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妩趁机推开他后退几步,低头看看衣服还算整齐,瞪了青年一眼又忍不住被气笑起来:“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跟我过来!”她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这人刚刚滑倒的时候怕是摔伤了又不敢吭声,还硬挺着跳进温泉热水,真是作死也没有这么能折腾的!少女向修复室走去,发现山姥切站在原地不动,立刻转头威胁他:“小点声过来,不然我就喊人来收拾你!”
山姥切国广抖了抖,既不想和她单独相处,又不想自己这幅样子叫同僚们看见,犹豫再三后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勉强自己穿着湿衣服一瘸一拐走进修复室。
等他挪进屋子,苏妩已经拿了两套放在这里供修复中的刀剑男士们使用的服长衣,一件穿在自己身上裹好,另一件递给青年:“先把湿衣服换了,我去拿酒精,到了轻伤程度吗?需不需要对你的本体进行修复?”
山姥切拿着衣服扭捏了一会儿,发现新主人盯着他执着的等待答复,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破罐子破摔道:“本体……刚才手滑掉进温泉里去了……”
“……”苏妩无话可说。
“你去换衣服顺便帮我看着点,我下去给你把本体捞上来。这么晚了,就别麻烦其他刃了。”她甩手就走去刀剑男士们的大池子,脱下服长衣留着自己的浴衣在里面,就这么跳进池子摸索起来。山姥切国广被她当面就敢解带子的行为吓傻了,没能及时拦住主人的行动,只好后知后觉按着她的要求堵在温泉室门口换上干燥的衣服——自己一把刀被吓到就够了,可别再吓着别刃。
苏妩觉得自己在水里就像是条鱼,虽然温泉里无法睁开眼睛,她还是非常准确的找到了滑落池底深处的打刀——这个付丧神真奇怪,洗澡还要带着本体,你就不怕自己生锈吗?
她拎着湿漉漉的打刀从水中跃出,昏黄的月光下闪过一丝蓝色。山姥切不敢盯着温泉看,只察觉温柔的灵力突然接触到自己,然后周身一凉,这就是从水里出来了。
刀剑本体掉落进蕴含硫磺和诸多矿物质的温泉里,这下子不修复也不行。苏妩忍着哆嗦叫山姥切把他自己拿去修复室等待。
夜风吹在刚从温水里出来的身体上还真冷!她赶忙找了块干毛巾擦干身体换上干燥的服长衣,这才搓搓手也进了修复室。
山姥切国广的被单被水浸透扔在温泉边上无人问津,失去了遮蔽物的青年正蔫头耷脑跪坐在修复台对面的垫子上,脸上如丧考妣的表情就像是刚刚听到审神者要他自行跳进刀解池一样。
苏妩拿着工具和药水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这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伤到哪里了?”她把酒精倒在棉球上,抬起下颌示意青年把膝盖露出来。山姥切国广沉浸在脑内小剧场里,整个刃已经变成了灰白色,一句话一个动作乖乖的把擦伤的腿和手肘伸过来。
苏妩小心的先清理了创口边上的沙砾和杂物,然后才轻轻用酒精棉球蘸过去:“擦伤本来就容易感染,你还偏偏跳进热水里去,疼吗?忍一忍吧。”她把已经泛白翻起来的皮肤剔掉,保证伤口每一个地方都得到了彻底的消毒才包上纱布:“明早记得把纱布取下来换掉,捂久了也不好。”
处理完付丧神身体上的伤口,接下来就要处理他掉进温泉里的本体了。山姥切国广被按在矮踏上,兜头就落下来一张薄被把他盖得严严实实,虽然没有床单让刃有安全感,但有被子捂住自己也算聊胜于无。
有歌仙的例子在前,苏妩当然是害怕解了人家本体上的小物连同付丧神身上的衣服也一起自动掉落,盖在被子里管他是什么样呢?她确定金发青年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这才小心的按照步骤褪掉他本体上的刀装。
刀拵,刀镡,贯目,卷柄等等等等,直用了快半个小时才把素刀放在棉布上小心地擦拭,打粉,再擦拭。确定细纹和水渍全部消失后才重新擦匀丁子油,把素刀放在一边去清理刀拵。
山姥切国广躲在被子里不敢向外看,只有一根金色的呆毛露出来。失去视觉的时候其他五感往往会被同步放大,他只觉得一股温柔如水的灵力渗透进身体的每一部分,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叫嚣着要挣扎出来,想要更多,更多这样专注的注视与温暖的给予,最后他干脆舒服得稀里糊涂直接睡着了……
苏妩听见对面清浅绵长的呼吸声无奈扶额,小心翼翼把山姥切国广的本体组装好放在修复台上,又找了床厚被子给他盖妥,这才关好门拿了忘在温泉边上的桶子回卧室休息。
……
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山姥切国广就醒了,他迷茫了一会才发现自己昨晚直接睡在了修复室,身上的被子应该是审神者给添的,过于厚重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他坐起来揉了揉额头,看到本体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铺着棉布的台子上,连刀镡和刀拵上的装饰物都被擦得闪闪发亮,这绝对是他最干净光鲜的一回了。
“真是的,像我这样的仿刀,到底有什么可值得期待的……”他把脸缩进被子里,直到憋不住才又冒出来,恨不得抵到胸前的脑袋露出一个红到爆炸的脑门。
讨厌,干嘛对仿刀那么好,不是已经被我气到了吗?等到长船长义实装出现,你的眼睛里也将不再有我的影子,到时又该让我怎么办呢……
上午仍然安排了出阵,苏妩早饭的时候宣布了出阵名单,十三把刀还是只有一个留在本丸里。由于山姥切国广一直没有出现,这个留守名单最后按在了他的头上。
付丧神们换好出阵服,带好刀装,在主人温柔的祝福中打开传送仪奔赴战场。
“山姥切国广?”
