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为后——八月薇妮
时间:2018-11-05 09:36:12

 
第35章 
 
  美的人一定要支持正版订阅哦~么么哒!  也许这一切都跟命数有关, 比如她最后的结局,早在她的名字中得以昭示。
  翃,拆开来看,是厷跟羽的组合。
  ——其中‘厷’, 是山谷开阔之意,‘羽’, 则是翩然飞舞之意。二者合起来, 指的是蝴蝶或者蛾儿在阔朗的山谷中翩然飞舞。
  她的名字是薛老侯爷给亲起的, 这本是老侯爷给初生的小孙女儿的一种极为恰合吉祥的祈念。
  但是偏偏她姓薛。
  薛跟“雪”同音, 倘若是在雪天, 冰天冻地,寒风凛冽, 那么又有什么蝴蝶飞蛾能够翩然振翼?
  而且又可以读“血”, 跟“翃”连起来便是“血红”,这下场岂不是早就注定了吗?
  ***
  正嘉八年的夏季,京师突然地震, 把皇宫的泰液殿震塌了一角。
  这泰液殿在云液宫内,曾是薛端妃的寝殿, 如今端妃因为谋逆处死,已经离世近两年了。
  从薛端妃出事后,云液宫就成了宫内禁地,皇帝不许任何人出入, 锁了宫门。
  也没有任何宫内妃嫔愿意靠近云液宫, 毕竟一提起, 就想到当初薛端妃的遭遇,让人不禁毛骨悚然,连住的离云液宫略近一些,都觉着晦气。
  宫内建筑本极坚固,又有特殊的防震设施,就算有寻常的地动,也不至于会出现倾塌的情形,如今突然塌了一角,对虔心修道的正嘉皇帝来说,自然乃是天降异象,只怕会皇室不利。
  皇帝思来想去,连发了两道圣旨前往贵溪龙虎山,请天师真人陶玄玉入京。
  虽然皇帝“求贤若渴”,天恩浩荡,但直到立秋时分,陶真人才终于率领门下亲信弟子,姗姗启程。
  经过三个月的水陆波折,在九月下旬,真人的法驾才总算进了京畿地界。
  这夜,真人一行宿在清河县,县官早听闻真人大名,亲自迎了,请在县衙安置。
  陶玄玉这次离开龙虎山,随行带了几位心腹的弟子,首席大弟子唤作萧西华,二弟子葛衣。
  又有两名得力的女弟子,绿云跟冬月。余下的其他弟子数十。
  除此之外,却还有一位名唤“和玉”的女冠,年纪只有十七岁,却是当初上届天师张沐亲收的一个小女徒弟,也是陶玄玉名义上的小师妹。
  这夜,绿云跟冬月奉命去给小师姑和玉送餐食,两个女冠子都才过豆蔻年纪,绿云十六,冬月十四岁,虽然学着修道,性子却还有些烂漫。
  两人都是南方人士,第一次来到北边,很不适应北方的天气。方才出来之时,各自又多加了一件鹤氅。
  冬月提着食盒,见周围无人,因说道:“这一路走来,小师姑都不跟咱们同桌吃饭,只喜欢一个人呆着,少不得咱们来回伺候,天这样冷,我本想自己来就可以了,又劳动师姐。”
  绿云道:“不要妄言,小师姑出身跟咱们不一样,在门中辈分又高,师父素来对她还谦和有礼呢,何况你我。”
  冬月悄悄说:“小师姑只比我大三岁,看着又面嫩,偏辈分这样高,我没入门前听说有个师姑,还以为跟师父一样年纪呢。”
  绿云笑道:“谁叫你我没有那个福气,不是师祖所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呢。”
  冬月问:“师姐,我听说小师姑是张师祖驾临京师的时候所收的,她真的是北方人?”
  绿云冷笑道:“你还做梦呢,你就算没有来过京城,难道就没听说过颜夏许高?”
  颜,夏,许,高,正是当朝最为著名的几位辅臣,也代表着京师的四大家族,就连冬月这小丫头,也自然如雷贯耳。
  冬月道:“小师姑俗家姓高,难道就是这颜夏许高之中的‘高’吗?可如果她是天子脚下的官家小姐,家里又如何舍得让她当女冠?”
  “你入门才两年,有些门里的旧事不知道也罢了,”绿云道:“当初祖师游历京城,小师姑才八岁,体弱多病,高家又崇信师祖,所以才舍她入门跟从修道,后来祖师临终之前交代,说小师姑十五岁有一道生死劫,果然两年前那次不是差点就闭气了吗?”
