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德妃日常——柳锁寒烟
时间:2018-11-04 10:08:31

  “会万岁爷的话,吃了。”魏珠躬身耳语几句。康熙睁眼怒道:“不成器的玩意儿,他这是找死!不必理会!”
  树梨馅饼,树梨就是恕你啊。鄂伦岱连这么简单的暗示都听不出来,康熙气得肝疼,半晌又问:“那小糊涂东西呢?”
  魏珠一愣,忙回道:“十四阿哥一早过来给您请安,已经在外头候了大半个时辰了。”
  “外头候着?”康熙一眼瞪过去,“怎么办事的?还不快请到暖阁里去?”
  康熙日渐年老威重,宫中的规矩越发森严。臣子在乾清宫觐见,遇上皇帝没空,都是跪等的,连皇子们也不例外。
  魏珠连忙应了,又有小太监捧上厚厚一叠字纸,正是十四所抄二百遍《孝经》。
  “奴才瞧着十四爷这字写得越发好了,皇上可要过目?”
  康熙只随意瞥了一眼,又问:“送去的宫女儿呢?他收用了吗?”
  魏珠讪讪地笑着:“万岁爷容奴才多个嘴,奉先殿是供奉祖宗排位的地方,十四阿哥岂敢在那儿……不过两个宫女都有近身伺候,并无异常。”
  康熙一怔,捏着鼻子承认自己这事做得有欠考量,火气也消了大半:“传他进来吧。”
  十四使苦肉计故意趁皇帝还没起身的时候过来,大早上的冻得脸色发白,整个人瞧上去憔悴低落不少。他穿着一身朝服进来,恭恭敬敬叩头说:“恭请皇阿玛圣安,儿子知错了,特来向您请罪。”
  康熙不紧不慢地拨弄盖盅,眯起眼睛打量他:“哦?说说,你有什么罪啊。”
  十四到底不蠢,见他下旨苛责晋安便猜到了大半:“儿子不该跟外戚重臣来往过密,有结党营私之嫌。”他虽然极力隐藏,但是仍免不了一丝不忿之色,显然觉得皇阿玛疑心病又犯了。
  康熙何等精明,当即撂下茶盅冷笑道:“结党?快别侮辱这两个字了!人家结党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你结的那叫什么党?上赶着给人家端茶倒水当儿子,到底你是党首还是他是党首?”
  十四被他一激,脸色涨得通红,张口就想说我那是礼贤下士,唐太宗还给长孙无忌牵马呢!话到嘴边儿,他一面想起舅舅前途未卜,不宜再得罪康熙;一面又怕康熙一个不高兴又两百遍抄书任务砸下来;只得忍气吞声,委委屈屈地说:“皇阿玛教训得是,儿子当日年幼无知。头一次跟随将军上战场,只觉得自个儿什么都不懂,就想着放低姿态,多跟他学着点,却忘了顾及皇家体面,都是儿子的错。”
  “当日年幼无知?朕看你就没长大过!你在兵部干了这么多年,朕提拔了你那么多门人下属,结果他们都对乌雅晋安推崇备至,你这个主子反倒退了一射之地。只知道施恩,不知道制衡,朕问你,如果现在他要转头支持别人,甚至造反,你可有辖制之法?”
  十四不由叫屈:“明主用人,要交之以利,制之以势,这个道理儿子何尝不懂?但是并非人人适用这个道理的。对那些忠贞果毅、身负大才的人,只能交之以义。”
  “交之以义?”康熙脸色神色似悲似喜诡异难测,像尊雕像一样端坐上方。不知过了多久,十四跪得膝盖骨生疼,才听他说:“外戚乱国。大清已经出过一个索额图了,难道还要再出第二个吗?”
  索额图?索额图撺掇二哥谋反,被皇阿玛削职圈禁,活活饿死后还被骂做“本朝第一罪人”,连个体面的丧仪都没有。怎么忽然把舅舅跟他相提并论了?十四惊得再也顾不上掩饰,抬头跟他对视,厉声道:“皇阿玛明鉴。索额图搏命弄权是为了赫舍里全族上下几百口人的富贵。乌雅家支庶不盛,将军无妻无子,他本人尊荣已极,何苦再做这掉脑袋的事?”