“山姥切?”
“国广?”
“刃呢?”
苏妩翻遍了整座宅子的边边角角,最后终于在仓库角落里找到因失去被单而不愿出现在众刃面前的打刀青年。
“你的被单昨晚被我洗了晾在洗衣场,如果不在那里的话估计是歌仙早上收起来了,现在本丸里没人,可以出来了吗?”
金发青年自暴自弃的从仓库里挪出来,苏妩伸手递给他一个金黄色的铃铛:“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他有些犹豫的接过铃铛,只听到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样一来就和长船长义不一样了,和其他的山姥切国广也不一样。你是正在被我努力驯养的,独一无二的刀,只要我还在,这个本丸永远不会拿你和任何一把刀比较。”
“为什么要做这些!我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仿刀,破破烂烂的样子才是最适合我的!不要再对我期待什么,就像召唤的时候那样,把我扔给其他刀就好……”没有了重要的被单,他情急之下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审神者,用一种拒绝的状态企图屏蔽那让他心生向往的温柔灵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又来了,一个月两次,我觉得我快SHI了......
第18章
苏妩……还是有点小脾气的。虽然幼年时期就被送去交给外公外婆抚养,但是一向名列前茅的成绩与姣好的容貌还是让小姑娘很有些傲气。虽然随着中二期的提前结束,这些傲气也逐渐消失,但也不是能一直坚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她想要同本丸里的刀剑好好相处,不然也不会亲自动手给他们雕刻刀纹,卖铃铛的店家同样有提供拓印的服务,很多审神者都会选择直接买一张贴纸把刀纹贴在铃铛上就好。
好意一次又一次被同一个人扔在地上,苏妩忽然就觉得眼睛有点酸酸的——我又不欠你什么,也不是我下令刀匠仿造长船长义锻造你的,凭什么总是垮着一张脸对我!只是普通的正常交流也做不到,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她猛地转身跑开,一阵咚咚咚咚的嘈杂脚步声后二楼书房的障子门传来猛的关闭声。
“……”山姥切国广愣在原地吐出一长串省略号。
……我刚刚说了什么啊!
审神者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吗?
他低着头默默走去洗衣场,果然看见自己的床单被洗得干干净净挂在晾衣架上迎风招展,抬手拽下白布重新把自己裹起来他才觉得大脑重新恢复正常运转。
洗得也太干净了点……味道也是,软绵绵的花香味一点也不适合我这个仿刀。
他心里烦烦的,走来走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温泉昨天已经竣工,剩余的材料和工具都被烛台切带人妥善的放进仓库,自己昨天使用过的修复室也清理一新……对了,因为失去床单而不想出现在众人面前,似乎连早饭也没吃。
没吃就没吃吧,反正少吃一顿也饿不死,估计厨房里还没清理,不如去清洗碗筷好了,好歹找点事忙活。至于近侍的工作……审神者刚刚被气跑,大概不会想再见到自己这把仿刀,还是算了吧……
他伸开手掌看着握在掌心里一直没有松开的小铃铛,金色的金属质地上镂刻着漂亮的刀纹,那是他的,山姥切国广,借以同长船长义区分开来的最明显的标识。阴刻的纹路里被细细填上了艳红的朱砂,很是漂亮。这个金色……莫名和自己的发色很像呢……哎呀,刚刚气到审神者了,我果然是没用的仿刀……
青年裹着被单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并没有按照计划去厨房洗碗,而是悻悻的回到锻刀室前的空地上——刚才他就是在这里气走了审神者的。
山姥切国广站在锻刀室前抬头看了看二楼,障子门关得严严实实。他缩进仓库团成一团蹲着,就这么一直自哀自怨的呆在那里不再动弹。
“等下……还是去同主公道歉吧……她那么温柔,应该会原谅我……吧?”
