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后半生衣食无忧,哪怕不比当年,生活也依旧能够富足。
宝钗成亲,黛玉这里自然要请,陈景书也没有当做一件很大的事情,只是点头表示知道。
他向来不在这方面对黛玉有什么要求,比如要和某某人家断交之类的,何况如今薛家最大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黛玉有些交往就更不算什么了。
唯一操心的是林姑姑知道这事之后却不由担心起英莲来。
英莲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门第高的人家自然瞧不上她,但若是差一些人家,林姑姑也不满意,何况她也不愿英莲去给人做小,既要是正妻,这就更难了。
陈景书对此也没什么法子,只能由黛玉和林姑姑为英莲操心这事了。
陈景书自己则抓紧空闲的时间继续完善自己的数学课本,毕竟数学与其他大部分学科都有交集,学好数学对其他学科大有帮助。
陈景书也与国子监商议,若叫他去讲课,他能不能就讲数学?
这……
国子监那边也犯难了。
要说起来,陈景书六元及第,国子监的监生们最想听的当然是他的科举秘诀,可陈景书如今偏不要讲这个,而且他所谓的新算学和过去的算学大有不同,更别提原本算学在国子监虽有开课,但实际上也是个无人问津的学科,陈景书要讲的还是和原本有所差别的新算学,这就更难了。
陈景书对这事并不急,他很清楚,若想给国子监添一门新课程,哪怕只是个选修课,这也一定是要让皇帝知道的,所以在那之前他首先需要先说服皇帝。
说服皇帝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毕竟皇帝可没赵载桓那么好忽悠。
陈景书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皇帝看到数学的用处,让他知道这是一门很有用的学科。
好在这年头的数学虽然看着原始,但说实话,古人的智慧从来是不可小看的,陈景书觉得如今的数学仅仅从成果来说,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水平,只是多数晦涩难懂,并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松学会的,数学的艰难也是它在读书人中不能广泛传播的原因之一。
陈景书想着,一边思考怎么给皇帝写奏折,一边在每期带草集的最后增加了一道趣味数学题,然后和后世很多杂志一样,搞什么答对抽奖活动,并且在下一期公布答案和算法,题目不算难,但也并不简单,陈景书特意选择了一些算法比较有趣的题目,就是那种,算法本身不难,只看能不能想到要那样算的类型。
因只是一道小题目,又不占什么地方,自然是没人反对的,反倒是大家对每期三个的幸运名额很感兴趣,奖品不算稀奇,但很符合读书人的口味,不过是一些银两和一套质量上乘的笔墨纸砚罢了。
嗯,出自陈家的梅花纸笔系列。
陈景书已经开始盘算着在京城打一打名气日后好赚钱了,这会儿拿来做奖品,只凭着质量也能在读书人中赚一波口碑。
因这一点,很快在读书人之间,平日里交流时也时常提到算学的问题了。
陈景书的动作让赵载桓放了心,他觉得陈景书果然是盯上了别人了,那些完全看不懂的东西暂时应该不会让他学了。
可皇帝不像赵载桓那么天真。
其实根本不必陈景书费心再去找什么理由,他所写的东西,皇帝的这点看好东西的眼光还是有的,他只需找相关的官员来问一问,就知道陈景书所写的东西多么有价值。
……虽然也有不少地方是看不懂的。
因此当陈景书开始做推广的时候,皇帝就预想到以后会如何了。
如果事实证明陈景书的新算学确实好用,那么日后皇帝少不得也要学一学。
虽说是一件有利国家的好事,但……嗯,平白给人添麻烦也不能轻易饶过他。
这么想着,眼看着今年又是童试之年,皇帝很干脆的点了陈景书做督学御史,叫他巡查各地去了。
所谓督学御史乃是五品的官职,算是个临时职务,一般由皇帝任命,虽然官职不算很高,但权限却不小。
所学督学御史就是巡视各地,考察督促教化及科举事宜,考察的对象甚至包括了各地的提学,总督提学等,虽然论起官职,总督提学比之督学御史要大,但督学御史讲的可从来都不是官职的大小。
督学御史不是一个很要紧的职位,但却是现如今才刚刚在朝堂立足的太子结交地方实权派,获取支持的好机会。
因此虽然对于陈景书来说这是一个要在外跋涉,长途劳顿的苦差事,但无疑,对于太子来说,这可是一件好事。
可要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太子通过陈景书来结交收揽这些人,日后他就很难不依仗陈景书。
陈景书听到这消息也不由感慨。
要不就说行家一出手就能看出差距来呢,皇帝这么一出,陈景书明知这是个苦差事,明知皇帝坑了他一把,但他偏偏还不能拒绝。
谁都不会拒绝的。
陈景书当然也不会。
只是难免不甘心呀。
这么想着,没几天,皇帝便再次见到了陈景书。
嗯,和太子赵载桓一起来的陈景书。
手里拿着一幅字的陈景书。
皇帝眼神一变,随即笑道:“看来是太子又写了好字了?”
