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去傅太后那里请安的时候,就听傅太后提起过这两位,不过他自己都不是很感兴趣。
不纳昭信侯的女儿,是不想再和淮阳扯上什么关系。
不纳闽浙总督的孙女……主要是因为这姑娘出身名门,不做正室有些可惜了。裴清殊打算回头相看一下这位姑娘,如果合适的话,倒是可以考虑配给十四做宝郡王妃。
当然,裴清殊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兄长。十四的婚事,肯定还是要他自己点头才行的。
在正式开始殿选之前,裴清殊就把十四叫到了乾元殿,打算问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姑娘,裴清殊好预先给他留下来。
说来也奇怪,在十四有司寝女官之前,裴清殊老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可在十四召了宫女侍寝之后……裴清殊就基本不会再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待了。
看着面前高高壮壮的弟弟,裴清殊颇为欣慰地说道:“朕听长华殿的先生们说,你的功课虽然还是老模样,不过武功倒是进步了不少。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是时候让你大婚出宫,自己建府了。这样你也好在朝中领一份差事,替朕分忧。”
虽说经过裴清殊的提点,十四在饮食方面已经有所注意,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十四还是没能瘦下来,愣一瞧还是一副黑黑胖胖的模样。
好在十四这几年来勤于练武,身子不是虚胖,而是壮实。
裴清殊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话刚一说完,自家的黑壮弟弟,竟然挠挠头,脸红了,扭捏得跟个大姑娘一样。
“皇兄,阳儿还小呢,没、没想着成亲。”
裴清殊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啊。在皇兄面前,还害羞什么?说吧,想找个什么样的王妃?”
裴清殊说完,自己都有点羡慕十四。当年他到了适婚年纪的时候,他父皇对他可没这么贴心啊!
第90章
十四羞了一会儿,心里也知道裴清殊身为皇帝, 日理万机, 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这样关心他实属难得, 就没有再忸怩下去, 用处于变声器的公鸭嗓低声说道:“回皇兄的话,额……弟弟喜欢温柔贤淑,会持家的那种王妃。出身高低无所谓,长相嘛……估摸着一般人也没我难看吧?”
“胡说什么呢。”十四这话前头还挺靠谱,听到后头,裴清殊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咱们母后可是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 你又怎么会丑?不过是常年练武, 晒黑了些, 以后注意养着点便是了。”
“嘿嘿,阳儿记得了。”十四说着,露出一口白白的牙。
裴清殊笑道:“好了,你的事情, 朕都记下了, 回头一定给你物色个好媳妇儿。你若是有看中的秀女,只管和皇兄提,皇兄绝不和你抢。”
十四连忙跪下来谢恩。
除了十四的婚事之外,这次选秀,裴清殊还想给他的心腹大臣,同时也是他的表哥宋池挑选一个继室。
虽说当年宋池不能生育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但在钟太医的精心调养之下,宋池的妾室已经生出了一个女儿,可见这已经不是问题。
这些年来,宋池不肯再娶,主要是忌惮他的母亲淮阳大长公主,怕继室妻子出身不高,会受淮阳的气。裴清殊想着,自己给宋池赐婚,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淮阳总要有所顾忌。
裴清殊这么热心地替宋池张罗婚事,除了因为宋池是他的近臣之外,多多少少地,裴清殊是有些想代表皇家,替他的四哥,给宋池一些补偿的意思。
毕竟宋池当年和左氏分离,可以说是拜安郡王裴钦墨所赐。
此时此刻,安郡王府里,已经被安郡王接出宫来奉养的荣贵太妃,在四王妃庞氏的搀扶下,在后花园里散着步。
庞氏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对待荣贵太妃这个婆婆十分上心,荣贵太妃对她非常满意。近些日子,安郡王都在长安督建工程,庞氏待在婆婆身边的时间,甚至比陪伴丈夫的时间还要多。婆媳之间,几乎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今儿早上,本宫收到了墨儿的信,不知你收到了没有?”
春光之下,庞氏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轻愁:“收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还是老样子,王爷只写了一句‘安好,勿念’。”
荣贵太妃听了,不由叹了口气:“这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贴人。他在外面办差,偌大的安王府都要你来操持,他却……”
“母妃,您就别责怪王爷了。王爷忙于公务,顾不上妾身也是有的。只要他是在忙正事,不是像前几年那般在府中闭门不出,妾身便心满意足了。”
“唉,你啊,就知道替他说话。”荣贵太妃表面上叹气,心里头却是对庞氏这个善解人意的儿媳妇越发的满意了。“对了,你可知墨儿,和皇上最近颇为宠信的那个韩歇,有什么关系吗?”
庞氏想了想,摇摇头道:“妾身未曾听闻。怎么了母妃?”
