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秃子这才睁开眼,冲她们冷笑:“我技不如人,认栽就是了。不过……你以为大人的神力就是这么好摆脱的么?”
他没敢看兰瑞莎,却怨毒地瞪向站在一旁的白植,阴阴的笑:“就算是妖怪,一旦被影响也不会好过!不,应该说,像你们这种妖怪,反而会更痛苦!”
闻言,白植眼神一顿变幻,似乎在某个选择中挣扎。
三秒之后,他做出了决定,朝地上的陈方伸出手。
兰瑞莎看他那样子好像想一把捏死这个线索,赶紧伸手阻止他:“你等等!你等我问出魔气的来源再报仇!”
白植张开的五指一下捏成了拳头,因为过于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一旁的阿诺德一脸同情:“很难受吧?我懂你,莫名其妙就想做出最恶意的事。不过没事,有陛下在,待会到地方了让她帮你把你身体里的魔气……弄出来就行了。”
一想到自己的遭遇会在白植身上重演,尽管知道不对,这只吸血鬼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啧啧啧,他真是太想知道结束之后白植的表情了。
要知道魔气从那啥里面出来,对直男来说,真的是一种特别微妙的感觉。
第75章
阿诺德看好戏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以至于兰瑞莎都看不过去,故意打击他:“好歹白植知道是谁对他下的手,不像你,莫名其妙就中招了。”
阿诺德脸上笑容一僵,无奈:“陛下您太偏心了吧。”
兰瑞莎哼哼:“我只是实话实说。”
阿诺德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有猜测的人选,只是还没确切把握,不愿说出来干扰陛下您的判断。”
兰瑞莎拖着陈方,冲他翻了个白眼:“结果我现在抓到人了,你又能确定了?”
阿诺德不说话了,在兰瑞莎看来,他这就是心虚默认的表现。
等到了阿诺德在比弗利山庄的房子,狼人首领那边的消息也刚刚才传来,说是已经将日落大道上的袭击案处理好,保证不泄露有关兰瑞莎的任何信息。
兰瑞莎正要去给白植疗伤,听到这个消息,一下顿住脚步:“阿诺德你都中招了,那那个狼人首领岂不是也很危险?”
“陛下是在怀疑他妈?”阿诺德已经把身上的破窗帘换回了手工西装,闻言晃着手机笑道,“不得不说,在谨慎这一点上,我的这位老朋友比我要强上许多。”
兰瑞莎想了一下,如果狼人首领也中招……
好像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对方到目前为止什么事都没做,再说他们已经抓到了陈方,关于封印的事也能问出来,换句话说,这次M国副本的终点近在咫尺啊!
一想到很快就能回到B市,兰瑞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她不再跟阿诺德啰嗦,目标明确走进一间客房,那里是专门给她帮助白植排出魔气的地方。
没想到阿诺德自己反而主动跟了上来。
兰瑞莎:“……你来干什么?”
阿诺德笑:“我来帮忙。”
兰瑞莎一脸嫌弃:“你能帮什么忙。”
阿诺德想了几秒钟:“精神上的鼓励?”
兰瑞莎&白植:“……”
白植:“我不需要。”
阿诺德假装没听到,直接往旁边一张高背椅上一坐,翘起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一副好整以暇等待的模样。
兰瑞莎顾不上他,因为她发现,白植!作为一个重伤患!竟然拒绝她纡尊降贵亲自给他治疗?!
白植不仅不愿意,甚至脸色铁青,用一双青蓝色的瞳孔冷冷瞪着兰瑞莎以及旁边的阿诺德。
兰瑞莎作痛心疾首状:“你不要讳疾忌医!”
阿诺德也在一旁假惺惺劝道:“白先生不要这么紧张。你只要闭上眼,深呼吸放松身体,很快就能结束。”
白植:“……你很有经验啊。”
阿诺德被噎了一瞬,很快振作起来厚着脸皮笑着点头:“是啊,多亏了陛下的援手,否则我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被那种东西附身了。”
白植冷笑:“陈方在这里,你可以再被附身一次。我看你很回味的样子。”
面对兰瑞莎幽幽看过来的眼神,阿诺德坚强地挺住了!
