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芳菲神色一闪,面色大变,“这……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是什么手段,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然而门口被陆放死死挡住,完全没有出路。
陆南石失笑,“什么手段,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如果不清楚,你怎么会在爷爷身上下同心蛊。”
同心蛊三字一出,袁芳菲身形一僵,却是死不承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南石不和她多说,和陆北池二人走到病床前,将陆兆平的衣服掀开,袒露胸腹。
陆南石在自己左手掌心画了张符篆,然后平掌放置在陆兆平皮肤一寸上空,自喉颈开始,慢慢往下,移到腹部时,表皮肤突然拱起了一个包,蠕动着。彷如一条虫子被什么东西桎梏着,想要逃离囚笼,却怎么也闯不出去。
陆北池大惊。陆南石神色如常,伸出右手在左手手背上方又划了张符,平掌一压,附在左手上,符篆透过手掌,隔空打入腹内,虫子像是受了刺激,挣扎地越发厉害。
陆南石手掌一点点犹疑,虫子似是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他走。从腹部到胸部,经过肩膀,再顺着手臂到了手腕。
陆北池适时在陆兆平腕部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虫子从伤口蹦了出来,掉在地上。如同被欺负了的孩子想要寻找父母撑腰一般,蠕动着,一点点朝袁芳菲靠近。
袁芳菲面色越发难看,一点点往后退,喊着:“你别过来!不要过来!”
等陆南石和陆北池配合着给陆兆平包扎好,虫子已经爬到了袁芳菲脚边,而袁芳菲已经退无可退,只能爬上柜子,眼看着虫子顺着柜子脚往上挪,袁芳菲再忍不住,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撒出去,围成一个圈,虫子被困在圈内。
陆南石“咦”了一声,“难怪,我没从你身上看到半点入道者的气息,你却能控制得了这蛊虫,原来用的是这手段。”
陆致皱眉,问出自己的疑问,“同心蛊?什么东西?苗蛊?永结同心?”
“算是苗蛊,却也不全是。最初起源确实出自苗疆的蛊术,但后来流传了出去,也就并非苗疆人独家的了。而且经过这么多年,流传的版本也不一定完全,还曾经过改版,和当年的苗蛊已经不和混合而论。至于永结同心之说……”
陆南石嘴角勾笑,“世上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用一种蛊来解决。苗疆最初的同心蛊其实是情蛊,虽然有保障恋人忠诚的手段,但制约是双向的,且必须在双方知情同意的情况下自愿服用。可这个同心蛊不是。它是从情蛊演化而来的,控制人心的手段。”
陆放陆致陆北池都愣了,“控制人心?”
“没你们想得那么厉害,如果真能随意控制人心,那这世道还不乱套了!”
陆北池皱眉,“那这个……”
“算是演化出的低配版吧。在必要的时候,只要利用自己体内的母蛊做法,就能放大中了子蛊的人心中的某些想法。让他的思想与自己一致。顾名:同心。”
此话一出,三人静默。他们都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是不是这些年来,袁芳菲就是利用这东西,让陆兆平不断觉得陆致不好,不断加深对陆敖的疼爱和愧疚之情?
陆南石看向袁芳菲,“你体内有母蛊,却没有道行。不过给你这东西的人想得倒也周道,还给你准备了虫粉。这样一来只要你需要,可以给爷爷喂虫粉,子蛊吃了虫粉,就会让你如愿。虽然效果比自己用术法激活母蛊来感应和支配子蛊差上一截,但对你来说,也够用了。”
袁芳菲面色很难看,却无法反驳。从她拿出虫粉的那一刻,不,或者说从陆南石帮陆兆平驱逐出子蛊的那一刻,她就输了。
陆致忽然想到什么,走近她,“给你这东西的人是谁?他还帮你做了什么?当年沈婉和南南出事,是不是你们做的!”
陆南石微惊,转头看去,陆放神色平淡,看来也是早有此想法。
陆北池叹了一声和他解释:“当年爸和三叔都觉得事有蹊跷,可惜找不到任何证据。所有相关人和事看似都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爸和三叔虽然心中奇怪,也只当自己可能是疑神疑鬼了。但这个结却一直藏在了心里。”
陆南石明白了。如果是寻常人,不可能做的这么了无痕迹。可若是用的不寻常的手段,那就说得通了。如今同心蛊都出来了,陆致自然想到是不是还有别的手段造成了当年的车祸。
袁芳菲闭口不言,一个字也不肯说。
陆致冷笑,“你不说没关系。你如今事迹败露,你以为你用这种手段控制老爷子,老爷子知道真相还能那么护着你?何况,同心蛊的效果已经没有了!”
