星还是算卦,可从来都没有出过错……”
  “本宫知道。”皇后缓缓地坐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地毯上的花纹,“皇上继位后曾经和本宫提起过,说当年皇上还未曾显山露水之时,公孙先生就为他算出了‘潜龙’之卦。”
  “那……您打算怎么办?”玲珑知道,皇后向来心软,必须要有人推她一把才行,“娴妃这一胎万一是个儿子,那咱们大殿下将来可如何自处?”
  皇后一想到若是其他皇子继位,敬坤会面临的将是什么,便心如刀割。
  “你也说了,是万一……”皇后底气不足地说道:“万一娴妃生的,是个公主呢?”
  “您也看到了,不管是皇上的祖父景福帝、太上皇,还是当今圣上,全都是儿子多过女儿许多的。娴妃生子的概率,可是很高的啊!”
  皇后本还想再辩驳两句,可是一想到她自己就是生了两个儿子的,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玲珑见皇后还犹豫不决,不禁着急地说道:“您能拿大殿下的身家性命去赌吗?”
  “不,不行……”皇后当然知道玲珑说的是什么意思,“本宫是皇后,本宫的职责就是管理好后妃,帮助皇上养育皇嗣,哪怕不是本宫亲生的孩子……本宫也绝不能起什么歪心思。不然的话,本宫又与朱氏、叶氏之流何异?”
  “可您也得为大殿下、为您自己想想啊。奴婢也不是说,让您要了娴妃娘娘的命,只是咱们得做好两手准备不是?如果娴妃生的是个公主,自然万事大吉。如果是个儿子……”
  玲珑知道自己这样说很残忍,但敬坤是她看着出生、长大的孩子,她对大皇子的感情之深,让她宁愿成为一个恶人。“您不觉得,今日就是最好的时机吗?皇上在前朝议政,脱不开身。天降大雨,外头雷雨交加,没有人会到处走动……”
  “不,不行……”皇后痛苦地抱住了头,她的脑海里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相互交错着,一个告诉她不要动什么不该有的歪念头,另一个却大声告诉她说,除掉娴妃的儿子,以后再想办法补偿娴妃就是了,不能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害了冬儿的一辈子……
  宋氏从前不明白,太上皇的原配皇后朱氏明明手握一手好牌,出身大族,又儿女双全,怎么最后会沦落成那个样子。
  现在,宋氏发现自己竟然渐渐地理解她了。
  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若是不对别人心狠,就是对自己残忍。
  ……
  大雨还在不停地下着。
  若是一般的大朝会,不会持续这么久。不过今日是裴清殊准备了多日,终于在朝上正式提起迁都的日子,有许多事情需要商议。
  所以直到皇后的轿子抵达襄乐宫,裴清殊都还没有下朝。
  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雨,这个时候,其他后妃都还躺在软塌上,悠闲地看书或者刺绣。
  可襄乐宫里,却是乱作一团。
  皇后下了轿子,来到产房门口之后,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按说娴妃这个时候,应该正在生产才对。就算她嘴里咬着东西,再怎么能忍,也多多少少会发出一些痛苦的声音才对。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除了宫人进进出出的声音之外,皇后听不到一点娴妃的声音。
  就在皇后心头生疑的时候,产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刚开始还非常微弱,可很快,婴儿的哭声便越来越大。
  “谢天谢地!感谢南无观世音菩萨!”
  皇后隐隐听见有人这么说。
  皇后刚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让玲珑抓了一个眼熟的宫人上前回话。
  是娴妃身边的二等宫女小扇。
  “娴妃生了?是个公主还是……?”皇后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令人难以置信。
  她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似的,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神情紧张而认真,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好在小扇现在十分慌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皇后的异常:“是个公主,是二公主!”
  皇后闻言,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显然,她放松得太早了。
  “娴妃娘娘大出血了!”小扇惊慌地说道:“不知是不是被大雨耽搁了,钟太医到现在都没来!奴婢正要再去请呢!”
 
 
第78章 
  皇后闻言,自知事关重大, 不敢再耽搁, 赶紧让小扇去了。
  “玲珑, 事已至此, 必须得让人去通知皇上了。”皇后说话之前,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动,看起来颇有几分紧张。
  玲珑不大赞同地说道:“可是大朝会还没有结束……若是您用后宫之事,让人去打扰皇上,皇上会不会不高兴啊?”