他顽强地维持住脸上的笑容,用“您又在说笑”的眼神瞅着白植:“白先生,您变得无理取闹了。难道这也是受魔气的影响?”
“无理取闹”四个字刚出,整个客房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十几个度!
兰瑞莎浑身的寒毛都在这一刻集体起立。
她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寒风从她脸上刮过,随后,就听“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是椅子倒在了地板上。
循声望去,只见阿诺德铁青着脸色(现在他的表情倒是跟白植一样,两人再次难兄难弟),手指和眼角以同一频率高速抽搐,紫罗兰的眼睛充满阴霾,近乎变成了黑紫色。
兰瑞莎顺着他微微下垂的眼角向上看去,入目一片光滑圆润。
那泛青的头皮反射着屋顶的吊顶,发出柔和的光晕。
兰瑞莎:“……”她要忍住!为了ZM两国妖怪的友好同盟关系,她现在不能笑!
“噗——”
对不起,她实在忍不住,太好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在兰瑞莎大笑中,阿诺德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那颗圆润光洁的脑袋,在白植面前第一次失去了伪装的风度:“白!植!”
刚用白焰完成一次除毛服务的白发青年毫无波动,他甚至再次抬起手,目光下移:“你其他地方也需要么。”
他说的虽然是疑问句,却用的是陈述语句。
兰瑞莎毫不怀疑,如果阿诺德还敢继续这样坐在一旁围观嘲笑下去,他身上还有哪一处毛发能完好无损。
所以她刚止住笑意,就立刻把阿诺德轰了出去,赶在这只吸血鬼彻底反应过来发飙之前。
直到房门再一次被合上,兰瑞莎才握着门把手再次大笑起来。
这一次她足足笑了有一分多钟,连眼泪都笑出来,这才抹着眼角转身走回去。
看见坐坐在原位,依旧举着手的白植,她突然警惕起来,一把护住自己的头发:“你不会也想对我做这种事吧?我可告诉你,这个方法可是我首次发明的,你剽窃我的创意,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白植顿了顿,缓缓放下了手。
兰瑞莎松了口气,跟着放下自己的手,走到他面前拖了张椅子坐下:
“好了,说回正事。能不能快点让我解决掉你身上的魔气?还有陈方在等着你拷问呢,别像个姑娘家一样羞羞答答,赶紧处理完M国的封印,让我们好早点回去。”
白植眼神微微一晃,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你这么急着回去,难道是因为……郁衎?”
兰瑞莎还以为他想说什么,都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身子一松,又弯下了腰塌下了肩膀。
想想不对劲,又坐直了:“跟郁衎……等等,郁衎到底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你会说我急着回去就跟他有关?他发生什么了?”
白植移开视线:“……既然如此,那你就动手吧。只是……”
他嘴唇开合了半天,最终闭上眼,一副痛下决心的模样,艰难开口:“你能不能控制黑泥出来的位置?”
兰瑞莎恨不得上去揪他的衣领:“你先说清楚郁衎的事!”
白植直接闭上嘴,装死了。
兰瑞莎正要去拽他的衣领,忽然想起之前她问他什么事,只要他不想说,自己就绝对问不出来的经验,手不由一顿。
想了想,蜷起手指缩回手,咳嗽一声:“我当然是能的。”
白植果然睁开眼看了过来。
兰瑞莎又想笑又有点愤怒,所以她先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好好笑了一番,笑够了才把脸一板冷冷道:“只是这样一来,我要花更多的精力,那可是非常非常非常累人……不对累龙的。”
“……”白植懂了她的意思,“你想要什么?”
兰瑞莎再次笑了起来:“本来呢,我是想说金子的,但是你这么讨厌人类,估计也不屑拥有人类的金钱。”她撇撇嘴,“换句话说,你比我还穷。”
白植:“……”
“不过看在我们同甘共苦了这么久的面子上,我可以大发慈悲再给你另外一个机会。”
白植闭上眼,轻叹一声,再次睁眼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硬:“我会告诉你,郁衎去做什么了。”
兰瑞莎:“……”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还主动提出来让她一点都没成就感。
于是她摇了摇手指,纠正道:“不止如此,还有一件事。”
她想到之前自己抓心挠肺好奇的那件事,现在还想磨牙。
无论她怎么用充满渴望的眼神望着他,他就是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说。
结果如何?
