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郁会吗?”
阿诺德抬起头,眼神有一点诡异。
兰瑞莎皱起眉:“跟他没关系,我就是觉得我在Z国待着挺好的。”
“您在这里会更好。”阿诺德紧接着她的话开口,身子向兰瑞莎的方向倾斜得更厉害,一双紫色的惑人眼珠里清楚倒映出后者的影子。
“陛下,不仅仅是我,尤莉,狼人首领,还有其他人,我们都希望您能留下来。”
兰瑞莎不耐烦了,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都耐着性子听阿诺德哔哔哔。
结果他不仅没收敛,反而越说越来劲,终于到此刻,兰瑞莎的耐心彻底宣告消磨殆尽。
她站起身,翻了个白眼:“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那我们就不用聊了。我的答案从过去到现在,再到将来,永远都不会变。我、不、来。”
她一字一句宣告自己的决定,特别在最后还加了重音。一边心中疑惑陡增:
阿诺德看上去不像是会旧事重提,还这么没眼色的人啊。
在z国谈判的时候,他不是一看她表情不对,就停了下来么,怎么今天这么头铁一个劲往前冲,一点眼力都没有……
这个念头刚从兰瑞莎脑海中闪过,她就见对面的男人缓缓笑开了。
唇角上扬,弧度不断加大拉伸,同时阿诺德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也开始从中间一点一点变红,就像是一片紫色的墨水中不断滴入深红的液体,最后整片墨水都被染成了一种奇特的紫红色。
这种颜色给人以不好的感觉。
兰瑞莎不动声色,甚至心里还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一颗定时炸弹最危险的不是它爆炸的时候,而是它没有爆炸之前。一旦火线被点燃,反而有种安心感。
兰瑞莎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她已经能肯定阿诺德身上有问题,说不定他也已经被魔气影响污染了,现在撕破脸,总比未来某个时候不小心被他坑了好。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阿诺德一边笑一边缓缓起身:“陛下已经发现了吗?"
兰瑞莎冷笑,抬起下巴:“你难道以为你的演技很好嘛?”
阿诺德居然还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对自己的伪装能力很有信心。真不愧是陛下,陛下,您为什么就不能自愿留下来呢?这里,这片土地,这里的人,包括我都需要你啊。”
他冲兰瑞莎伸出手,指尖的前端伸进了阳光中,开始滋滋灼烧起来。
兰瑞莎木着脸,低头看向脚下的木地板:“……你胆子不小。”
在光滑的木质纹理表面,一面巨大的魔法阵开始浮现,并发出淡淡的金光。
这种金光照在兰瑞莎的身上,就像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她的肩头。
“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一样站在魔法阵里的阿诺德却不受影响,他开始一步一步向后退,很快就退到了魔法阵边缘,“陛下,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希望您能留下来。”
兰瑞莎重新抬头:“你就用这种方法?”
阿诺德笑着耸耸肩,脚踩在魔法阵最外层的圆弧线上:“因为单是用语言,对陛下来说似乎毫无作用。”
兰瑞莎也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脸刷地沉下去,声音阴冷:“我最讨厌别人用魔法阵来对付我了!”
她的眼角开始拉长,眼睛轮廓加深,黑色的瞳孔拉细变长,眼白充血。
细密的黑色鳞片从兰瑞莎的脖子和手腕开始生长蔓延,并不断加深颜色。
转眼的功夫,雪肤花貌的小姑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巨大的黑龙,上方的天花板已经被黑龙一脑袋顶破,她的一只前爪重重抬起,又狠狠压下:“你要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吸血鬼!”
阿诺德仰着头和黑龙对视,脸色苍白,獠牙已经伸了出来。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在笑。
黑色的气体从他的衣领中冒出,犹如一只没有躯干的活物,扭动着向黑龙伸出触手。
“你果然也中招了!”
黑龙咆哮一声,从口中喷出漆黑带紫的火焰。
……
两分钟前,白植在自己的房间里越想越不对劲,犹豫了一秒钟,他还是站起身,走出房间,朝之前阿诺德邀请兰瑞莎的方向走去。
快到那间房间时,白植被一个突然从旁闪出来的人拦住。
他脚步一顿,面无表情望着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老管家。
管家冲他恭敬弯腰行礼:“白先生,大人吩咐过,在他和兰瑞莎小姐谈话结束前,不许任何人进入。”
白植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如果我一定要进去呢?”
管家直起腰,一脸肃容:“那我就只能尊总大人的吩咐,冒死将您拦下了!"
