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猜不出陆浔为什么让章扬带人砸车,但肯定是因为跟这位年轻女人不和,还相机的那次陆浔好像和章扬说过“挺逼真,我爸信了”……
池乔脑补了一路豪门宅斗,话都没说过几句,她不喜欢太复杂的人,可又觉得愧疚。这一次陆浔没在路上耽搁,直接将她送回了家。
池乔下车后,陆浔同上次一样跟着走了下来,池乔和他说过再见,转身上了台阶。敲门之前,实在过意不去的池乔犹豫了片刻,又走了回来。
刚点燃烟的陆浔见她回来,意外之余,笑着问:“有事?”
“那个……”涉及家事和隐私,立场尴尬的池乔支吾了几句,委婉地问,“我是不是给你惹了麻烦?”
陆浔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什么?”
“我以为你说的有事就是等章扬,所以才告诉他房间号,我不知道你爸爸的司机在,他认出章扬了,你会不会有麻烦?”
陆浔怔了片刻,忽然笑了:“你发了一路呆,难道就是在惦记这事儿?”
见池乔点头,陆浔的心中冉起了一种陌生的情绪。
他完全没想到池乔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更不知道她会关心他。他让章扬带人砸车,是因为烦透了那女人整日无事生非,这是个心血来潮的举动,非但不严密,还漏洞百出,他根本没用脑子设计,只是想回敬她一下而已。
她或许早就发现了,或许早和他爸告状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刚刚章扬自己撞上去,她这会儿估计挺得意,但那又怎么样,他爸只会装糊涂,问都不会问他,她期盼的事情不可能实现。遇上了其实更好,正好让她知道他爸在乎的是什么,她要是够聪明,说不定以后就不再折腾了。
他大概猜得到池乔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其实没她想的那么复杂,可他也不愿意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讲给她听。
陆浔熄掉烟,低下头,贴近她,笑着问:“你在担心我?”
池乔不知道该怎么答,其实说过意不去应该更恰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麻烦已经替他惹了,除了道歉,也没什么好说。
两人离得近,气息交错,池乔身上的香气令陆浔心动不已,望着这张干净而温柔的脸,看清她眼中的无措,陆浔突然伸手扶住她的后颈,垂头吻了上去。
第14章 第十四朵
带着烟草味的亲吻落下来的时候,池乔整个人都是懵的,脑中空白了数秒。
陆浔的嘴唇在池乔的嘴巴上停留了片刻,没舍得放开,也没再深入。因为抵触,过去他很少搭理女孩子,第一次知道竟还有这样柔软清甜的触感。
章扬是面冷话少但容易心软的那种人,他则正好相反,看起来比章扬好说话,哪天高兴了还会跟不怎么熟悉的人开开玩笑,可心是冷的,也讨厌跟旁人太亲近,有章扬这么一个朋友都嫌多,不觉得有什么孤单,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希望了解一个女孩,也愿意把全部的自己摊开了给她。
他觉得眼下应该讲点什么,然而还没想到要说什么,一记耳光就落了下来。这是池乔第一次打人,也是陆浔第一次挨打,一声脆响过后,两人同时怔住了。
池乔率先反应过来,她大力挥掉陆浔扶在自己后颈上的手,转身就跑回了家。
池乔一贯温软,打人是气急了之后下意识的举动,回过神儿后反而有些怵,瞥见她惊怒交加、要哭不哭的模样,陆浔先是一笑,等彻底明白过来、想叫住她道歉的时候,人已跑上台阶、躲进家门了。
陆浔的第一反应是追过去道歉解释,记起上次送她回来,她并没邀请自己进去,只好立在车前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再打直接变成了不在服务区,陆浔转而发微信,他没什么跟人道歉的经验,犹豫了半晌、删删改改,最终只有一句“对不起,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然而点下“发送”后,显示的却是“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
……这是被她删掉了?陆浔一阵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池乔一口气跑上了楼,招呼都没和秦妈妈秦蔚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陆浔身上的烟草味和肥皂味似乎还没散掉,害她的心脏一直砰砰跳个不停。
秦妈妈知道池乔出门是去找时豫了,见她脸色不对,又罕见地不理人直接回房间,放心不下,跟到了楼上。
池乔正乱着,听到敲门声,本不想应声,可秦蔚从来都是直接进,会敲门的一定是秦爸爸或秦妈妈,她不能不搭理长辈,只好去开门。
看清池乔的脸色,秦妈妈放下手上的汤碗,坐到床边问:“你见到时豫了吗?”
池乔点了点头:“我劝了,他不肯回家。”
见池乔一脸委屈,秦妈妈又问:“你跟他吵架了?”