  康熙冷笑着反问:“是啊。他后继无人,既不为了权势,为什么还要如此卖力地教导你?”
  十四显然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呆呆地回答:“自然是因为儿子有几分聪明能干,可堪造就……”
  康熙嘴角抽搐,再也忍不住脏话:“放屁!一个丧妇不肯续娶,一个拖着不肯成亲,你们在西南战场上同进同出,当朕是瞎的吗?还‘交之以义’?呸!”
  他说到怒极之处,一掌击在桌上:“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毛病,宫里的奴才不够,还都喜欢往母族的长辈身上摸,你们是要气死朕吗?他还有些分寸,知道挑不做官儿的;可你!竟然跟朝廷大员、朕的股肱之臣……私德不修,内围不正,岂配为君?”
  一个两个?都喜欢?十四恍惚记起自己小时候听过的那些太子跟索额图之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整个人完全傻掉了,脑子里的好比混沌初开、翻江倒海、万匹神兽践踏一般的混乱。他眨眨眼,嘴唇微启,喉结上下滚动半天,只挤出一个词:“什,什么?”
  康熙咆哮过一轮,心中怒气稍减。他回复了冷峻的神色,整整衣冠,沉声道:“传旨。将靖西伯之女乌雅氏指给十四阿哥为侧福晋,令礼部择吉日尽快完婚。”
  小太监“嗻”地一声,就要去传旨。
  “皇阿玛,不可!”十四如梦初醒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腿,连连哀求,“这事纯属污蔑。您给我三天,不,两个月时间,不就是生儿子吗?谁还不会了?”他说着又存心激怒康熙:“这么大的罪名,总要容人辩驳一番吧!您单凭不知哪里听来的谣言,就给儿子定罪,牵连无辜之人,如此行事岂能服众?”
  康熙却不上当,冷笑着踹开他:“乌雅氏诞下皇孙,朕就听你辩驳,起开!”说着拔脚要走。
  十四却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松手:“皇阿玛,乌雅氏已经许婚岳家。这是满汉联姻,如今出尔反尔,容易伤了汉臣们的心啊!请您三思!”
  康熙竟然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只是说出的话意思截然相反:“不错,知道该以理相求,而不是一味以情相求了,总算有点长进。”
  十四还想再辨,康熙龙目圆瞪:“再多话,朕就赐死他。”
  十四哽了一下,竟然丝毫不惧地昂着脑袋说:“皇阿玛难道没听过‘士可杀不可辱’?您无端降罪在先,迁怒无辜稚女在后,这跟赐死有什么分别?”
  “无端降罪?无端?”康熙气得吹胡子瞪眼,磨牙道,“你给朕回去想清楚了再来回话!”说着不等十四回话,就扬声喊道:“来呀,送十四阿哥出宫静养。”
 
 
第207章 接204章(正文在作话里)
  1.关于204/205章修文。前两章是在匆忙中写下的, 写的时候就感觉节奏有点过于拖沓, 但是连续半个月不更新实在不像话,为了证明作者还活着就免费放了出来。现在已经被我砍掉了,以后应该会用番外替代,所以本章是接204章。
  2.关于乌雅晋安这个角色。从一开始就用神医预言等各种方式, 说了这是个悲剧角色, 可能拖太久大家不记得了, 所以显得突兀。他的悲剧性在于,过于赤诚洒脱,平等友善待人, 不管是天潢贵胄的十四,还是汉军旗出身的岳钟琪都被他视作自家子侄。这是封建等级社会容忍不下的。