  冬月忙道:“我正是在这件事后才入门的,听说整个人断了气,都有人建议师父把她安葬了,可师父谨记师祖的话,又多等了两天,终于才活了过来。但虽然醒来,却仿佛没了魂魄似的,跟先前判若两人,且不许人碰触,一旦沾身就如疯狂,又休养了一年多,才恢复了正常。”
  “所以小师姑的性子乖僻些,也是有的。”绿云点头,又小声道:“这次师父特带了小师姑回京,我想,大概是想把她还给高家了。”
  冬月有些羡慕:“原来小师姑出身果然矜贵不凡,若我也有小师姑这样的出身,我也不当女冠,回去当给人伺候着的小姐了。”
  绿云笑啐了一口,眼见到了和玉的住处,两人不约而同屏息静气。
  绿云上前,先恭敬道:“绿云冬月,奉师父命令,来给小师姑送晚饭。”
  说了两遍,室内毫无动静,绿云诧异,命冬月上前敲门,也无反应,两人大胆将门推开,却见室内空空如也,并没有和玉的身影。
  ***
  孩子的凄厉啼哭声,被北风吹送,在夜色里显得格外高亢。
  因为先前地震的缘故,加上年景不好,清河县里也聚集了不少的灾民,就在县衙二里开外的棚户里等待安置。
  这孩子才出生了两天,母亲却因为饥寒交迫,没有乳汁,孩子不肯吃那些米粥,饿得嚎哭不已,他们的家境又贫寒,无法请奶娘,何况清河乃是小地方,但凡有奶汁的妇人,只顾自己的婴儿已经分/身不暇了,哪里能管了的别人家。
  孩子的父亲好不容易请了一位大夫,那大夫却也一筹莫展。因此这家人手足无措,抱头痛哭,旁边的百姓们闻听,也不禁心酸落泪。
  一时之间,哭声绵延不绝。
  正在绝望之时,却突然听见有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不要哭了,我来看看。”
  大家愕然,忙转头看去,看了半晌才瞧清楚。
  面前看着的,是个小道士,脚踏步云履,头戴道冠,乌纱罩在额前。
  身上穿着雪白的袍子,外头却罩着一件玄色的道家对襟鹤氅,黑白分明,肃穆清冷。
  只是这样站在黑夜里,一时叫人看不分明。
  那妇人的丈夫先跳起来:“道长,你真的有法子?”仓促中伸手来拉这道士,却不妨旁边一人探臂挡住,喝道:“退开。”
  男子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挑灯笼的是旁边一位身量高些的道士。
  与此同时,在场的众人也都想起来,听说皇帝亲请的什么龙虎山的大道士入京,今晚休息在县衙里,难道这来的两位,就是他们队伍里的人?如果真的这样,想必真的有通天的法力,当下忙唯唯诺诺后退,又慌忙拜求。
  那道士上前,望着妇人道:“手伸出来。”
  妇人迟疑地看着她,突然发现她身段袅娜,眉目如画,秀美清丽,这才醒悟原来不是道士,而是一名女冠,于是慌忙将手伸了出来。
  女冠听了一会儿脉,说道:“你的脉象沉郁浮躁,没有大病。去药铺里抓两钱天仙子,以酒合了饮下。如果觉着胀痛,再取消石一剂,可以去你的燥热,利于下乳。”
  众人见她清水素面,毫无任何粉黛修饰,但天生的肤色如雪,眉如墨画,一双眸子更是清亮有光,若换作女装,分明是个绝色美人,出言却自有一股威严。
  可看她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不像是很有经验,何况连大夫都不知道如何医治,她怎会这样有把握?一时众人便半信半疑。
  旁边那年青的道士说道:“这是陶真人的师妹,和玉道长,你们还不快去。”
  大家这才信了果然是陶真人一行的,于是忙跪地叩谢,那妇人的丈夫亲自奔去药铺。
  和玉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缓缓站起身来。
  此刻那小孩子的哭啼声低了许多,仿佛知道自己有救了似的。
  和玉缓缓转头,清冷的目光看向那襁褓中哭泣的孩子,仿佛想过去瞧一眼。
  可最终仍是低头道:“走吧。”
  和玉转过身,她的身量纤弱,北风将那宽绰的袍袖鼓起,衣袂飞舞,看着整个人犹如菱枝临波,随时都会随风而去一样。
  青年道士挑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说:“小师姑留神脚下。”
  两人往回而行,青年道士便是陶玄玉的首席大弟子,名唤萧西华的。
  萧西华陪着和玉缓步而行,几番犹豫终于忍不住说道:“小师姑,你方才所说的‘天仙子’,又名‘莨菪’,味苦性温,虽然有除腹痛风湿的功效,但也有小毒,且从来没有听说过能够下乳,且各种典籍也没有记载,小师姑这副药……可妥当吗?”