哼哼,现在不还是栽在她手上了。
“你之前劝我不要和除妖师深交,当时你说你是过来人,是什么意思?”
白植一愣,皱起眉。
兰瑞莎竖起两根手指:“郁衎和过来人,两件事,换你不用落得跟阿诺德一个命运。”
白植:“……”
他想到那些黑泥从那只吸血鬼身体出来的场景,又把自己代入阿诺德的处境想象一下那种感受,立刻做出了决定:“好。”
“……”
兰瑞莎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难道说,他就那么抗拒魔气从他的后面爬出来吗?
兰瑞莎代入自己想象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懂了。
……
“所以,郁衎是去修补结界去了?”兰瑞莎一边用指尖的火焰在白植身上慢慢游走,一边皱起眉不解,“不就是修补结界,为什么你说的跟他要去自我牺牲一样……”
白植闭着眼,拒绝去看那些从他七窍冒出来的魔气:“因为神州结界不是那么好修补的。结界在80年前就已经破裂过一次,时隔仅仅八十年再次出现破损,就算是郁衎也会花费不少功夫。更不要说他旧伤未愈……”
“他的旧伤又是怎么回事?”兰瑞莎眉头皱得更深。
白植却闭上了嘴,被她戳了一下,才不得不开口:“这不在两个问题中。”
兰瑞莎气他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一点都不干脆,瞬间加大了指尖的龙火力度,让白植体内游走的魔气速度顿时加快了好几层。
白植闷哼一声,额头都渗出了冷汗,却抿着嘴不妥协。
到最后,反倒是兰瑞莎先认输了,撇开头,小声嘀咕:“不说就不说……等回去,我自己问郁衎去。”
白植皱了皱眉,嘴唇发白干裂:“那你还要不要知道……关于我的事了?”
“要,怎么不要!”兰瑞莎迅速把头转了回来。
这次白植却主动错开了视线。
他看向客房的窗户,目光幽深。
额头的白色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皮肤上,当中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一直沿着利索的侧脸线条滴在他的月白色衣领上,留下一小块圆形的暗斑: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是我父亲的事……”
“他曾经有一名除妖师好友,不,在那个时候还被称为方士。那个方士为了取悦他的君主,背叛了我父亲,将我父亲当做吉兆献给人类帝王。”
兰瑞莎不解:“你是凤凰,那你的父亲应该也是……就这么被人类方士抓住了?”
白植扯了一下嘴角,笑容讥讽:“所以说是好友。就算是妖怪,也不会防备自己真心相待的挚友。”
“……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白植收回视线,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手掌,“然后我父亲死亡,临死前诅咒那个方士和人类帝王。我母亲得到消息后自杀殉情,临死前将我托付给白泽大人。”
他带着入骨薄凉的讽笑抬眼看向兰瑞莎:
“所以我告诉你,人类不可信,除妖师更不可信。这是他们从祖辈起就有的传统。”
第76章
白植父亲的事,让兰瑞莎想起了自己:同样被人类捕获,同样失去了自由。
只是这份失去自由的愤恨,在兰瑞莎这里是被当做苦果自己咽了下去,而白植的父亲和母亲却将这份憎恨传递给了白植。
问题是,白植他不仅仅是听了别人的转述,对此感同身受,他是直接继承了白植父亲那份相关的记忆……
兰瑞莎突然觉得凤凰这种会将自己临死前印象最深的记忆传递给孩子的特征,实在是太……变态了。
比古龙的传承记忆变态的多。
情感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不正是来自记忆么。
白植既然继承了他父亲被背叛的那段记忆,他母亲自杀前的回忆,自然而然就继承了他们的怨恨和愤怒。
而且因为他是妖怪,寿命漫长,这种怨愤也伴随了他长达千年……
“其实……”兰瑞莎低头望着脚下樱桃木的地板纹路,小声嗫嚅着,“不是所有人类都这样的。”
并非所有人都会做出如塞缪尔或者如那个方士的选择,不同的人在相同的境况下往往会有不一样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