“没什么,本宫就是有些奇怪。墨儿的信上说,要本宫想想办法,务必将那韩歇的妹妹留在宫中,哪怕不能为妃,给傅太后做个女官也好。本宫倒是不知,墨儿何时竟和韩家人走得这么近了。”
庞氏露出了一个迷茫的表情来,不过很快便又笑道:“母妃,不管怎么说,韩歇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王爷和他走得近些,不是好事吗?”
“或许吧……”荣贵太妃略显忧虑地说道:“不知为何,本宫这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儿了。但愿,是本宫想多了吧。”
……
乾元殿里,韩歇才刚刚受过裴清殊的召见,从殿内退了出来,正好与前来面圣的公孙明擦肩而过。
韩歇近来虽在御前露了几分脸,但在公孙明面前,他还是不够看的。因此面对公孙明时,他十分恭敬,一口一个“公孙大人”。
公孙明笑着应付了他两句,便以皇上还在等着为借口,转身踏入乾元殿。
裴清殊见了他,便抬手让他不必多礼:“阿明,你来的正好。刚才可是看见韩歇了?”
公孙明点点头:“不知皇上召臣前来,所为何事?可是……与那韩歇有关?”
“就你聪明。”裴清殊笑道:“你过来,看看这封信。”
公孙明和裴清殊议事的时候,身边很少会留近侍。所以公孙明见了,便亲自上前,接过了那封密信。
“安……”公孙明看完之后,微微皱起眉头,“他提醒您小心韩歇?这……这是什么路数?莫不是韩歇,和匈奴人有关?”
裴清殊摇摇头:“他也不清楚。细细想来,朕只知他出身寒门,父母早亡。其他的,也是一概不知。”
“皇上放心,臣这就派人去查。”
裴清殊拍拍公孙明的肩,浅笑道:“嗯,你办事,朕放心。”
裴清殊正想在问问公孙明,娴贵妃母女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就听宫人前来通报,说是傅煦傅大人求见。
“许是阿煦来给皇上送折子了,”公孙明笑了笑说:“阿煦细心,在内阁做事真是再合适不过。当年咱们在长华殿读书那会儿,可不就是阿煦每日为皇上整理课业的吗?要是换做是臣来做这份差事,我们三个可不知要挨多少次先生的手板了呢。”
“少来这一套,就你这个鬼机灵,会吃这种亏吗?十余年间,真正挨过先生手板的,也就只有虎子而已吧。”裴清殊看公孙明这意思,想来是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的了,就让人传傅煦进来。
公孙明急着去查韩歇的底细,就先告退了。
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傅煦。
和之前遇到韩歇时不同,公孙明和傅煦是旧友,见面之时自然要亲热许多。
“阿煦,你怎么开始留起胡子来了?我远远儿瞧着,还以为是哪个老臣呢。”
傅煦比裴清殊和公孙明他们大两三岁,不过傅煦打小性情沉稳,若是不看面貌,只看行事的风格,简直比公孙明大了十岁还不止。现在傅煦开始蓄须,就连面貌也比公孙明年长许多了。
“眼看着就要到而立之年了,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傅煦面色淡淡地说道:“皇上还在等着,我先进去了。”
公孙明连忙恭恭敬敬地向傅煦行了一个礼:“傅大人慢走。”
公孙明虽然受宠,但钦天监监正是四品,傅煦却是二品大员。傅煦知道,公孙明这是在故意臊他呢。
他仍旧板着脸,却是抬起脚,朝公孙明的屁股上踹了一下,公孙明顿时大笑起来。
傅煦听着公孙明的笑声,却是没有再回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
是夜,荣国公府。
傅煦的妻子容氏见他回来了,便十分殷勤地上前伺候。
“夫君看起来很累,可还是在因为迁都一事而操劳呢?”容氏边替傅煦换下朝服边道:“皇上想一出是一出,只是苦了你们这些在下头做事的大臣。”
傅煦沉着脸道:“岚儿,休要胡言乱语!皇上如何,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这里不是没有外人吗?”容氏受了斥责,却是半点不见慌乱,“要说起来,夫君和那公孙明,都是皇上的伴读。当年皇上能当上太子,我们容家和傅家都是出了大力气的。可皇上倒好,登基之后,竟是越发地宠信起公孙明来。那公孙家都是些什么人呀?不过是些神棍罢了,也不知皇上怎么就……”
“容岚!”傅煦意外地看向妻子,“你不是向来和左三姑娘交好吗?阿明的母亲公孙夫人,可是左三姑娘的义母,你怎么能这样说公孙家呢?”