袁芳菲神色大动。她不得不承认陆致说得一点也没错。没了同心蛊的“同心”效果,而陆兆平又知道了自己对她的算计。她摸不准陆兆平会是什么态度。
陆致目光如利刃,“你信不信,出了这扇门,我有一百种方法能对付陆敖。别的不说,至少我能把他背上的债务从三百万变成三千万,甚至三亿!”
他的妻子,他的儿子,那是他的逆鳞!
别怪他狠心!
第44章 手撕后奶(3)
陆致立即转身,开门预走,半句话不多说。袁芳菲唬了一跳,大喊:“不!”
她急了,“不关小敖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你不能这么对他。”
陆致面无表情回头,“是吗?”
“是!我对天发誓,陆敖从来不知道我用的手段,更加不知道这世上有蛊虫的存在。他只是单纯以为他父亲疼他。”袁芳菲三指并拢朝天,言之凿凿。
这点,其实不论陆致陆放,还是陆北池陆南石,都是相信的。
毕竟陆敖不像是知情的样子。而且看袁芳菲的手段,当初她用蛊虫的时候,陆敖或许还不懂事,甚至可能还没出生。最重要,陆南石燃起的青烟,只在袁芳菲身上发现了母蛊,未曾在陆敖身上看到因果线。
“如果你说出是实情,我可以答应今天的事不祸及无辜。”
袁芳菲看着陆致,似乎在考虑他话中的可信度。陆致轻笑,“除了相信我,你没有别的选择。”
是啊。相信,或许陆致会做到。不相信,陆致马上会动手。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说!”袁芳菲垂下眼,“没错,当年沈婉和陆南石的意外,是我做的。”
即便陆致心里早有了底,可当听到确凿的实话,他还是难以接受,青筋大跳,指节泛白,恨不能立马冲上去掐死袁芳菲。
好在陆放冷静,及时拉住了他,道:“接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搭上的有这种本事的人,我们要知道全部!”
袁芳菲很是犹豫,可陆致双目赤红,陆放压根不给她退路,她咬咬牙,也只能交待了。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正好是动荡十年初期。国家提倡科学,禁止迷信,到处是打到封建迷信的口号和呼声。他们家不但是做这个的,祖上成分还不太好。自然被□□的很厉害。即便他们有些玄门的本事,可在大环境下,也难挽转局势。”
陆南石可以想见当时的场景。陆北池从特调局的资料也知道不少,玄门士族被打击的很厉害,许多典籍和传承被毁。玄门人虽厉害,却也有制约,五弊三缺就是其一。
“可就算是这样,以他的本事,不求富贵,保全自身还是能做到的。奈何他遇上了一只厉鬼。这只厉鬼和他家祖上有仇怨,在他们家受难之时趁火打劫。他拼死杀了这只鬼,自己也受了重伤,逃到了我家后院的杂物间,被我救了。”
“我喜欢听他讲那些鬼怪的故事,就收留了他。瞒着人每日给他送些吃的喝的。他养了一个多月,伤好了。可时局如此,他也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干脆留了下来。”
“国家突然提出要让知情下乡。我也在名单当中。可我不想去。谁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回城?何况,我从小在城里长大,家里虽然算不上富贵,却也不愁吃穿,没受过苦,怎么过得了乡下日子。”
“但我父亲的能力微弱,拖了些关系,也没能搞定这回事。偏偏那么巧,就在这个时候,陆兆平因为公务,来了我们那里。我伯父在招待所工作。因着这点,我经常去他那里玩,他没有子女,对我视如己出。我也会经常帮他做一些招待所的工作。”
袁芳菲顿了会儿,目光悠远,“当时陆兆平还不到三十岁,长得很俊。我不小心把汤洒在他身上,他也没说我,还反过来问我烫到了没有。我从宴席上其他人的嘴里知道了他的身份。”
陆放眼神微凝,陆兆平那会儿虽然职位还不高,但却有个开国元勋的父亲,正呆在副国级的位子上,知道了这个,袁芳菲怎会不动心。而且如果能攀上陆兆平,不但知青下乡的事解决了,袁芳菲还能一飞冲天。
袁芳菲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双唇,“陆兆平一开始对我还算客气。但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何况又有人想巴结他,拼了命地撺掇搭台子。一来二去,他也就半推半就地要了我。可他想得好,只以为是一夜风流。但我不愿意。我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如何会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
陆南石几乎不用想就猜到了后续,“所以,你问被你救了的那个人要了同心蛊?”
