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虑，白黎一点没留意到，对甜食镌刻在基因里的喜爱让她忘乎所以，只知道尽可能得把美味的甜品吃进肚子里。
侍奉在侧的女官道：“请停止进食，你需要保持体态。”
白黎摸了摸凸起的小肚子，依依不舍地问：“一会儿我能带走吗？”
赵元辰道：“你今天不能离开。”
白黎忍不住又端起杯子喝了口奶茶：“你想我做到什么程度？”
赵元辰思索片刻，抬手挥退了随侍的艾伦与女官，说道：“今天肯定不行，你必须和我回东宫。”
“等到入了洞房，大家都离开就可以了吗？”她问得很仔细。
赵元辰道：“如果没有意外，明天我就会派人送你离开。”
白黎想着能多蹭顿饭，遂同意：“不管明天怎么样，我当替身到今天晚上，就算把我干的事一笔勾销。而且你必须把婚约解除，我不想以后结婚调出档案来被人发现是离异。”
“可以。”
想着还能再吃两顿饭，白黎终于舍得放下勺子了：“我吃好了，接下来干什么？”
赵元辰略一沉吟，调出智脑投放婚礼直播。
星网播出的环节是“抛捧花”，一只机械鸟勾着捧花滑翔在人群中，未婚少女发出惊人的欢呼，恳求“太子妃”（操控者艾伦）把捧花丢给自己。
白黎“哇”了声：“真的是随缘吗？”
“内定的。”赵元辰戳破了少女美好的幻想。
白黎：“我心理平衡了。”
赵元辰不知怎么的，居然听懂了：“你想要？”
白黎幽幽道：“我们贫民窟少女就不能有嫁给王子的梦想吗？”
赵元辰：“……”刚才是谁穿着婚纱和他一起走了教堂？
莫名其妙的，白黎也读懂了他的表情：“我刚才的不能算，替身没有真实感，又不是我自己结……”差点忘了，结婚的身份用的是自己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扮演着别人，却用自己的身份结了婚。
“这样的话，结婚的人到底是我还是她呢？”她喃喃自语。
赵元辰微蹙眉头，没有作声。
*
太子夫妻坐车游街被改成了抛捧花，虽然是内定好的，但不知情的人民群众十分满足，大大抚慰了游街取消的遗憾。
这个环节结束之后，直播也就告一段落，晚宴的内容并不对外公开。意犹未尽的网民们纷纷转移阵地，前往各大论坛发帖议论：
《哪个女孩不想拥有这样的婚礼？世纪婚礼细节高清大图全放送》
《借我一双慧眼，让我818今天名流身上的各大品牌》
《古地球手工婚纱再现，婚戒果然是星辰之海》
这类对婚礼的全方位细扒大部分是提前写好的稿子，各大品牌借着婚礼的东风大搞营销。而普通民众的热帖基本上围绕着一个中心——
《婚礼意外频出，太子妃真实身份仍未公开》
《震惊！官方对太子妃的真实身份秘而不宣的原因竟然是……》
《惊人内幕：神秘人爆料，太子妃真实身份竟是星际海盗？》
……
港真，屠版，一点都不夸张。
对于这件事，东宫在夜里八点钟在终端发布了一条动态：
东宫V：
各位网友的艾特小编都看到啦[害羞.JPG]，星网上所谓的太子妃身份猜想均是谣言。鉴于太子妃本人的意愿，皇室将暂时不对外公开其真实身份，不过可以担保身份来历没有任何问题，并且和皇太子殿下有不小的渊源哟[卖萌.JPG]
底下的评论纷纷表示：
懒得取名1号：小编这么可爱肯定是个男孩纸！
懒得取名2号：东宫账号的画风真是一如既往地和太子殿下不符合啊
懒得取名3号：这样比较亲民_(:з」∠)_太子殿下太高冷了
……
懒得取名N号：就我一个人关注是什么渊源吗？
皇室有自己的舆情公关部门，水军一下场，话题顿时歪楼，水完几千条评论，绝大部分就算好奇也不会再追根究底了。
这个时候，坐在悬浮车里往东宫去的白黎刷到了这条动态，不由纳闷：“有什么渊源？”
艾伦回答：“白小姐和朱莎小姐，以及殿下都是帝国大学的学生。”
白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太心机了。”
艾伦礼貌地笑笑，没有接话。
