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战战兢兢的身影朝阳台走去,甚至听见了听筒那边传来涂山家主暴跳如雷的怒吼,听得她站在不远处都觉得眼角一抽。
京云左家老宅
“上校,萨里传来消息,夫人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朱铭收起手机,还有些沉浸在对那个涂山亦遥的同情当中。
“嗯。”左少渊头也没抬,手指捏笔放在手中的企划书上,似乎对江凌苑的神速毫不意外。
“但是他们似乎被北欧人盯上了。”
北欧在麦德林一带的势力尤其密集,更何况那伙人还既不是军队又不是贫民,而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雇佣兵团——捏笔的手一顿,男人拧了拧眉。
“萨里他们带过去的人不多,而且对这伙北欧人并不是特别了解。”
朱铭是后来才跟着左少渊的,对于他在西欧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只不过是最近才接触到了西欧的萨里等人,所以对此也丝毫没底。
“调令。”
朱铭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据说自家上校的另一层身份夜刃在西欧手握着不小势力,其中就有一枚名叫调令的东西,具体是令牌抑或别的什么他不清楚,只知这‘调令’一定是威力无穷的存在。
关于自家上校在西欧的事情他问过田峰,得到的却是他建议少管闲事的警告,所以也就只好严格按照左少渊的命令行事。
“是,上校。”
江凌苑一行人在麦德林休息了足足三天,顺便淘了不少玉石宝器,她挑了一块上好的玉石亲自设计,打磨成了薄薄的一片只比正常卡片厚上些许的玉石片。
一张随意勾成的简笔画摆在桌上,江凌苑勾着嘴角,转眼瞧了瞧手机上的屏幕壁纸。
屏保是上一次在国际商宴上和左少渊的合照,也就是后来左少渊要丹青画出来的那张,不止他觉得好看,她其实也最是喜欢。
纸上的简笔画正是按那张照片勾勒而成,小小的玉石卡片上虽然还雕不出栩栩如生的照片,但按照简单的精雕细琢出来开始可以的。
玉石最是可以避邪除病,现在可以先画好了图纸,等回了京云再进行精细制作,到时候出了成品正好拿给左少渊做钱夹照。
这么一想,又觉得纸上勾勒的画不够完美,随手就将纸张捏成了一团。
“董事长。”东悦在一旁摇头,低声提醒,“您画这张照片已经画了百十张了。”
最关键就没有一张是像的,原谅她一个冰山直女并不会欣赏简笔画这种东西,只觉得自家董事长画出来的都没什么区别!
“这可是要拿来做定情信物的,要慎重。”江凌苑抿着唇,认真又严肃地丢出一句。
定情物?
手机上那张屏保倒确实不错,只不过画出来的就确实不怎么样了。
“那不如,直接把这张照片雕刻出来?”
江凌苑眼睛一亮,“能雕出来?”
“我认识不少这一行的朋友,完全复制自然不行,但可以尽量还原。”东悦第一次瞧见江凌苑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不禁诚恳地补了一句:
“至少,比您画的还原度能高上许多。”
“……”
“董事长,咱们先下去吃饭吧,半小时前涂山少爷就让我转告您了。”
自从投靠了江凌苑之后,涂山亦遥果然说到做到,不仅做到了一个小弟应尽的职责,而且还一连管了她们三天的饭。
“走吧!”
下楼的时候,涂山亦遥和原唯一双双坐在大厅,见她出了电梯连忙迎上来。
“老大!”涂山亦遥整个人黏上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江凌苑身后,只差身后没摇出一条尾巴,“咱们今天吃意菜!东边儿有一家贼带劲儿!”
这间酒店附近的酒吧饭店不少,大概是担心江凌苑会在他当小弟的生涯中借机修理他,所以涂山亦遥完全自觉自发,积极堪比个三好跟班!
南美的整体局势之乱,在一些著名的玉石产地体现得最为明显,尤其是麦德林这种坐拥不少原石矿山的地方。
外来者大多垂涎当地的玉石矿产,虽然明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国际法,但强买强卖以及血腥霸占的事件却从来不少。
一行人转出这条街时,周围正传来一阵杂乱的骚动。
街上的玉石商贩被打得鼻青脸肿,整个人瘦弱不堪,一边瑟瑟发着抖一边还不忘朝众人吆喝:
“极高的出货率,各位看一看!”简短的一句话重复多遍,哪怕周围根本没有任何人多看一眼。
战乱地带,这种每日没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不得不捱着的人数不胜数,比电视上以及书上描写的那些要真实百倍。
若非亲身站在这群难民身边,伸出太平社会的异国人很难体会什么叫做身临其境。
江凌苑原本懒得理会,但身侧的原唯一却忽然顿住了脚步,转眼朝小贩的方向看去。
“凌先生。”
低沉的声音吸引了她的目光,顺着那视线看去,原唯一正死死地盯着商贩面前的一块石头。
“怎么?”
