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限制在高墙之内,自由是多么的可贵。
黄包车将她一路拉到华安街上,徐迦宁付钱下车,街边都是卖小吃的,平时还真没有走过。心里有了牵挂的人,自然就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们,她穿梭在人流当中,走走停停,也觉得很有意思的。
买了两笼生煎,还买了点菜包和排骨年糕,提了手里走向巷口,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有人跟着她,回头看看,也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她快走几步,到了自家门前,小狗儿先迎了出来,已经打过电话了,徐老爹听着动静立即出来接她。
父女相见,他一身粗布衣服,先是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又帮她拿包:“一早要知道你回来,就下厨给你做点好吃的了,这两天天渐凉了,给你熬点汤喝也是好的。”
徐迦宁跟了他身边,跟不上他的脚步,他慢下来了,二人才算并肩。
她心中微暖,些许笑意:“不要总想着做好吃的,您也多吃点,我看着怎么好像瘦了些呢!”
二人上了石阶,进了前面大屋,听见说他瘦了,徐老爹将手里东西一股脑放了桌子上面,摆了一个白鹤亮相的造型,特意让她看。
“看看,哪里瘦了?你爹我呀,天天跟着戏班跑堂,人伙食可好了呢!”
“你开心就好……”
“人吧,就得高高兴兴地活着,心情好了呢,还显得年轻,你是不知道,这两天去戏班,我从前的搭档,天天给我送饭呢,你爹还是有点行情的,知道吗?”
“……”
他在说什么啊,难道还有女人追求他吗?
徐迦宁没忍住,笑得响亮了些,他见她笑,更是冷哼着,背手转了过去:“怎么?你也不信?回来跟你哥说,那兔崽子竟然说让我快点给你们两个再找个小妈,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她哥说的没错啊,徐老爹还不到五十,再找一个爱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啊!
徐迦宁上前两步,看着他眉眼弯弯,扶了他坐下:“他说的没错,你找一个也很好啊,你这个搭档什么情况,她是一个人吗?”
一见她打听了,徐老爹哼了一声:“你结婚了,其实我挺高兴的,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抱孙子了,没想到一场空。我跟你哥说,让他快点找个姑娘结婚吧,他还不结婚,你们两个加起来都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哦,难不成,你们不结婚,不成家了,你爹去成家?得了吧,让人笑死了!”
徐迦宁回身也坐下了,她刚要开口,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别说结婚,就是您再给我和迦宁再生个弟弟妹妹,也不错啊,到时候我养着你们……”
徐凤举手上转着车钥匙,一脸笑意,大步走了进来。
听着是他的动静,徐老爹骂了声小兔崽子,随手在桌上拿了一手巾对着他脸摔了过去!
力气大,但是有点远,没扔到他身上,他还往前快走两步,伸手一捞这才将手巾拿了在手里,徐凤举笑眯眯的,快走了两步,侧身而立,他左手还提着两个纸袋,像是衣饰。
“爹,您看谁来了?”
他眼底都是温情蜜意,回眸,霍麒麟一身旗袍,手提着女士手包,走了进来。
徐老爹从前是见过的,连忙站了起来,还很激动:“大小姐来了!大小姐来怎不早说,我……我下厨做几个菜!快快,大小姐这边坐。”
当年,正值少女的霍麒麟待徐家妈妈特别好,徐老爹特别感激她,一见到她,难免还保留着从前的姿态。霍麒麟坐了徐凤举的车来的,进门看见徐老爹,也生出许多感慨。
“徐叔,好久不见了呀!”
徐凤举在旁将纸袋递给了自己爹:“给,大小姐给您买的衣服。”
徐老爹伸手接过,还处于十分激动当中:“让大小姐破费了,还给我买衣服,真是过意不去,过意不去啊!”
想起当年自己老婆在霍家时候,转眼人都没了十几年了,眼里已经闪出泪光来了。
徐凤举连忙推了他走:“爹,爹,您别这样,大小姐来看您是好事,怎么还哭了呢,我妈就愿意看您笑,别哭了啊,消停消停去后面给我们做饭吧,正好迦宁回来,我们一起吃顿饭。”
徐老爹抹着眼角的泪光,连声答应着,赶紧去了。
徐凤举也是故意支开他的,回身过来,亲自去倒茶了,徐迦宁请了霍麒麟坐,环顾一周,心里也是叹着气。阶级观念不是那么容易转变过来的,徐家跟霍家一比,的确是简陋了太多。
霍麒麟坐了一边,她长发高绾,耳上一对珍珠耳环,娴雅怡人:“电话里也没说清楚,恒兴那块地皮怎么回事?真的可以去那里建学校?”
