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诗琴竟然能松口让左穆跟着白霜过来,想必除了有天大的利益之外不做他想,而能与自己挂钩的最大利益,现在当属左家家主之位无疑。
孰料,左穆却是摇了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父亲请讲。”
“凌苑,少渊临走前……坚持要把整个左家交给你,请你一定不要推辞!”
江凌苑蹙了蹙眉,转眼定定地看向左穆,“既然您亲自来了,想必自然也知道,这个左家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要的。”
白霜蓦地哭出声来,紧紧地拉住她的手,“凌苑,妈已经没有了少渊,不能再没有你了,南南和小意他们都还小,无论如何……”
“妈你想到哪里去了?”她面色微变,又忽地笑了笑,安慰道:
“我只是觉得,一个江家在我手里已经打理得一塌糊涂,若是再加上左家这边的事情,恐怕只会手忙脚乱地两头都顾不上,到时候岂不是辜负了少渊的一片期望?”
“凌苑,你……”白霜神色闪过一丝犹疑,但江凌苑诚恳坦然的神色让她实在看不明白,“无论怎么样,你要想想你外公外婆,我前两天去看过他老人家了,昨天你外婆带着病亲自从西欧赶了过来,你还没去见她吧?”
“我知道的,正打算去看看外公外婆,妈,放心吧。”江凌苑勾了勾唇,宽慰地笑笑。
左穆上前来,安抚地拍了拍白霜的肩膀,想要说什么却又收回了视线。
——
江老爷子的病房内
江凌苑进门时,夕照也在。
“外婆。”她拎着药箱大步进门,看向坐在床边满头白发的老人。
江凌苑的外婆凌姗比江老爷子年纪稍大一些,因为从西欧过来的长途颠簸,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比江老爷子更像一个病人。
见得江凌苑,老人擦干了眼泪一笑,张开双臂将外孙女紧紧的拥抱着,慈爱地道:
“小苑,我的宝贝,好久不见了。”
“外婆,好久不见,想您!”
“让她……出去。”床上,忽然响起江老爷子气短的声音,隐隐约约可听见其中满是怨怒。
江凌苑松开外婆,转头看向老爷子,只见他继续补了一句,语气原封不动,“出去,江凌苑。”
这是她出生以来,江老爷子第二次叫她的全名,上一次实在前几天的陵园之内,而这前后不过几天而已。
短短几天,床上的老人似乎老了十岁不止,以往红光满面的脸上如今只剩憔悴,江凌苑心头一涩,猛地跪倒在床边。
“对不起,外公。”
“出去。”老爷子不言语,只一贯地重复这两个字。
“老头子……”江老夫人轻叹一声,一面轻轻拍了拍江凌苑的手以示安抚,“小苑,你外公只是太难过了。”
相比老爷子的怒气难消,江老夫人显得平静许多,看向江凌苑的眼神除却慈爱之外,亦有万分隐忍的无奈和理解。
良久,江老爷子狠狠地闭了闭眼,“既然你都决定好了,想必我这老头子是决计阻止不了你的,何必再来惹我不高兴?”
他从小寄予厚望的外孙女,放在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宝贝疙瘩,如今不顾一切地在他面前磕下了一百个头只为得到一个男人的一半骨灰,活了大半辈子,她的打算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外公,我永远爱您。”江凌苑苦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语毕,转身出门。
房内,江老爷子猛地一阵咳嗽,一拳狠狠地捶上床头,“冤孽,又是一个冤孽!”
纵观他江豪这一生,养出来的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冤孽,至此也几乎尝遍了世间所有的恩怨别离!
身后的咳嗽声渐歇,江凌苑大步出门,回过神来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凌。”夕照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她顿下脚步,似笑似哭地转头,“你也要来劝我,是吗?”
“如果是,你会听吗?”