  《本草纲目》里记载:莨菪又作“浪荡”,人服用其子后,就会狂浪放荡,所以得名。而且虽然有定痫止痛的功效,却也有毒。
  至于能够催乳,却是闻所未闻,毫无记载,所以萧西华忍不住出声询问。
  和玉说道:“你所看的都是医书,自然没有记载,我所看的是《史记》,传说是扁鹊公的一个法子。不过到底有没有用,也是听天由命罢了。我没有十足把握。”
  萧西华愕然,看了和玉半晌,一笑了之。
  两人回到县衙,陶玄玉已经自绿云冬月处得知了和玉不见之事,却也并不惊慌,两人自后门入内,西华自去回禀师父,和玉自回房中。
  ***
  关了房门,和玉把道冠摘下,上榻盘膝而坐。
  此刻门窗都关的十分严密,北风虽大,只有风声,那婴儿的啼哭却也仿佛停了,没有再传过来。
  但是在和玉的心底,婴儿凄厉的哭声,却无法停息。
  只不过,她所听见的不是那棚户里的贫寒饥儿,而是在京城之中那最为煊赫的九重宫阙里,曾经还不足一岁的她亲生的小公主。
  从在贵溪龙虎山上醒来,薛翃不知道先前经历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一场梦境。
  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自己只是“和玉”,先前经历的一切,都是她在闲暇打盹,所做的一梦而已。
  幸而和玉所修行的宁心诀,大有佐助,但虽然如此,薛翃仍是用了几乎一年时间,才让那种犹如附骨之疽般的痛缓慢消失。
  在这期间,她也听说了来自京城的种种消息。
  譬如皇帝立后。
  譬如在薛翃给凌迟处死后,不到一年的功夫,她所生的小公主就也“夭折”了。
  除此之外,曾经显赫一时、为皇帝股肱的镇边将军薛之梵,也就是薛翃的父亲,突然间兵败失利,病故而亡。
  薛家,也算是覆灭了。
  苍山翠竹,山泉甘洌,云卷云舒,日出日暮。
 
第36章 
 
  薛翃回头, 从慌作一团的众人里越步而出走到木板前。
  小宫女的双眼瞪得大大的,薛翃想起在偏殿里那一双慌张灵动的眸子。
  前一刻, 还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薛翃伸手掀开白布,目光一寸寸往下扫去。
  此刻有内侍扶着太子赵暨,嚷嚷说:“快带太子离开此地。”
  又有负责运送尸首的内侍过来:“快, 赶紧抬走!”
  薛翃闭了闭双眼,抬手在小宫女的脸上轻轻抚过。
  给她柔软的手掌缓缓抚过, 死者那原本大睁的一双眼睛, 终于慢慢地合上了。
  薛翃望着面前终于显出一点安详的遗容,耳畔响起小宫女曾说过的:“多谢仙长救命。”
  “抱歉, 还是没能救了你。”薛翃把白布一点点拉高,遮住这张稚嫩的脸。
  薛翃回过头, 内侍正扶着不能动弹的太子赵暨, 要离开此处。
  赵暨脸上毫无血色。
  少年毕竟从未亲眼目睹过这样的场景, 又是遽然不防地跟尸首对面, 躬身垂头欲呕。
  这幅受惊过度的模样, 此后的一场大病是在所难免了。
  梧台宫。
  因为就近,所以太子被送了过来。
  何皇后本来等着薛翃的,见赵暨给太监抬了进来,吓得丢了魂魄, 一时也顾不上薛翃了, 只连声叫着“暨儿”, 陪着赵暨入内, 又有嬷嬷喝道:“还不快传太医。”
  薛翃立在殿门口, 听着里头杂乱的声响,并无动作。
  那小宫女死不瞑目的脸在眼前浮现,这就是宫廷,哪怕前一刻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下一刻,就有可能给生生掐折,萎落尘埃。
  梧台宫内的雪已经给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有琉璃瓦上的积雪不能清除。今日的阳光甚好,积雪受暖,渐渐融化,一滴两滴,断线的珠子似的从屋檐上滴落。
  薛翃敛袖而立,打量着梧台宫内的景致,跟她“离开”的时候相比,这宫阙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墙角原先还只有一人高的松柏,已经郁郁盛盛,宝塔似的顶尖在北风里微微摇晃。
  阳光斜照,金色的光芒照透薛翃的道袍,她微微眯起眼睛,竟有种一切都恍若昨日的错觉。
  殿内的一声略高亢的呵斥,唤回了薛翃的心神。
  是何皇后的声音:“没用的畜生们!都是怎么做事的!青天白日里,为何竟让太子撞上那种东西?”
  太监颤声道:“娘娘饶命,奴婢们也没想到正好给太子撞见,原先明明是听太子走了后才抬了出来的。没想到太子居然又折了回来。”
  当然没有人料到,赵暨因为遇到了薛翃,少年心性,故意又陪着她返回梧台宫。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
  皇后怒不可遏:“还敢狡辩,你们惊吓了太子就是办事不力!”
  “娘娘饶命!”众人惊慌失措,纷纷求饶。
  此刻,梧台宫外两名太医疾步入内。
  太医院的众人几乎都跟薛翃认得了,见她立在殿外,有些诧异,却来不及寒暄,就给皇后宣了入内,给太子看诊去了。
  不多会儿,大概是太医有了决断,何雅语才又出外,望着地上跪着的太监们,咬牙道:“若太子有个万一,你们一个个的脑袋都别想要了。现在滚出去,各自领二十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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