赵载桓便把自己写的拿给皇帝看,又道:“陈庶子也夸儿臣写的比之上回又大有长进了呢。”
皇帝看看也点头:“嗯,确实长进了不少。”
再看到陈景书手里拿着的卷轴,皇帝内心呵呵一声,故作不知的问道:“陈景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陈景书道:“是春日集。”
春日集也是陈孝祖的作品,这里头收录了他所写的十几首春天的小诗。
皇帝道:“哦?这可要好好看看。”
等陈景书将那幅字送上,皇帝才刚打开,就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道:“去吧老二也叫来。”
不多时,裕王到了,皇帝对他招招手:“快过来,陈景书今日拿了春日集来,朕看写的很不错,你也瞧瞧。”
裕王顿时很有兴趣:“是兆源公的春日集?”
皇帝道:“不是这个还能是哪个?”
裕王连忙上前几步,一起赏看。
皇帝看着这幅字心道,这陈景书的字写的越发好了,上回他可以说是一时大意未分出真假,但这一回他仔细看来,竟还是少见破绽。
哼,甭管有没有破绽,真相挑毛病哪有挑不出来的?
做皇帝的,鸡蛋里头挑骨头的本事从来都是不输人的。
于是陈景书便听着皇帝和裕王两人一唱一和,一会儿说这里不好,一会儿说那里不对,总之好看他这幅字就是破绽百出似的。
最后,皇帝总结道:“陈景书,你的字确实不错,但比之兆源公还是差了些,切不可骄傲自满,朕方才给你说的这些不足,你日后也当勉力改进才是。”
陈景书道:“臣自然不敢与大伯相比,只是……”
皇帝问道:“只是什么?说了多少次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一旁的裕王也跟着点头。
陈景书一脸无辜道:“只是……臣这回拿来的,是大伯的真迹呀。”
皇帝:“……”
裕王:“……”
你咋不早说!!!(╯‵□′)╯︵┻━┻
第65章
坑人一时爽, 事后……咳咳。
陈景书才坑了皇帝的第二天就被踹出了京城。
反正原本督学御史就是要巡查各地的, 眼看着准备的差不多了, 皇帝干脆不耽误, 直接让一群人提早上路了。
这让陈景书不由在内心里嘀咕皇帝真是小心眼。
再说了,陈孝祖坑了他那么多次怎么不见他把陈孝祖踹出去呀!
哼!
这么想着的陈景书觉得太子才是可爱的小天使。
好吧, 其实真要说起来, 和陈景书同路的这群人才叫倒霉。
原本还能在家里多待几天的,毕竟按照往年的惯例, 这事并不算特别急的, 哪里知道一大早刚睡醒就接到宫里的旨意让立刻出发,有些人甚至连东西都没收拾好呢。
陈景书也是半夜里接到赵载桓让人送来的消息,连夜收拾才没有手忙脚乱。
他们中除了陈景书这个督学御史自然还有别人,比如可怜的, 一大早被饶了清梦迷迷糊糊被踹出了京城的监察御史冯孝海。
冯孝海才刚刚四十岁的年纪, 面色红润,极具精神, 做监察御史当然也是兼职, 本职为正四品的佥都御史。
陈景书主要负责科举学政, 都是读书人的事情,冯孝海却是军政一把抓, 任务可比陈景书重多了。
除了冯孝海之外, 还有一个赵统领带一群卫士负责沿途安全。
陈景书之前与冯孝海并不相熟, 除了上船时打个招呼, 其他似乎就找不到什么话题了。
冯孝海却不介意, 路上无聊,他便时常来找陈景书聊天,说起这回的差事,冯孝海便笑道:“这回陈庶子可算是衣锦还乡啦。”
陈景书这回的头一站就是宁州省,扬州等地都归属宁州省管辖,因此要说起来,陈景书这确实算是还乡了。
但冯孝海对陈景书说这话的意思可没这么简单。
陈景书道:“不过是圣上错爱罢了。”
按规矩,陈景书是扬州人,嗯,往大了说就是宁州省人,陈家又是扬州出了名的豪强,若做御史巡视,陈景书怎么着都该避嫌的,可这一回偏偏就是叫陈景书去了。
宁州省是个好地方,只要不出大差错,巡查此地可算是个肥差了。
当然,也因为其中各方利益错综复杂,想要不出差错也难。
可有陈家的背景在,陈景书怎么也都算得上个地头蛇了,他行事自然比旁人便宜些。
冯孝海所说的就是这个,陈景书却只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冯孝海听他回答也是哈哈一笑,并不在意,又道:“陈庶子对这一路的行程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虽然定下了各人要去的省份,但实际上那么大一个省,具体路线怎么走,哪里粗略看一看,哪里重点巡查一番这都是有讲究的,若不分轻重主次,各处都细细去看,耽误时间倒也罢了,差事办砸了才是严重的。
陈景书道:“我初次担任此职,恐自己年轻不能胜任,如今还惶惶不安呢,冯大人觉得这一路怎么走比较好?”