白植呵了一声,伸出手:“你有句话没说错。”
“?”
“既然是冒死,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未落,忠心耿耿的血仆管家身后突然炸起一声轰鸣!
紧接着整栋房子都晃了两晃。
白植和猛地回头的管家一起看过去,只见一只庞大的黑龙顶破了屋顶,把小半个的房子都压得趴下。
幸好拜伦·阿诺德的这套房子在远离市中心的郊区,且占地面积广阔,房子周围一圈绿植,隐私性极好,这才不用担心黑龙的曝光问题。
饶是如此,经过一番打斗,当兰瑞莎一爪子把拜伦·阿诺德按在掌下时,房子的大半个庭院都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被兰瑞莎按在身下,拜伦·阿诺德不怒反喜,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狂热:“果然!果然您才是最完美的生物!”
他抓着兰瑞莎的一只爪子,满脸通红地抚摸:“龙威……这就是龙威么……”
刚才他数次想要使用吸血鬼公爵才能使用的血之魔法,却每每在念唱时都戛然而止。
尤其是当黑龙那双鲜红的竖瞳看过来的时候,拜伦·阿诺德能感觉他自己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这让他回想起自己刚变成吸血鬼那会儿,那时候的他还是低阶血族,在见到阳光时,他就像现在这样……
满怀恐惧,敬畏以及……兴奋。
他知道,只要兰瑞莎想,她就能想当初的阳光一样将自己杀死。
那种奇妙的黑色火焰,充满了死亡的气息,甚至能让已经死去的吸血鬼也能感受到死亡!
正是因为能感受到死亡,阿诺德才能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换句话说,兰瑞莎陛下果然能让他感觉到他还活着!
“陛下,陛下!”他彻底撕下所有的伪装,狂热地大喊,“留下来吧!请您留下来,无论您提出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您!”
……
兰瑞莎低头,在她的视野里,吸血鬼公爵身上的魔气已经浓厚得快滴出水来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缠绕住阿诺德魔气并没有凝聚成黑泥,正因为此,所以她刚来m国见到他时还没察觉到异常。
还好有那罐黑泥。
兰瑞莎低头,发现在一片废墟里要找到那个小玻璃罐难度有点高。
而且更大可能玻璃罐早在刚才她用龙火的时候,就连同里面的黑泥一起被火焰焚烧殆尽。
紧接着,她在阿诺德吵死人的喊叫声中朝他看去。
这只被她牢牢按在地上的吸血鬼正满脸潮红,一脸诡异的表情死盯着自己,让明明是获胜者的兰瑞莎都感到一股毛骨悚然。
实在听不下这家伙的啰嗦,兰瑞莎变回人形,一巴掌把他拍晕了。
没了黑龙身体的阻挡,头顶阳光肆无忌惮地倾泻而下,将阿诺德整个人笼罩。
昏迷过去的吸血鬼浑身都冒起了焦烟,各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黑发焦。
兰瑞莎左右一看,随手抓起一块破窗帘布盖在他身上,又伸出手,捏出一团龙火蹲下身就往阿诺德脸上按。
有过之前狼人迪克的经验,她这一次再做起来就驾轻就熟了。
阿诺德身上的魔气很快就被她以黑泥的形式逼出来,在一片碎砖裂瓦中不住蠕动。
“兰瑞莎。”冷淡的男声在兰瑞莎背后响起。
她转头,眼角余光留意了一下地上的黑泥,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这些刚从阿诺德身体里出来的魔气对面前的白植竟然没一点反应。
难道……她误会他了?
他其实没受影响?
兰瑞莎望着白植,后者也看着她。
随即白植目光往下一滑,落在盖着一张窗帘的吸血鬼身上,还有阿诺德身边的那摊黑泥。
白植皱起眉:“他被影响了?”
兰瑞莎嗯了一声,站起身,多看了黑泥几眼,确定它们对白植没反应后,心里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不过现在没问题了!等阿诺德醒过来,我们就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第73章
刚醒来的阿诺德显然还很有些迷茫。
他瞪着头顶摇晃的树荫,那些穿过树叶缝隙落下的阳光让他眼睛被烧得刺疼。
在这种火烧火燎的疼痛中,昏迷前的记忆一桩又一桩浮现在他眼前。
从他抱着黑龙的爪子乞求,到兰瑞莎坐在他对面被激怒,再到他们来之前预先在书房布下魔法阵,最后到两个月前的那缕异样气息……
阿诺德撑起身,立刻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滑落,随即上半身一凉。
他低下头,在看清腰间那张破破烂烂灰灰蒙蒙的窗帘时,脸色瞬间就黑了:“查理斯……查理斯?”