苏妩躲在书房里烦恼的直锤抱枕。刚刚居然被自己的付丧神气到想哭,实在是太丢脸了!还好及时跑回书房,要不然直接在一个算得上是陌生人的青年面前掉眼泪,我不要面子的啊?
她偷偷从窗户的缝隙向楼下看去,山姥切国广果然消失不见——还是昨天召唤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才让他耿耿于怀记到今天吧?
现在回头去道歉什么的,太尴尬了,也许人家都已经忘记了,再专门点出来反倒显得斤斤计较小心眼……可是不去道歉又觉得好像是自己欺负了那个可怜兮兮的金发青年……去,还是不去呢?哎呀烦死了!
算了……等下还是去同他道歉吧,那把刀看上去只是有点别扭,不像是个坏脾气,应该……会原谅我吧……?
等苏妩把文件处理完,又重新盘点了一下账单,山姥切国广还是不见踪影。向人道歉总不能空着手……这样想着,她把身上的千早脱下来,一边绑袖子一边往厨房走去,做一些点心配着茶请他一起吃,这样总能好好交流了吧?
他的头发金灿灿的,不如就做小巧的莲花酥?正好一口一个,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还可以假借吃东西躲避尴尬……
反正动一次手,不如多做一些留在冰箱里大家出阵回来后尝一尝。
由于没准备熟猪油,苏妩改为选择用黄油制作皮面,面粉过筛后放入黄油和清水,拌匀擦透摔打至光滑,放在一边饧着。心面比皮面好做,很快也拌匀放在盆子里待用。少女把皮面和心面就成大小一样的小块,皮面按扁包在心面外面团成圆团儿,然后把圆球擀成长方形,按照特定的方向反复卷起数次,最后包入熬好的红豆沙就算是做成了莲花酥的胚子。
她团的胚子摆满了厨房所有的台面,正打算擦擦手动刀,突然觉得窗户外面变得阴暗起来,一抬头,正看到一个白布蒙着的脑袋低低的垂着……
“喝!”吓了一跳!原来是山姥切悄无声息的站在窗外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那个,你愿意帮忙吗?我想做些点心……”苏妩还没说完,青年转身绕进厨房站在她身侧:“既然是你的命令……要我做什么?”
“用刀切一下这个面团,不要切透…….啊!”
山姥切抽出本体一刀下来,可怜的面团应声倒向两边,苏妩立刻闭上嘴,很快又找了个事让他去做:“这个点心要下油锅炸,你太锋利了会切得太快,这样的话等下我就要忙不过来了。这样吧,你去支着油锅先预热一下?”
不能夸奖漂亮,那么赞叹锋利总可以吧?从歌仙的表现就可以看出,刀剑还是很以锋利为傲的。果然,山姥切整个人都站直了些:“我可是刀匠国广的最高杰作!”说着转身就去找油锅,洗得雪白的被单旋出漂亮的弧度。
苏妩把那个被他斩断的倒霉面团藏进盆子里,抽出菜刀快速在每个面胚上切了三下形成六瓣——力道均匀,大小一致的花瓣看上去很有莲花的样子。她大概处理了一半,山姥切那边的油锅就热好了。苏妩让他稍微离热油锅远一点,小心翼翼捏着面胚一个一个滑进去,面皮遇热立刻翻卷,金黄透亮的小巧莲花在油锅里载浮载沉,除了炸物特有的香酥味道,空气中还混着淡淡的奶味。
山姥切看看锅里炸出来的莲花酥,转头去找那个被自己一刀两断的面团,果不其然已经消失无踪。他立刻明白了什么,扯了扯头上的白布有点沮丧,突然一个香气四溢的小点心出现在嘴边,远一点的地方正是微笑着的审神者:“油温控制的真好!我一个人可炸不出这么漂亮的莲花酥,尝一个?……原谅我吧,召唤你的时候不是在意什么身份才不回应你的问题,而是我真的不清楚刀剑的历史呀,我原本可不是日本人呢!”
青年被送到嘴边的点心塞了满口,刚刚炸好吹凉的莲花酥还有点热,但是并不烫,酥酥脆脆奶香浓郁,唯一的遗憾是缺了点甜味。苏妩笑着对山姥切说道:“你照着我刚才的样子把面胚都炸了,我去熬糖浆。”
说着她把干净的铁锅支在另一个灶眼上,放进去绵白糖熬化。购物的时候并没有买食用色素,染色的想法只能作罢。苏妩用小勺子舀起糖汁点进每一个炸好的莲花酥中,等到彻底放凉凝固就成了透明甘甜的花心。
山姥切沉默的炸好所有面胚,又把灶火压下去,看着主人十指灵巧的来回忙碌,心底反复打好草稿后跟在她身后转来转去想找个开口的契机……然而他满肚子的话到了嘴边硬是怎么也吐不出来,把自己憋得脸红脖子粗。直到苏妩把凉好的莲花酥分批收进盒子摆进冰箱,他还是像个蚌壳一样紧紧地抿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