那摊贩见终于有人停驻了视线,顿时面色一喜,被晒得漆黑的一张脸上皮肤干燥,笑起来粗糙难看。
“这位客人,要看一看吗?”
这个地段正好属于华夏辖区的边缘处,向来能住进华夏辖区的对于本地土著来说大都是富贵之人,小摊贩眼里放着光,将江凌苑几人打量了一遍。
原本华夏人通常是眼高于顶的,从不屑于在这种地方停留,他不过是抱着几分侥幸,倒没想到竟然碰上了惊喜。
江凌苑跟着原唯一上前,身后的戴维与东悦也随着扫了几眼,但都没有看出什么值得停下的东西。
这些石头,在南美地区随处可见,这种摊子上也基本是出不来什么好货的。
就好比华夏的路边摊一样,这种摊子也就摆着骗一骗喜欢贪便宜的外行人,价格相对比正轨市场上的石头低很多。
“我感受到了。”原唯一操着一口流利中文,朝江凌苑低声道。
“可这些货,表皮粗糙劣质,而且大小还基本差不多。”东悦垂眼又瞧了瞧,仍是没看出什么东西。
涂山亦遥跟在边上,同样奇怪地瞅了眼原唯一:
“我也觉得没货啊。”
江凌苑似笑非笑地转眼,就见他连忙一摆手,急着证明自己似的开口道:
“老大你这是什么眼神?别看我上次跟你打赌是输了,那是因为这小子的店我早就关注过的,在之前那店里确实是没货!”
谁知道,原唯一这小子竟然把真货藏起来了,还一藏藏了这么久,害他一时想装个逼惹上了江凌苑,这才顺其自然地倒了大霉。
“原来,你是早就知道他那店里没东西?”江凌苑一挑眉,对涂山亦遥的印象倒是又改观了不少。
原来这捡来的小弟早就有了万全的把握?说来要不是恰好碰上原唯一藏了一手,或者随便换个人来还真是必输无疑了。
“这个……那条街不是总被人传成水货街吗?我最初也以为肯定会有意外的,所以里面的每一家店我全都了解过了。”涂山亦遥嘴角一抽,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自从在这个地方混,他光是靠这种看似无脑其实胜券在握的赌局都替涂山家赚了好大几笔,哪成想这一朝全给栽到江凌苑手里了,简直是没点缘分都说不过去!
☆、第241章 生死一线
江凌苑向来比较在意身边人的意见,尤其是东悦的话在她眼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原唯一见这两人都出声反驳自己,当即有些急了:
“凌先生,请相信我!”
江凌苑一转眼,就见他眼中泛着几分狂热,那是对石头无法掩饰的一种热爱和固执,不禁笑了笑:
“照你说的做。”
“好!”
自从跟着江凌苑一行人,原唯一就等于把自己卖给了江凌苑,一方面为了能顺利跟着她离开这个地方,另一方面举目无亲的日子过得久了,相对贪恋这样的热闹氛围。
有了涂山亦遥跟在身边,这份热闹就更加显著了,比如现在——
“别说,你小子藏石头害老子输钱这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涂山亦遥仰着头斜斜睨着原唯一,突然就想起了这茬。
涂山亦遥这人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了一点,但说话间还是有几分作为涂山家继承人的气势,此时冷冷地扫过去一眼,又是把原唯一吓得脸色白了白。
“你自己非要找凌先生打赌的!”原唯一壮了壮胆,不服输地梗着脖子用中文驳了一句。
“嘿……你!”要不是看在现在同在一家屋檐下,换了他的小暴脾气这小子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你想算什么账?”江凌苑凉飕飕的语调忽然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隐隐的敌意和暗涌,话却是对着涂山亦遥的。
听起来淡淡的没什么分量,众人却分明感受到后脑勺刮过了一阵阴风。
“我啥也没说……”涂山亦遥转眼正对上一道笑中带狠的目光,连忙一摊手一缩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看中了哪一块,开吧。”原唯一会看石头的事情她没有跟人说过,主要觉得这种事情宣扬出去对他本人来说只会是一场灾难。
毕竟在赌石一行,拥有透视眼的人等同于赌博作弊,若是让人发现绝对避免不了两个下场,要么找到个有本事的靠山成为别人的赚钱机器、要么被人活活剥夺掉这种能力。
这世上拥有透视眼的人,大多不会落得什么好结果。
“谢谢!”原唯一感激地朝江凌苑点点头,举步走进摊子。
“这位先生,请问您看中了哪一块?”小商贩显然对能卖出东西一事开心无比,说着压低了声音道:
“这些都是我刚从西部矿场的山兵手里弄到的,他们说这里面肯定有货!”