阿诺德提高了嗓音,却没得到回答,往日随叫随到的血仆管家突然掉线,这让阿诺德更加恼火。
至于他已经被毁了大半的房子……
好吧,看在兰瑞莎的面子上,他可以不予追究。
想到昏迷前自己在魔气催化下说的那些话,拜伦·阿诺德深深叹了口气。
他认识到自己保持了上千年的脸面,就在那些话中随风飘散。
跟那些相比,他现在这副浑身赤裸,只裹了一层窗帘的模样,甚至都不算什么。
阿诺德沉着脸,拎着窗帘站起身。
环顾一圈毁了大半的房子,他最后把目光落在一道打着伞走过来的人影上:“尤莉,查理斯人呢?”
“父亲大人。”
年轻的红发血族走到阿诺德面前行礼。直起身后,她才回答:“您之前和兰瑞莎陛下起冲突的时候,白先生想要进入书房被查理斯拦下,因此……”
不等尤莉说完,阿诺德已经猜到了结果。他举起手,尤莉未完的话戛然而止,再次恭敬低头。
越过她的头顶,阿诺德看向尤莉身后。
那里一高一矮两个人顺着尤莉刚才过来的方向朝这边走来。
“阿诺德,你想起自己怎么中招的了吗?”兰瑞莎人未到,声音已经遥遥传了过来。
“……”
阿诺德沉痛地垂下眼,慢慢摇头。
“连那只小狼人都知道,你居然不清楚。”兰瑞莎在阿诺德面前站定,眼里是毫不留情的鄙视,“你也太弱了吧。”
阿诺德更心塞了,他捂着自己胸口,顺带把窗帘的上端往上提了提:“陛下,您就不能对我这个受害者温柔一点吗?”
兰瑞莎更鄙夷了:“我这个真正的受害者都没说什么……用魔法阵?这么大胆的想法你是怎么来的?”
她都有点被害妄想了,之前看见魔法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狗神官,险些以为塞缪尔什么时候跟这只抖M吸血鬼勾搭上了。
要不是她机智,迅速转过弯来,这只吸血鬼就要连同那些黑泥被她彻底烧了。
在这个问题上,阿诺德总算没有继续摇头。
他老实交代:“以前看过一本黑魔法书,上面记载了一种针对龙的魔法阵,这次就用上了。”
兰瑞莎想了一下,估计是这个世界以前的魔法师针对这个世界的龙研究出来的,只是没想到对两个世界的龙都通用。
“那本书呢?”
“早就遗失了,那还是我刚变成吸血鬼时偶然看见的。”
兰瑞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揪着这个问题说什么,转而把话题拉回主线:“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怎么被魔气缠上的?说不定我们能从你这里找到线索。”
阿诺德摇头,叹息:“我也希望我能知道。说来惭愧,在这一点上我的确不如那只小狼崽。”
“行吧。”兰瑞莎撇撇嘴,“那还是要用我的方法。”
说着她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掏出一只曲颈瓶:“都怪你,之前那只被我烧了。还好还有从你身体里弄出来的这些。”
她掂了掂这只白水晶雕成的工艺品,满意点头:“解决了你,这次应该不会再出错了。”
阿诺德被她勾起了回忆,想起这些黑漆漆的气体是怎么从他身体里冒出来的,顿时刚刚好转的脸色再次铁青一片。
尤莉在一旁察言观色,见状立刻上前替他解围:“大人,这里的房子已经损毁,是否先请陛下和白先生去另一处休息片刻再做打算?”
阿诺德这才脸色稍霁,抬起下巴恢复了往日的优雅,轻轻颔首。
尤莉去打电话叫人,兰瑞莎用手指戏弄水晶瓶里的魔气,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白植却在这时忽然开口:“你的那个血仆死了。”
“……尤莉已经告诉我了。”阿诺德眼神闪烁了一下,“冒犯到白先生,真是十分抱歉。”
白植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他:“他是你下令拦住我的。”
阿诺德移开视线,避而不答,反而说:“原来白先生这么欣赏我那名血仆,我还以为白先生很讨厌人类。”
他们两的对话引起了兰瑞莎的注意。
她还是直到这时候才知道那个管家死了,而且听他们的意思,是在阻拦白植的时候被后者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