冯孝海道:“陈庶子不要谦虚嘛,你是扬州人,知道的自然比我这个外地人要多一些,你的想法应该听一听。”
陈景书虽然看着年轻俊秀,平日里见谁都一副谦虚可亲的样子,但冯孝海可不会相信陈景书真的是一只不会咬人的小白兔。
当初王子腾是被谁解决的,关注那事又有些手眼的人都知道,何况冯孝海这个做御史的,整日里芝麻点大的事情都盯着,更别提王子腾了。
小小年纪就能逼退王子腾,谁要信了陈景书是小白兔谁就是傻子!
这也是冯孝海询问陈景书意见的原因,若是换个其他年轻官职又比他低的人来,他早就拿出自己的计划了,至多意思意思问一句对方觉得是否妥当,但对陈景书,他还是想听一听陈景书的意见的。
见冯孝海说的真诚,陈景书想了想问道:“不知冯大人是打算明察还是暗访?”
这问题可有意思了。
冯孝海道:“明察如何,暗访又如何?”
陈景书道:“暗访的事情我不大懂,想来不是换上布衣到街头集市逛一逛问一问就算的,这里头的讲究我说不上,因此就不献丑了,若是明察,咱们沿水路走,这一路上最重要的地方也就都走到了,不过这只是经济政事之重,若论军事,松江府也是必去的,那里常有倭寇滋扰,只是就算是明察,也得看到些事情才算,总不能都让人糊弄过去了,对此我倒是无计可施了,还想请大人教我。”
冯孝海哈哈大笑:“陈若瑜啊陈若瑜,你还是想要我来说啊。”
陈景书微微一笑,才刚刚二十岁的年轻人俊秀又无害,任谁也不能对他生气。
冯孝海笑的更大声了:“唉,我当年若是也生的这般俊俏该多好啊。”
这话说的陈景书也忍不住扑哧一声,这才道:“大人豪情,不是我等小子可比的。”
冯孝海摆摆手,这才道:“暗访的事情你倒是不必,读书人的事情,好就是好,通就是通,有那不通的,也不能够装的出来,但官场上的事情嘛还是有讲究的,明察或是暗访,为的都是知道真相,至于说怎么处置……却也不能意气用事啊。”
陈景书道:“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大人尽管做就是了。”
“哦?”冯孝海道:“我这会儿看你倒是圆滑的不像个年轻人了。”
陈景书道:“我年纪虽小,也知听人劝呢。”
冯孝海点点头:“也好,且先如此,宁州省的水深,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清的,只管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
他这样说,眼中的神色却很坚定,陈景书知道他心中必定已经打定了主意了。
陈景书入宁州省的第一站就是古来的兵家要地徐州,徐州府治所在彭城,陈景书和冯孝海要来的消息自然是一早就传到徐州了,只是徐州知府也没想到陈景书等人居然来的这么早,更巧的是,今日正值他休息,等听人说两位御史大人已经到了府衙的时候,徐州知府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这怎么就来的这么早呢?”
话是这么说,还是得匆匆换上衣服去接待。
若论起品级,徐州知府不一定就比谁低了,至少他比陈景书要高,但现在的事情可不是排排坐比品级呀。
除了徐州知府,徐州提学自然也是匆匆来见。
陈景书与冯孝海不过略坐了一会儿这群人便到了,大家见过一番虚礼又互相介绍客套一番,这才又坐下,陈景书倒是意外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刘县令?”
那个跟在徐州知府身边,穿从五品官服,略有些发福的可不就是当年的旸兴刘县令嘛!
徐州知府一看,顿时笑道:“怎么,刘同知竟还是陈御史的旧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