“很遗憾。”
夕照了然,想要勾唇却只得一阵无力感,“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浪费口水了。”
“那么,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要出发了。”
回东欧的机票,订在下午,这一次回京云乔克并没有让人跟着她,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在回来之后中途反悔一般。
她知道,只不过是因为那男人足够了解自己而已,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刻起就是如此,尽管她逃了多年如今一朝落回他的手里,他还是如当年一样地了解她。
“我是想告诉你,雷格失踪了。”夕照微微摇头,定定地看着她,“就在你的婚礼之后。”
“我知道。”被赛诺抓回东欧的那几天,许多事情就已经想明白了。
最重要的一环,出现在雷格身上。
她可以肯定直到和左少渊结婚的前一天,知道左少渊真实身份的人仍旧只有夕照,问题出现在她和艾尔的那一通电话。
当时没能想明白,后来却是前后串联了起来。
“艾尔之前给我打过电话,不过,这两天又没了音讯。”夕照垂了垂眼,接着道:
“夜刃出事的时候,潘美辰失踪了,艾尔原本的计划是去东欧找你,但后来或许是因为潘美辰而临时改变了计划,他想让我告诉你一声。”
“美辰没事吧?”
“东欧赛斯的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她眼睛的事,抓住了她,但艾尔把她救下送回了京云,她现在很安全。”
江凌苑眸光一顿,“我去见见她!”
夕照缓缓摇了摇头,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恐怕,在这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
“田峰那边的消息,你父亲的尸体不见了。”
“你说什么?!”
“首先,不要好奇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夕照轻轻拥着她,低声安抚:
“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在接到你的信息和资料之后,田峰带人提取了你父亲遗体中的病毒进行最新研究,这最后一次病毒提取工作完成以后,你父亲的遗体就不翼而飞了。”
“不可能!江芝雅一早就知道我保留了父亲的遗体,而东欧赛斯的人肯定也早就知道的,他们早些时候都没有对我父亲动手,在这之后自然更没有了还去偷遗体的道理!”
乔克都敢不顾一切地在华夏地盘上预谋制造爆炸事件,他若是真想要江遇秦的遗体,绝对也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做到的,没有做,只能说明东欧赛斯并不是非要江遇秦的遗体不可。
或者,他们是知道了江遇秦体内的HIY会随着他的死亡时间推移而渐渐消失……所以,才没有动手?
“不管怎么样,这是事实。”夕照皱了皱眉,耳朵上长长的流苏随着摇头的动作而摆动,一张美得妖冶的脸上满是疑惑,“你还是先去田峰那边一趟,问个清楚比较好。”
一路到了田峰的诊所,她还在苦思冥想这个问题。
事到如今,如果江遇秦遗体的失真的跟东欧赛斯有关,想必乔克一定不会瞒着她,到时候问个清楚就好;但倘若这件事确实跟乔克没关系,那么会是谁……
江凌苑目无焦距,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踏进田峰的诊所,轻叩门扉。
“少奶奶。”田峰穿着一身白大褂,见得江凌苑的身影时,面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
“田峰。”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大步上前,“把HIY的资料给我吧。”
婚礼那天,从江芝雅口中得知了HIY的信息时,她第一时间发给了左少渊和田峰,想必,这么几天该查的也都查到了。
“少奶奶,我这里只查出了一些皮毛……”孰料,田峰却是犹豫了片刻,惭愧道:
“HIY的资料在华夏属于早年间已经全部封锁的绝密资料,不是我们想查就能查到的,目前的这些东西还是我让人动用了内部网关,才弄出来的。”
“我知道了。”江凌苑微愣,随即明白过来。
如果她所料不错,HIY病毒应该是随着平澜之死和那一场国际战争被封锁了下来,若是这么说,田峰查不深倒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
“我父亲的遗体,真的不见了?”语音落下,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田峰。
目光不偏不倚,逼迫着他的视线无法移动。
田峰心头一慌,面上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无奈又遗憾,“是的,对不起少奶奶,这件事情我应该负全责,任凭您处置!”