“没有啊。”
秦妈妈了解池乔的性子,知道她不主动说,问也问不出什么,便温和地笑了笑:“你已经劝过了,时豫回不回家认错都跟咱们没关系了,别胡思乱想,把杏仁粥喝了再去洗澡。”
秦妈妈离开后,池乔没有立刻洗澡,抱着枕头趴在床上发呆,听到房门砰地一声被打开,她头都没回,便说:“我要睡了,不想说话。”
秦蔚自动忽略了这句,蹲到池乔的床边,从下到上仰视她:“你这是怎么了?时豫给你气受了?”
姐妹俩虽然无话不说,可池乔实在不愿意提刚刚的事,便摇了摇头,用食指轻轻点了下秦蔚的额头:“你快回你房间,我困了,要睡觉。”
池乔鲜少有这样的时候,秦蔚“哦”一声,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背:“那明天再说吧。”
秦蔚离开后,池乔在床上趴了许久才去洗澡,回来后看到手机震,心中惊了一下,又记起自己第一时间拉黑了那个人。
她捡起手机看了一眼,才知道电话是时豫打来的,除了这一通,他之前还打了几次过来。手机刚停止震动,时豫又发来了微信。池乔看了一眼,懒得敲字,便拨了回去。
只响了一声,电话就通了,时豫问:“你不是六点钟就走了,怎么刚刚才回家?”
时豫本想送池乔回来,但他离开家的时候没把车开出来,送也只能打车,见池乔执意不肯,便没坚持。
“去了别的地方。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到家的?秦蔚给你打电话了?”
“她刚骂了我一顿,问我是不是欺负你了。她说你回家的时候情绪很差……因为我吗?”
怕时豫会错意,更难死心,池乔立刻澄清:“我哪有情绪差,秦蔚的话也能信?很晚了,我要睡了,再见。”
时豫轻声笑:“我也睡,晚安。”
挂上电话,池乔正要充电,又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看到陌生号码,她没多想,哪知滑到接听后,电话那头竟然是陆浔。
陆浔咳了一声,说:“是我。你别挂电话,我先……”
“道歉”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通话就断了,听到嘟嘟声,陆浔无奈极了——这下可怎么办。
在接到这通电话前,池乔简直疑心之前的事是她的幻觉,可听到陆浔的声音,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次坏了起来。这人真的太坏了,看她性格软,料定她被欺负了也不会声张,就做这么过分的事。
亏学校里的女生们还说他高冷、难接近……难怪陆浔爸爸会说陆浔只愿意讨好自己的脾气很像他年轻的时候——只愿意讨好自己,不就是只顾自己高兴,不管别人乐不乐意吗?何止是像,这轻佻的性格根本就和他三妻四妾的爸爸一模一样!
池乔从没和谁起过争执,更何况是动手,她本有些后悔打了陆浔,这一刻却委屈得只恨自己没多打他几下,她真的再也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
隔了约莫半个钟头,秦蔚举着手机推门而入,因为懊恼失了眠的池乔坐起来问:“怎么了?”
“陆浔找你。”
听到这句,池乔立刻跳下床,光着脚跑到门边,拿过秦蔚的手机直接挂断了通话,并拉黑了陆浔的手机号码,删除了他的微信。
发现池乔删掉了陆浔的微信还不够,又要删章扬的,秦蔚立刻抢回了自己的手机:“你干什么?这是我的手机!你和陆浔怎么了?”
“没怎么,这个人你以后不要理,他不是好东西。”
……
电话被挂断后,陆浔更觉无奈,他从没为了什么后悔过,眼下想补救却想不出办法。
隔了一会儿,他就收到了秦蔚的短信:“乔乔刚刚拿我的手机把你拉黑了,她说你不是好东西,让我不要理。你怎么惹的她?她是我妹,谁都别想欺负她!章扬哥的朋友也不行。”
“我没想欺负她,帮我跟她说,我道歉。”
“你没欺负她为什么要道歉?我妹妹就是一只小包子,从没拉黑过谁,也从没说过谁不是好东西。”
……这只小包子一定也从没打过谁,他可真荣幸。
第15章 第十五朵
这晚一直到凌晨两点,习惯早睡的池乔也没能睡着,一闭上眼睛,她的脑中就会浮现讨厌的人和场景。
她翻出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和微博,反而越玩越清醒,刚点开视频网站准备看综艺,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声闷响,这动静太大,楼板仿佛都跟着颤了颤。
池乔吓了一跳,立刻跳下床下楼去看发生了什么。还没走下楼梯,她就看到秦妈妈正艰难地把躺在地上的秦爸爸往沙发上搬。
池乔快走几步过去帮忙,秦爸爸中年发福,母女俩都瘦,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搬上了沙发。
闻到浓郁的酒味,池乔问:“爸爸又去喝酒了?”