徐迦宁从包中拿了地契手续出来,推了她的面前:“可以,现在那块地是我的了。”
霍麒麟拿起来仔细地看,神色惊疑:“真不敢相信,那,你打算多少钱出售?”
出售?
她并不想出售。
徐迦宁抬起眼帘来,徐凤举倒了热茶一人送了一碗茶来,她看着自己哥哥,更是怒其不争。虽然她不怎么懂得男女之情,但是至少知道,他现在对霍麒麟这般小心翼翼,就像是她家司机一样,人家怎么可能把他当成男人看待。
她想了下,伸手转着茶碗的碗盖:“不瞒姐姐说,我不打算出售。”
一听她说不打算卖,霍麒麟更是不解:“不打算卖,可是……”
徐凤举正要弯腰收拾桌子,徐迦宁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随后笑道:“是这样的,我哥也想为那些孩子做些事情,劝说我加入你们,他出钱,我出地,眼下学校的事还得姐姐操办具体事宜,所以想见一面,好好商量商量。”
她这么一说,霍麒麟果然看向徐凤举,满眼赞赏:“是吗?凤举有心了,难得难得。”
徐凤举和妹妹的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哪里哪里,孩子们本应该都去读书的,我也是看见她们心有感触。”
徐迦宁在旁抿了口茶,低了眼帘来。
总算还有救,知道说些志同道合的话,霍麒麟本就为建校的事焦头烂额,今天解决了心头大事,心情特别好,刚好他家还有电话,她真是没有想到,赶紧去给同学打电话,商量招生的事去了。
徐家的电话就安在大屋的角落里,徐凤举带了人过去,很快就传来了霍麒麟和同学的谈话声,不多一会儿,她甚至还用了外国话,徐凤举快步走了回来,坐了桌边偷看她背影,眼里的柔情都要溢出来了。
他两手捧脸,一个大男人,像个小姑娘一样娇羞。
徐迦宁不由叹气,声音低低的:“就那么喜欢啊?”
徐凤举头也不回,依旧看着霍麒麟,也压低了声音:“嗯,这辈子,我非她不娶,不娶也行,我看着她好就行。”
徐迦宁直摇着头,真是不知道,这个喜欢是什么滋味,能叫人这般模样。
很快,霍麒麟挂断电话回来了,她说可以先去恒兴那看一看,需要修缮的地方,得尽快修缮,然后同时宣传开始招生,具体事情三个人还得商量商量。
徐迦宁有心让她们二人一起去了,但是霍麒麟拉着她手,非一同去,推脱不开只要一起了。
徐老爹做饭还得一会儿好,由徐凤举开车,三人在恒兴老宅转了两圈,宅院当中的旧屋保存得竟然还好,只不过后面有两间灶房年久失修不大行了,院中杂草横生,不过后面空地很大,跟霍麒麟预想的一样,很适合做学校。
在大院子里走了这么一遭,将需要修缮的地方都仔细纪录了下来。徐迦宁开始没觉得怎么的,等再回来时候,两腿发软,浑身疲惫。她真是娇气惯了的,徐老爹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霍麒麟也没太客气,留下来一起吃了饭,饭后她说还要去上课,徐凤举送了她走。
徐迦宁真是累了,到了她中午休息的时间了,偏偏这个时候顾君书又来了。
一看女儿要学习,徐老爹很自觉地扛了旗子出去练嗓子了。
顾君书拿了学校的教材,给她看,很多已经可以略过了,他挑选出很多诗词来,教她读写。若说是别的,可能还能难住她,古代歌赋词谣她看了两遍,就能出口成章了。
他又矫正她拿钢笔的姿势,让她抄写。
徐迦宁本着好好学习的态度,一点点默写,顾君书在旁写着课业,偶尔抬眸看她一眼。少年在旁督促,开始时候,她还能凝神,认认真真写着字,后来时候,越写越是困乏。
真是啊,什么时候走过那么远的路,她好累,又累又困。才学习第一天,也不能说走就走,徐迦宁将书立在眼前,遮住自己眉眼,左手托脸,右手写字,强打起精神来。
过了不多一会儿,顾君书写好了自己的课业,抬起了头。
面前一本立着的书遮住了女人的脸,他伸手拿开,徐迦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枕着自己的左臂,睡着了,她右手里还拿着钢笔,本子上面划过一道墨痕。
徐迦宁侧脸朝上,枕着自己手臂,呼吸浅浅,竟然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将书页合上了。
本想收拾书本去,可眼睛却离不开她的脸,他想起她平时慵懒模样,心中突突地跳。
再看,那光洁的脸上,几根碎发从她眼帘落下,随着她呼吸浅浅,也似被风吹动一样,撩得人手痒痒的,本就是怀1春少年,定定看着她,目光不由痴了起来。
顾君书学着她之前的模样,一手托脸。
在她的面前,这般看着她,到底没忍住,另只手伸了出去。
食指在她脸上轻轻描绘着她的眉眼,始终不敢落将下去,越看那几根乱发,越是碍眼,久久不见她醒过来,指尖微动,这就要去抿走碎发,突然当的一声敲门,惊到了他。
少年蓦然回头,男人倚在门口,已经不知看了他多久。
霍澜庭见他回头,目光冷冽:“你想干什么?”