江凌苑迟迟没有将江遇秦下葬,反而交到了他的手里,可他这么长时间不禁没查出事情的所以然,最后反倒弄丢了遗体,不管怎么说都是万分理亏的。
“是谁做的?”江凌苑未曾接话,转眼间换了一个问题。
他顿时反应了过来,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少奶奶是问谁偷走了您父亲的遗体?我不知道!不过已经让人全面彻查了,无论如何都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是吗?”江凌苑咄咄逼人的视线微微撤开,有些颓然地坐倒,不过目光却仍旧停留在田峰的脸上,“田峰,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吧……”
“您问。”
“他们都说,少渊已经死了,可我那天捧着他的骨灰盒时,在那个盒子上面找不到任何一丝归属感……你知道吗?有一种心灵感应是只属于爱人之间的,可是我抱着他的骨灰时却感受不到一点点他的存在。”
“你说,他真的死了吗?会不会,那骨灰根本就不是他的?”或者,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几天她不止一次地想过,或者只是因为左少渊有着什么不得已的目的,所以骗了天下人,也包括她自己。
“少奶奶,你……在说什么?”似乎没料到她忽然间提到了这茬,田峰脸色骤变,眼底划过一丝丝不敢置信,“怎、怎么会呢?”
“少渊有没有死,你一定知道真相的对吗?”江凌苑蓦地抬眼,定定地对上田峰的视线,湿润的眸中泛着不易察觉的水光。
田峰猛地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我知道您可能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中将他确实已经……您怎么会这样想呢?”
“你在说谎。”她忽地笑了,红唇轻启,“在一个心理大师面前撒谎,田峰,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粗略看去,那一双谍眼之中满是笃定,可细细一看,却能发现其中深藏的绝望与希冀。
田峰一阵心慌意乱之后,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虚弱神情,苦笑地摆手,“好吧,我承认……确实我也不相信中将真的不在了,因为他的死我不曾真正见证过,尽管现在事情仿佛都已经成了事实。”
四目相对,眸光皆是闪烁无比。
良久,江凌苑终于垂下眼,苍白的脸上充斥着三分自嘲七分绝望。
“我走了。”
“少奶奶!”田峰追出门,朝大步离去的江凌苑道:“您要去哪里?”
“怎么?”
“中将他一定希望您好好的!”
“放心。”她摇着头失笑,眼底杀气一闪而逝,“我去见见江芝雅。”
☆、第274章 残酷的报复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江芝雅一直被关着不曾放出来,不禁没能救出陈雪莹,反倒是让陈雪莹跟自己关到了一块。
朱铭走在前面,江凌苑带着从田峰那里得来的一沓资料,出现在江芝雅母女二人面前。
“江凌苑!”江芝雅大惊失色,看见江凌苑的那一瞬间仿佛见了鬼一样,整个人踉跄着后退直到整个人缩在了墙角处。
“你……你没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是眼看着江凌苑被东欧人抓走的,如若不出意外就算不死,也不该这么快就完好无损地回来!
陈雪莹似乎受了不小的罪,以往牙尖嘴利又最是把江凌苑当成眼中钉的人,见此一时间仍旧在一旁发呆,状若疯癫似的并不理会她们。
江凌苑脸色难看,一挥手命令朱铭打开面前的牢狱栏杆,大步踏进,“怎么?你很失望,还是感到很意外?”
一步步逼迫般靠近,江芝雅浑身颤抖地缩在角落处,一身长裙早已破烂不堪,脏污地贴在身上,暴露出浑身上下不见完好的伤痕。
“你失望也好意外也罢,我也想告诉你,对于上次在高速上没能直接杀了你这件事,我同样感到后悔和遗憾。”
“江凌苑,你到底想干什么?”江芝雅崩溃地大喊,终于明白站在眼前的人是来索命的活人,而非自己的幻觉。
可是,江凌苑明明就是东欧赛斯想尽办法才抓到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江芝雅,你很好奇我为什么能这么快回到京云?”眼前的这双眼睛里,恐惧和惊诧已经无所遁形,江凌苑就这么看着,反倒平静了许多。
果然,江芝雅闭上嘴,六神无主地跌坐在地,“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东欧赛斯在预谋找我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他们主子曾经的合作伙伴,也是他们的座上宾吗?”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落在他们手里明明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恐怕让你失望了,我不仅能平安回来,成了东欧赛斯的内部首席心理医师,你知道……该怎么解除他们对你的精神催眠吗?”
江芝雅原本充斥着茫然的目光陡然清澈了几分,眼中的挣扎越发明显,“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江凌苑,你就是他们要找的心理专家对不对?会医术、会心理医学、华夏人……这些明明是我听他们亲口说的,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要找的人居然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