  3.关于这场打了文中大半本书、历史上还将打到乾隆朝的清廷vs准噶尔的战争,笼统地解释一下。策旺阿拉布坦(以下简称旺旺)是准噶尔部的太子, 可惜他没有等到成年继位的那一天,他亲叔叔噶尔丹(以下简称丹丹)就起兵篡位杀了旺旺的爹自己做可汗。旺旺长大了,得知叔父是杀父仇人,就叛出准噶尔部, 自立门户了。
  丹丹是个很牛逼的人物, 一统准噶尔各部,欺负草原上的其他部落不说, 还试图勾结沙皇俄国攻打清朝的地盘。但是丹丹命不好,被康熙两次亲征,打得屁滚尿流(对应文中四、六小时候几次出征)。
  此时旺旺已经在青海建立了自己的地盘,就联合清朝围攻自己的亲叔叔, 用丹丹的人头换取了康熙对他的信任,得到了宝贵的发展机会,羽毛丰满后,出兵攻打和硕特部拉藏汗控制的西藏(就是本文近期的剧情了)。
  拉藏汗被旺旺杀了,但是他有个缺心眼儿的孙子,叫罗卜藏丹津(以下简称萝卜)。萝卜不满清朝对西藏的控制,竟然跟杀爷仇人旺旺眉来眼去。但他是个怂货,历史上康熙把胤祯派到青海,他就乖乖拜倒在十四爷的马蹄袖之下,跟十四一起怼死了旺旺。准噶尔部大部分game over。
  但是后面康熙嗝屁了,十四回京奔丧,然后就被雍正囚禁,一去不返了。于是萝卜又抖起来了——呵呵,没了旺旺,又没了大将军王,西藏青海就该我做老大了!
  于是就出现了《甄嬛传》里的第二幕,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张廷玉建议让十四出战,雍正不允,改派年羹尧到青海平乱。
  题外话,所以历史上,雍正称年羹尧为“恩人”,年是当得起的。因为大敌当前,雍正却因为私人恩怨囚禁了能打胜仗的十四阿哥,这是承担了很大政治压力的。如果这仗没赢,八九十十四只怕不会允许他坐稳这个皇位。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不顾礼仪,死死扒着康熙的大腿不放,一众太监一时竟然拿他毫无办法。
  康熙气急之下,竟然不顾腿上沉重的腿部挂件儿,径自往案前一立,挥笔写下:“咨尔靖西伯之女乌雅氏,诞育名门,懋宣淑范,久著令闻,仰承皇太后慈谕,作配皇子胤祯为侧福晋,勉襄外治,下嗣徽因,钦哉。”
  “即刻传旨,送十四阿哥出宫。”
  康熙下朝没有传辇轿,背着手慢慢从太和殿踱回乾清宫,走到乾清门底下忽然停住脚步:“不对啊。”
  当初老二搞事情被他当面戳穿的时候,可是吓得痛哭流涕,连连磕头认罪。如今老十四不仅不想着撇清干系,反而寻死觅活、不依不饶地求情;他故意赐下饵饼,乌雅晋安竟然丝毫没有怀疑过事情败露,毫不犹豫就吃了。这两人未免太过理直气壮了一点。
  康熙心里顿时浮现出一点怀疑:“传旨,让暗卫秘密前往黑龙江代朕盘问齐世武。”情况有异,自然要先问告状的人了。倘若真是捏造,莫名其妙泼十四一身污水,得益的人又是谁呢?
  康熙想着忽然改了主意:“慢着。不必动用暗卫,让他将边防事务交代给下属,轻装简行,即刻进京述职。”
  言语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如果齐世武果真有问题,端看谁不想让他进京,就一目了然。
  “嗻,”魏珠应了,又问,“皇上,那这赐婚的旨意,还传吗?”
  “嗯?”康熙奇道,“怎么?你们还没去传旨?”
  魏珠讪讪笑道:“起先宫门尚未开锁,况且年下德主子犯了咳疾。奴才想着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办得妥当些。”
  言下之意,既然事情存疑,这带有惩罚意味的赐婚自然要拖后。
  康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忽然说:“知道为什么让你顶了梁九功的差事吗?”