山兵是对当地矿山管辖者的称呼,这一部分人既没有军队编制,也不算严格上的矿场管理,从形式上讲有些类似于华夏战乱时期的土匪,却又有些许差别。
基本外面摆小摊的摊贩都会有这么一套说辞,因为常年驻守矿山附近的山兵手里的确有着不少好货。
一旁的东悦与戴维几人不以为意,原唯一则是眼中惊喜一闪,垂眼指向摆在最中间的石头,是最大的一块,也是表皮材质最差的一块。
“给我这个。”
“先生您要这块?我马上给您开!”
“不。”粗略谈了一个不算高的价格,原唯一抿唇朝周围看了一圈,出声道:
“不用,直接连同毛料一起给我。”
这块石头绝对是有货的,他已经透过表皮看见了内里的莹莹绿光,然而在这大街上开石头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注目,对于刚逃生的他来说定然不算好事。
这么笃定的态度惹得人纷纷注目的同时,涂山亦遥更是第一个跳出来唱反调,“你小子闹呢?敢情花的是我老大的钱不是你的?”
“我……”
这头争执不休,站在一旁的摊贩却是悄然转头,几不可见地朝侧面使了个眼色,不远处,收到信号的男人悄然离开。
“你什么你?就算咱老大钱多也犯不着拿来买些垃圾吧?”
“好了。”江凌苑忽然蹙了蹙眉,犹豫地扫了原唯一两眼,淡淡开口:
“有钱,买点垃圾何妨?”
这话一出口完全是钱多随便花的大总裁风范,涂山亦遥顿时恨铁不成钢地转开了脑袋。
“再不济,还有从你那赢来的不少钱呢,权当零花。”又是一句,直接气得他一口气憋在了喉咙口,上不来又下不去。
江凌苑一挑眉,恶趣味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非常认真道:
“别不开心,我一视同仁,你也可以随便买一块,就当我送你的回礼。”
“……”涂山亦遥肩膀一抖,嫌弃地扫了眼摊上的一堆垃圾,低声嘟哝:“就这些垃圾送我都嫌占地方。”
“你自己不肯收那算了,走吧!”
一行人转身朝不远处走去,径直进入一家意菜的包间。
麦德林这种治安混乱的城市,这样大规模的餐厅少之又少,底下的外国服务生也谈不上热情。
原唯一抱宝贝似的将石头抱在怀里,吃饭时还不肯放下,涂山亦遥看见他这幅样子就来气,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里倒是不错。”一顿饭至尾声,东悦小小地感叹了一声。
南美的菜本就不和胃口,对于她这种从小生在京云长在京云的人显然十分难受。
“这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还有挺多呢,前几天是因为咱们走得不远而已。”提起吃,涂山亦遥整个人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看向东悦:
“这麦德林方圆十里八里就没有我没吃过的菜,这地方那都是小意思了!”
十里八里?
江凌苑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出声:“这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什么地方?吃饭的地方呗!”
一旁的原唯一紧跟着皱了眉,忐忑道:“这里,应该属于Y国的辖区。”
“什么?!”东悦连忙起身,警戒的目光朝周围扫去。
涂山亦遥没弄明白这几人的反应,愣在了当场,“怎、怎么了,有问题吗?”
“回去。”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发出,江凌苑果断起身。
门外,顿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服务生的惊叫被淹没在一声枪响之中,随后,血的腥气若有似无地从门外飘来。
原唯一忐忑地抬眼,抱着石头的双臂一颤。
身后,是足足四层楼高的窗户,就算房中的几个练家子跳得下去,也不得不考虑到东悦和原唯一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几个人。
江凌苑握了握拳,同一刻门扉已经被一股大力推开。
门口,出现了约莫五六人,手中枪支明晃晃,反射的银光折射到江凌苑的眼眸中,刺得她猛地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