“哼,我和左遥以前关系是不错,但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那会儿,我是宁国公府的嫡女,她是承恩公府的嫡女,我们自然可以做朋友。可她后来,就是被那公孙夫人给害的,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嫁人,成何体统啊!现在,她可是整个京城的笑柄,这笔账,我自然是要算在公孙家头上的。”
“左三姑娘如何选择,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你怪不到公孙家头上。”
“可……可若是他们公孙家欺负到我头上了呢?”容氏不悦地说道:“夫君,你是不知道,今日我进宫去,陪裕贵妃娘娘走了走,遇上了公孙明的夫人孟氏,还有她的姐姐宜嫔。这两个人呀,跟吃错药了似的,不过是听我们说了句,今年有个秀女,比娴贵妃还要貌美心善,她们就不乐意了,非说我们在背后编排娴贵妃。可娴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宫里宫外不是早就传遍了吗,还用得着我们去说?”
傅煦微微皱起眉道:“你说那秀女貌美也就罢了,心善一说从何而来?”
“夫君不曾听说吗?今年的秀女之中,有一个河道副总督的女儿,名叫杜若。听说她不仅貌若天仙,还在雍定三年黄河犯灾的时候救济灾民,帮着她父亲出了不少的主意,在当地素有贤名。虽是庶出,可论相貌才情,可是不输给宫里圣眷正浓的那位娴贵妃娘娘呢。”
傅煦奇怪道:“你说自己现在和左三姑娘不是一路人,和她渐行渐远也就罢了。可娴贵妃……她不也曾是你的闺中密友吗?怎么看你言语之间,对她也……?”
第91章
容氏柔声说道:“妾身现在嫁进了傅家,是傅家的少夫人, 自然要替傅家考虑了。”
“不, 不对。”说起娴贵妃, 傅煦突然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 “你是因为延和年间在敬平伯府发生的事情,才和娴贵妃渐渐交恶的吧?”
当时娴贵妃还是裴清殊的侧妃,宋氏大着肚子,不便外出,裴清殊便带了钟氏一起参加敬平伯府的宴会。
在女眷们的宴会之上,当时的英国公嫡女因为恋慕裴清殊,对钟氏十分嫉妒, 百般刁难。
当时身为钟氏手帕交的容氏明明在场, 却没有为钟氏说过一句话。
因为这件事, 傅煦还专门向裴清殊道了歉。毕竟钟氏在外受辱,也有损裴清殊的颜面。容氏身为傅煦之妻,理应出言相助。
为了这件事,傅煦当时还说了容氏几句, 怪她不识大体。
从那之后, 容氏和娴贵妃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很和睦,不过私底下的往来就越来越少了。
听了傅煦的话,容氏错开眼睛,否认道:“夫君说什么呢,妾身哪里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容氏和裕贵妃类似,都是生了一张圆圆的脸, 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无辜。
傅煦看了她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便姑且暂时相信了她的话。
……
裴清殊几乎每两三日就会去慈安宫一趟,向傅太后请安。林太后那里,则是每月初、月中去上两次,每次坐一会儿就走,从不留下来用膳。
今天赶上是乐仪的休沐日,裴清殊才留了下来,和妹妹一起用午膳。
身为皇帝唯一的嫡亲妹妹,太上皇最宠爱的小女儿,乐仪长公主是当之无愧的金枝玉叶,走在哪里都被人捧着。看起来这几个月,小姑娘在慧曜楼里过得不错,小脸蛋都圆润了一圈儿。
“皇兄,听说十四哥哥要娶媳妇儿了,真的假的呀?”乐仪难得见到裴清殊,兴奋得要命,全然忘记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努力地嚼着饭粒一边问。
裴清殊温柔地笑道:“是真的,你十四哥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
乐仪听了,有些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巴:“等十四哥哥出了宫,就又少了一个人陪乐仪玩儿了。”
裴清殊奇怪地说:“不是还有婉云和婉晴陪着你吗?”
乐仪摇摇头道:“才不是呢。婉云的话特别少,平时极少主动和我们说话。婉晴呢……嗯……她也怪怪的!她小时候和我玩儿的还挺好的,可是自从出了惠贵人那件事之后,她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林太后原本一直都没有说话,听到“惠贵人”三个字后,她才开口说道:“乐仪,现在婉晴是你皇后嫂嫂的女儿了,不要再在她面前提起惠贵人,知道吗?”
乐仪有点不耐烦地说:“知道呀,我这不是跟皇兄说呢吗!我才没那么傻,在婉晴面前提惠贵人呢!上回婉云身边有个宫女嘴碎,提了惠贵人一嘴,差点被婉晴撕了嘴巴!”
裴清殊听了,不由心中一惊:“乐仪啊,你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婉晴才多大,哪有那么大的力气,撕别人的嘴巴?”
“是真的!婉晴虽然还小,但她身边有个妈妈,可有劲儿了!婉晴使了个眼色,那妈妈就冲出来打人了。”乐仪有鼻子有眼地说道:“吓得我呀,也不敢再去招惹婉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