  “当这个乾清宫总管,不能不琢磨,但也不能瞎琢磨。”
  魏珠顿时汗如雨下,连连磕头求饶,心下骇然:好好的一等伯之女,赐做侧福晋,难道除了惩罚,还有什么深意吗?
  今儿恰逢二月初一,绣瑜与后妃王妃公主们都在皇太后宫里请安,这道旨意落进乌泱泱的诰命堆儿里,宛如一个惊雷在人群中炸开,众人的脸色都精彩极了。
  八福晋惨白着一张脸出来,左右张望,没有跟着荣妃良妃,反而随宜妃回了翊坤宫,不待迈进正殿便急匆匆地问:“娘娘,皇阿玛究竟是什么意思?小小一个侧福晋,原不打紧,但皇阿玛这语气分明是……”
  分明是册封后妃的语气,连仰承皇太后慈谕这种套话都用上了。老十四的福晋出身一般,她们还看了永和宫不少笑话,如今一个侧福晋出身反倒压过一干嫡福晋!
  八福晋难掩激动不平,扬声喝问:“姐姐是皇太后,女儿是贵妃。皇阿玛这是要捧乌雅晋安做下一个佟国维吗?”
  “放肆!谁许你妄自揣测圣心的?”宜妃绷着一张平静的面皮,端着架子骂了她两句,却被迈了不知道几千回的正殿门槛狠狠绊了一跤。
  寿康宫里,被“仰承慈谕”了一回的皇太后迷迷糊糊,半天闹不明白康熙的意思,只能挂起笑容,拉着绣瑜的手说:“也是好事。丧妇长女不娶。可怜那孩子自幼失恃,嫁到咱们家,至少你这个姑母不会亏待她。”
  绣瑜勉强勾勾嘴角:“承您吉言。”
  裕亲王福晋看得倒比太后远些,这哪里是纳侧,分明是立储!她陪绣瑜走在长街上,趁机劝道:“这亲上做亲,除了位份差了一点儿之外,再挑不出半点儿不是。可你们家,是天底下最不讲究位份的地方。事已至此,那孩子一辈子都在你和十四阿哥身上了,你可千万不要想左了。”
  绣瑜气得浑身发抖,瞧瞧左右无人才说:“我那弟弟是个实心眼儿的傻子,除了打仗厉害,旁的就跟三岁孩子似的。他要是想升官发财做国丈,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西鲁特氏愣了一下,轻叹一声:“你们姐弟感情倒好,要是旁人遇见这样的事,欢喜还来不及呢,但我还是要说句你不爱听的。”
  “孝庄皇后的侄女儿,是顺治爷的静妃、淑惠妃;孝康皇后的嫡亲侄女,是当今万岁爷的皇贵妃、贵妃。你们姐弟情分好,自然觉得自家的女孩儿金贵,但是再金贵,能比得过这几位吗?你可千万别为这个,伤了和万岁爷的情分。”
  绣瑜听了更是拧紧了眉毛,捂着胸口咳个不停。顺治康熙这爷俩是纳了表妹为妾,但那是人家登基之后,先论君臣再论亲戚的结果。皇帝耍流氓那也是“恩赐”,贵妃比亲王福晋还大呢!
  可十四这算什么呢?
  绣瑜颓然坐在东间炕上,拿手支着额角,胸口起伏不定。
  竹月深知她的心事,打发了一干前来贺喜的低阶宫妃,摒退众人,轻轻拿薄荷脑油给她揉着额角:“小主,千万保重身子啊。事已至此,舅爷前途未定,格格日后可就全仰仗您了。”
  绣瑜闭目不语,半晌才说:“他像防贼一样防着我,这样大的事,竟然连声儿也没有就下旨了。”
  小桂子在门口磨蹭半天,刚鼓起勇气进来,听到这话更是苦了脸,一面挤眉弄眼地给竹月使眼色,一面说:“娘娘,皇上今儿中午过来用膳。”
  竹月余光往窗户边儿一扫,果然看见一点团花金绣的衣角,尚来不及说话,绣瑜已经冷笑道:“就说我病着,请皇上往别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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