顾君书心中本就心虚,一下站了起来:“我……我什么都没想……你是哪位?”
这两天霍家老夫人不大好,霍澜庭把人接了医院去,日夜守在医院,今个回家取些衣物,下人说苏小姐打过电话来,刚巧霍麒麟回去取教材,遇见了。
她说徐迦宁在徐家呢,他这就过来了,这几天一来是忙,二来是故意想敲打敲打她。说什么努力改变门第之见,可每日甜言蜜语说着,可真到了实际,她一步不动。听到下人说打了电话来,心软了。没想到赶了徐家来,走到门口,看见的竟然是这样一幕。心中的恼怒超出了认知,霍澜庭未来得及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恼,大步走了过去。
顾君书还在桌边,他扫过少年的脸,只到徐迦宁的身边,弯下腰来,一手扶着她肩背,一手轻握住了她手。
得了,她脸色疲惫,恼意都变成了怜惜:“迦宁,醒醒,醒醒,困了回房去睡。”
叫了她好几声,徐迦宁眉峰微动,醒了,被人叫醒的恼意还未发出火来,看见是霍澜庭,怔了怔。
他扶着她:“起来,回房去睡。”
她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顺势站了起来,可两腿发软,一下没站住,本能地抓住了他手臂,靠了他肩上。
“不行,腿软……”
她刚才身子踉跄了下,顾君书下意识要上去,可见她同来人姿态亲密,脸色顿变。
霍澜庭已经托住了她后腰,将人半拥在了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他外套上面的味道,都觉得熟悉,徐迦宁半阖着眼,还有困意。
男人低头,声音就在在耳边响起:“怎么困成这样了?”
温声柔意的,听着舒服至极。
可的确是有几天没有见过了,合作的事也不说行还不行,现在见到人了,生出许多不明的情绪来,徐迦宁扬起脸来,站直了些,后退一步,看着他终于睁开了眼:“怎么才来?”
霍澜庭低眸看着她,眼帘微动。
“来迟了?”
这还用问?
她嗯了一声,发泄着小脾气,脸色冷漠。
可怎么办,刚才睡眼朦胧,这会姿态清傲,脸色变来变去的,也好可爱。
他一时忘了旁边还有别人,语调更是宠溺:“那怎么办才好?”
徐迦宁一动不动,光只瞥着他:“要抱抱~”
蓦地失笑,霍澜庭上前一步,将闹着别扭的小可爱抱住了。
第63章 贵妃的手表
一抱泯恩仇,徐迦宁推开了霍澜庭。
她小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回身坐下时候,顾君书已经收拾好了书本,将书袋背了身上,少年脸色不快,一直低着头,只说让她将没写完的诗词抄完,明日再来检查,几乎是逃离一般的,走了。
她用笔在需要抄写的古诗词上面做了记号,霍澜庭走到门口,目光还在少年的背影上扫过,转身过来,徐迦宁已经拿着钢笔,又继续写上字了。
她写得很认真,从拿笔的姿势,到坐姿都很认真。
从背后看着她,颈子洁白,此时低着头,弓着个极美的弧度。
他走了她身侧,低头看着她写字,的确像是初学者,学习的劲头和认真的模样是有的。他回身坐了对面,靠了椅背上面,看着她,一时间只觉得大屋里太过于安静了,甚至只能听见她写字的沙沙声音。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的吧。
徐迦宁一心二用,抬头看了他一眼,还记挂着正事:“我电话里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好了没有?”
霍澜庭眸光微紧:“什么事?”
她写着最后一首诗,已可以默写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写好了,还特意举了他面前,让他看:“你觉得我写得怎么样?”
好吧,他小看她了,比初学者写的好看多了,他点了点头:“还不错。”
得到了夸奖了,徐迦宁并没有着急去说那件正事,只是眨眼看着霍澜庭:“你把我的老师吓走了,现在我写好了,既然想夸奖,那应该有奖励的。”
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他随口嗯了声。
本来么,谈判的时候,活跃下气氛才最好,徐迦宁顺着这个奖励,刚好问入股的事,霍澜庭长臂一伸,忽然从她手中拿过了钢笔去。
不仅拿了她的钢笔,还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