  “你没听到吗?娴妃大出血,恐有性命之忧。万一没能救回来的话……若是本宫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不让人去通知皇上, 你觉得皇上就不会迁怒于本宫了吗?”
  玲珑听了, 是这么个道理没错, 便赶紧按照皇后的意思,派人往宣政殿去了。
  ……
  关于迁都的想法,裴清殊早在雍定二年,击退匈奴人之后半年左右, 就已经隐隐表露了出来。只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在大朝会上言明这件事情, 只是让消息在私底下流传,所以并没有传出什么激烈反对的声音。
  这几年来,关于迁都的传言从越来越多,到越来越少。几年过去之后,许多人都从好奇究竟要不要迁都,到什么时候才能迁都了。
  现在这个时候再正式提起迁都一事, 时机自然要成熟得多。
  长安东有函谷关、潼关,南有秦岭,西有泷关,北有萧关,从地形上来说易守难攻。
  除此之外,长安位于全国之中,西南沟通巴蜀,东南连接江淮,西北可达西域,距离现在的京城燕京也不算太远。
  在迁都长安之后,燕京还可以继续作为陪都。
  听起来迁都的确是好处多多,不过那些在京城出生、长大,已经在京城住了大半辈子的人,可不想跟着裴清殊“瞎折腾”。
  所以当裴清殊正式在朝会上提出迁都长安的事情之后,朝堂上还是出现了不少反对的声音。
  自然,其中以老臣居多。
  一是因为讨论的内容比较重要,二是因为外头天气太过恶劣,众臣不便离去,这一场大朝会持续的时间,要比往常都长很多。
  直到皇后身边的小太监,通知裴清殊娴妃大出血的消息时,裴清殊才惊觉,原来这一场朝会已经进行这么久了。
  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裴清殊对自己此时的心情,感到非常奇怪。
  明明娴妃大出血,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应该立马马不停蹄地赶过去见娴妃才对。
  可裴清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临走之前,他还有心思吩咐下去,准许各大臣留在宣政殿,让御膳房准备膳食,等到雨停了再让他们走。
  甚至,在坐进龙辇,起轿的那一瞬间,裴清殊还在想,在去看望娴妃之前,自己是不是还有点什么别的事情没做。
  娴妃……娴妃一定会没事的,他用不着那么着急。
  裴清殊这样告诉自己。
  不知是因为今日的天气太过压抑,还是旁的什么原因,裴清殊忽然觉得呼吸困难,想要大叫一声,却又叫不出口。
  他忽然间觉得疲倦至极,甚至不想去襄乐宫,只想回乾元殿里躺着歇一歇。
  裴清殊闭上眼睛,试图闭目养神,可轿外的雷鸣和风雨,几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碎,让他心神不宁。
  “妙珠……”他不自觉地念了一声娴妃的名字。过了许久,才又在心里补上一句:“你不能死。”
  “皇上,”裴清殊不知自己忍耐了多久,轿外终于传来小德子的声音,“襄乐宫到了。”
  也不等宫人来扶,裴清殊自己打起帘子,匆匆向产房走去。
  皇后就等在产房外面的厢房里,裴清殊一来,便与皇后打了个照面。
  “娴妃怎么样了?”
  皇后向来恪守礼节,可此时也顾不上行礼了:“回皇上,钟太医刚到不久,正在想办法救治。”
  “产婆呢?好端端的,娴妃为什么会大出血?”裴清殊不明白,截止到昨天为止,娴妃这一胎都还很正常。而且娴妃这都是第二胎了,他本以为会很平稳才对,没想到竟然会出这种事情。
  “皇上您别急,臣妾已经亲自问过了。产婆和伺候的丫鬟,都说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娴妃妹妹的羊水突然破了之后,宫口开得特别快,生得也很顺利,只是孩子生下来之后,宫口还是一直没有愈合,就像是……服用了过量的催生药物一样。”
  “催生?”裴清殊皱起眉头,“娴妃的预产期不就是在这几天吗,有什么催生的必要?莫不是有人给她下药?”