秦妈妈“嗯”了一声,帮秦爸爸调整了一下睡姿,让他尽可能舒服一些。
这已经是这一周第三次秦爸爸醉到不省人事被送回来了,秦爸爸习惯很好,从不抽烟,没有应酬的时候也很少喝酒,人胖沙发窄,秦爸爸蜷在沙发上,看起来很难受。
“睡沙发明天起来后背和脖子会痛的,怎么不让爸爸去卧室睡?”
“他被送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叫都叫不醒,我把他扶到沙发上都不容易,怎么可能再去卧室?都这个时间了,你还没睡?”
“下楼喝水。”桌上有新泡的茶,应该是秦妈妈给秦爸爸醒酒的,池乔倒了一杯,边喝边问,“你为什么也没睡?”
“我这一夜都睡不成了,得在这儿看着爸爸,刚打了个瞌睡,他就从沙发上掉下来了。”
看到秦妈妈脸上的倦意,池乔说:“我正好不困,可以在这儿看着爸爸,你去睡吧。”
秦妈妈揉了揉太阳穴:“困劲儿过去了,回卧室也睡不着,你快上楼吧。”
每次秦爸爸醉酒,秦妈妈都整夜不睡照顾他,池乔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便放下玻璃杯说:“那我上去啦。”
池乔正要起身,忽然听到秦爸爸说了句梦话,回头看到他眉心的川字,她忍不住问:“爸爸的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秦妈妈“嗯”了一声:“不是他的公司,是他的一个朋友破产了。前些年咱们家的资金链差点断掉的时候,这个人帮过你爸爸,半年前他周转不开,要你爸爸替他担保,你爸爸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这一垮,因为咱们是担保人,那些债务就转移到了咱们身上。”
“很多吗?”
秦妈妈叹了口气:“很多。”
不想孩子们跟着担忧,秦妈妈又笑了笑,说:“也不是没有办法,他欠了十几亿,但还有栋楼,那栋楼大概值十亿,现在楼被法院封了,如果能找到人买下来,会按比例分给债主们,咱们就只要替他还一点点。”
“能找到人买吗?”
“就算暂时没人买,如果有银行愿意贷款,拿这栋楼抵押,先抽一笔钱出来也是可以的。法院那边说,只要有银行肯贷款,也可以解封,今天爸爸就是跟银行的人吃饭。”
可是看秦爸爸的样子,事情似乎并不顺利……
知道池乔心思重,秦妈妈又说:“数额大,银行谨慎一点也是正常的,这家银行不行还有别家,总会有办法的。等这件事解决,爸爸也准备放个假,咱们一家人出去玩半个月。”
池乔点了点头。客厅空调凉,她去卧室给秦妈妈拿了条薄毯,而后才回到楼上。
之后的几天,池乔留意观察了一下,秦爸爸秦妈妈的脸色越来越差,恐怕这次家里真的遇到了危机。虽然觉得秦爸爸会解决,跟着担心也没用,池乔仍是没法不在意,连没心没肺的秦蔚都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把她拉到一旁询问。
……
隔了两天,法学院开会,仍是为了准备活动,陆浔牺牲睡眠过去找池乔,结果她请假了。那只小包子在躲他?
他刚到陆家的时候不愿意跟人说话,爸爸以为他是拘谨,一再对他说,他辛苦半辈子挣下这份家业,就是为了能按自己的意愿活。作为他的儿子,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哄自己高兴第一。
虽然他不待见半路出现的父亲,但在这一点上,他跟他完全相似。到陆家之前,哪怕穷到肉和糖都不能想吃就吃,小孩子时代的他也没看过谁的脸色,更没为了得到什么讨好过谁。
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自己的感受第一,觉得讨厌谁的面子都不给——这个性格不是没害他吃过亏,因为不愿意委屈自己,他从没觉得有问题。可正是因为这样的思维、行为方式,他动心了就直接亲了,没多考虑,如今人家不理他了,他反思了几日,真的后悔了。
其实就是能见到池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错全在他,但某些男生那卑躬屈膝求女生垂青的模样他看着就别扭,更学不出来。
真是难办。
……
连着一周,池乔除了去英语班打工便留在家里陪妈妈、看书。秦蔚的性格像爸爸,心最最宽,知道了家里的境遇,只愁了一下下,就说有栋楼呢不要怕。秦爸爸也是一样豁达,愁归愁,但饭没少吃,也不失眠,还反过来笑话秦妈妈没出息、不能承事儿。
池乔觉得自己才是全家最没出息的那个,隔了这么久,明知道陆浔不会去开两点开始的会,仍是不敢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