袁芳菲不答,算是默认了。
半晌,又说:“我本来以为跟陆兆平来了燕京,就能做官太太,有大好的日子。可谁知他不肯和妻子离婚,甚至可以说从没想过要和妻子离婚。我一个未婚女人,还带着孩子受尽别人的指指点点。”
说到这里,袁芳菲似是很不甘,很委屈,眼眶微红,似乎是想到了那些年的屈辱,很是心酸。
“可没关系,我能等。事实证明。我也等到了。他妻子死了。我终于进了陆家的门。最初在陆家那几年,我确实觉得扬眉吐气,风光无限。但我没想到后来他慢慢脱离政治中心,权力下放,更是退了下来。他的地位和影响力越来越弱。可偏偏你……你们……”
“你们一个在军中威望愈高,一个在商界做的风生水起。可小敖呢?凭什么他就只能当个小公务员?他哪点比你们差?我不甘心!我费了这么大劲,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就是想要做人上人,难道到头来还是要被原配的孩子欺压一辈子吗?”
“陆放当时在军中,我插不上手。就是做法,也得有媒介。况且,军中的事,小敖根本应付不过来。所以,就是拉你下了马,对我们的好处也不大。”
陆放轻呵,“所以,你选中了小致。小致当时的身家虽和现在不能相比,但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发展势头良好。你最初的目标是小致吧?小致一死,他的财产就变成了遗产。沈家比不上陆家,手段有限,地位有限。而南南也不过是个不满五岁的孩子,更好拿捏。”
“你只要用老办法,控制住爸爸,得到爸爸的全力支持。小致至少大半的家财都是你的。甚至如果运作的好,还可能是全部。”
袁芳菲一顿,看向陆致,“是!我最初的目标确实是你。他给了我一张符,让我烧了放在你的饮食中,只要你吃了,三天之内必然出事。我知道你不信我,对我十分提防。所以,我将那张符化了做成糕点,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绿豆糕。”
“我骗沈婉说,是陆兆平特意让人给你做得,让她带回去给你吃。她本来有顾虑,知道你对我们的态度,怕你不喜。我和她说,好歹这是陆兆平这个做父亲的心意。让她别和你说是我们这边拿过去,你不知道,自然就吃了。沈婉没多想,也不觉得我敢在食物里下毒,自然答应了。”
陆致面色煞白,声音颤抖起来,“可我……我早就已经不喜欢吃绿豆糕了。那糕点是……是……”
他喉头哽咽着,说不出来。可谁都知道,绿豆糕被沈婉和陆南石吃了。所以……
陆南石神色闪动,他想得比其他人更多一些。这样的手段,实在阴毒,照这样说,按理他也是没有活路的。这大约就是师父所说的,他身上的大功德救了他一命。可却也让他落入颠沛流离之境。
若不是遇上师父,他未必能在人贩子手里全须全尾的活下来。
陆放又问:“所以你将错就错,想要小致认下东林?只要东林做了小致的儿子,你自然有法子得到小致的财产。可惜没能得逞。既然计划失败,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再来一回?”
袁芳菲苦笑,“当初他把同心蛊交给我之后,就离开了。随后好些年我都没见过他。及至十三年前在燕京偶遇上。我向他提出这个要求,他本是不答应的。我恳求他,又搬出救命之恩说事。他才答应了,却说这是最后一次。这次之后,我们再无瓜葛。”
陆致暴怒,恨得咬牙切齿,“他是谁,现在在哪?”
“他不在了,几年前去世了。”
陆放眸光闪了闪,突然转头询问陆北池,“你说,国家虽没有公开,但却有明文规定,不能在普通人身上使用玄门手段?如果有人违反了这条规定,怎么办?”
“会先征询苦主意愿,可以以牙还牙。如果苦主没这个手段或者不想恶心自己。特调局会抓人。局里有专门应对犯事的玄门之人的监狱。也有审判庭。”
玄门手段和正常人不同,自然处理方式也和违法犯罪之人有些差别。
陆放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看向陆致,“你觉得呢?”
这是问他要选择哪一种方式。不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陆南石和陆北池二人都能帮他搞定。
陆致沉默了会儿,目光突然转向地上被困住的子蛊,“她之前很害怕这虫子?”
陆南石会意,“子蛊一旦被逼出,会自发寻找母蛊。但由于是被非常手段逼出来的,一旦子蛊母蛊结合,身怀母蛊的人会被反噬。子母蛊会吸收她的精气神,让她快速衰老,生气流失,不出一个月,必死无疑。”
难怪,难怪她那么害怕。
陆致“哦”了一声,极力压制怒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那就如它所愿吧!”
袁芳菲面色煞白,“你……不能!你不可以这么做!不……不行!”
然而陆南石压根没有理会她的恐惧和乞求,大手一挥,虫粉散去,失了桎梏,虫子再度开始爬行,慢慢地爬上袁芳菲的脚,小腿,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