  宋皇后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点头:“的确是有这个可能。而且下药之人,手段应当非常高明。”
  如果是一般的妃子也就算了,还可以说是误食。可是娴妃本身就出身于太医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多少会一些寻常的医理。
  一般的催生药物,应当瞒不过娴妃才对。
  裴清殊听了,不由握紧了双拳。
  他最恨别人拿他的子嗣开玩笑,没想到有惠贵人这个前车之鉴在,竟然还有人如此胆大包天。
  “皇后,朕一定要彻查此事。这里先交给你,朕去看看娴妃。”
  “皇上!”皇后还没说什么呢,宫人们倒是先开口阻拦了起来。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玲珑跪在裴清殊面前说道:“产房乃是污秽之地,见血不吉啊皇上!”
  裴清殊当然知道这些。
  说句老实话,裴清殊也不喜欢进产房。
  如果是过去,母子平安的时候也就罢了。可一个女人为了给他生孩子,正徘徊在鬼门关上,他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哪怕今日躺在里面的不是娴妃,是他的任何一个女人,裴清殊都不可能置若罔闻。
  毕竟,这有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可是让裴清殊没想到的是,皇后的宫人阻拦也就罢了,娴妃的宫女流萤也跪在他面前,恳求他不要进去。
  裴清殊觉得荒谬,忍不住动了气:“你们家娘娘都什么样子了?还不让朕进去见她?”
  “皇上恕罪,这是娴妃娘娘的意思……”流萤是自轻罗被处死之后才抬上来的宫女,向来有几分胆小。不过想起娴妃的托付,她还是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说道:“娘娘吩咐过,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能让皇上进产房,哪怕……”
  裴清殊简直心急如焚:“哪怕什么?”
  “娘娘说,哪怕她难产而亡,也不要皇上沾上一丝晦气……”流萤到底年纪还小,忍不住哭了起来,“娘娘还说,如果她,如果她将来不在了,请皇上把二殿下,交给皇后娘娘或是宜嫔娘娘抚养。”
  裴清殊闻言不禁别过头去,感到既生气又无奈。
  从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皇子起,娴妃跟了他八年。裴清殊当然知道,娴妃看似柔弱,但骨子里十分倔强。
  她说不希望他进产房,就是真的不希望。
  虽然很难受,但裴清殊还是选择尊重她的意见。
  他走近产房,但并没有进去,只是隔着一座十二扇折屏屏风,看着宫人们端着用布巾盖着的水盆进进出出。
  裴清殊想象的出来,在那布巾下面,所有的水都是血色的。
  裴清殊站了一炷香的功夫,腿都要站麻了,屋内还是没有传来一丝属于娴妃的声音。
  屋外的云雨渐渐的消散了。
  云销雨霁之后,不知过了多久,裴清殊才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告诉他说,娴妃娘娘没事了。只是以后,恐怕再也不能生育了。
  裴清殊根本没听见后面那一句,哪怕听见了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死,没有因他而死。
  真好。
  裴清殊不禁笑了一下。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那种激动和感恩,好像回到了他的第一个孩子刚刚出世的那日。
  那时候的他,也是现在这般高兴的。
  裴清殊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了。
  不过,喜悦过后,裴清殊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找出毒害娴妃的凶手。
  准确地说,是交给皇后来主审,裴清殊在私底下向皇后提供一些线索。
  虽说裴清殊对此事感到非常生气,但这毕竟是后宫之事,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一个皇帝不好亲自出手。
  更何况,现在还有迁都这件大事等待着他去做,裴清殊一点都疏忽不得。
  好在皇后,是这个宫里除了傅太后之外最能让裴清殊信任之人。让皇后去查,裴清殊也是放心的。
  只不过事关影卫的部分,只能让裴清殊一个人知道。
  ……
  娴妃大出血之后,昏睡了整整两日。这两日时间里,裴清殊白天处理政务,晚上便在襄乐宫里继续处理政务。
  要不是娴妃醒来之后,问裴清殊孩子怎么样了,裴清殊差点忘了娴妃是因为什么才会变成之前那副面无人色的模样。
  “是个女孩儿啊,太好了。”娴妃看着刚出生的小女儿,笑得满脸温柔,“老天爷对我真的是太好了,我想要什么他都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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