白黎不在意，自顾自地刷了会儿论坛。当替身的时候太紧张，她都没看清教堂是什么样，这会儿看人家818才晓得有这么多的细节。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轻纱飞扬下的亲吻：面纱的一角飞舞在半空，缀在上头的钻石恰好折射出了太阳的反光，被摄像机捕捉到了变身七彩的刹那，高贵典雅的太子殿下露出完美的半个侧颜，引发了无数尖叫。
摄像机的AI理当加鸡腿，照片看起来很少女心，很粉红色，很甜很虐狗。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白黎，完全想不起来当时有没有被亲到，小说里描绘的感唇瓣温柔/微凉的温度、柔软的触感、令人脸红心跳的呼吸……全都没有。
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有人踩她一脚她都感觉不到，亲吻这么轻微的接触就更不会有感觉了。
大脑对于那几秒钟的记录是一片空白，她看到照片以后才有“啊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的恍然。
人们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的，真相是什么他们并不关心。她关掉了智脑，由衷感叹。
窗外，东宫就在眼前。
第4章 真过瘾
邓丽君有首歌叫《沙里洪巴》，歌词中写到“有钱的老爷炕上坐”“没钱的老爷地下坐”，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首都住房的真实写照。
昔年帝都地下室住满了北漂，这会儿亦然，这颗“帝都星”上，政要名流富商才能住在地面上，没钱的赤贫阶级只能蜗居地下。
白黎上的帝国大学也不例外，高档宿舍在楼上，廉价宿舍在地下。她每天回宿舍的时候就安慰自己被分到了斯莱特林。
但谁不向往格兰芬多阳光明媚的高塔和靠近厨房的赫奇帕奇呢？
所以，看到东宫建筑的刹那，白黎忍不住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由衷感叹：“哇！”
东宫与皇宫毗邻，但是独立的建筑群，建筑风格很具有星际有钱人的特色，不崇尚简约高科技，而是尽可能得复古。
要白黎说，这宫殿园林做得很不错了，有从前影视城的水平，模仿了七八成，就是细节经不起推敲。
悬浮车进入地下车库停泊，白黎津津有味地参观着平日里绝不可能进入的东宫，觉得看什么都很有趣。
艾伦想要提醒她不要表现得太夸张，被赵元辰阻止了。他放慢了脚步：“看路，有台阶。”
“嗯嗯。”白黎提起裙摆，轻快地跳上了台阶。
离开了地下车库，通往东宫内部的甬道古色古香，地砖光可鉴人，四周的墙上描着飞天的壁画，搭配得怪异，却架不住画匠高超的技术，有种混搭的美感。
走出了甬道，就在东宫的内部，明明从正堂可以穿到后面，赵元辰却带她走了旁边的游廊，又绕到了花园的小径，一路花木掩映，假山重叠，很好地遮蔽了他们的身形。
白黎隐约猜想，他可能是不想让人知道带了她来，明明是自己的东宫却要这样小心，难道有探子不成？
七弯八拐走了段时间，白黎跟随赵元辰进了他的卧室。说是卧室，其实是个大套间，入门即是客厅。
客厅门口站着一个穿着丝缎旗袍的女官，见赵元辰进来，极有眼色地奉上热毛巾：“殿下辛苦了。”
白黎：穿旗袍，穿旗袍，居然穿旗袍……算了算了，这是个文化大融化的时代。
憋住，不能笑。
赵元辰接过毛巾，递给了白黎。
白黎捧着热毛巾懵逼：“擦什么？脸吗？我脸上有妆，不用卸吗？”原谅她的无知，穷人买不起化妆品，搞不懂星际时代的有钱人是怎么卸妆的。
赵元辰道：“丽碧，你带……她去洗漱一下。”
丽碧正眼瞧了白黎一眼，温声应了句“是”，随之做了个手势，请白黎往外走。
白黎没动，觉得赵元辰特地绕路把她带回私密的卧室，应该不想让别人看见她。果然，赵元辰道：“用我的就好。”
丽碧的神色微变，不过她的城府明显要比之前的女官深许多，什么都没说，顺从地带白黎进了洗漱间。
她一板一眼地教白黎使用物品，指着一块毛巾说：“擦脸。”白黎往脸上一抹，只觉触感柔软细腻，无水无油，妆容却全部被清洗卸掉，毛孔里一丝不留，睫毛干干净净，简直是黑科技。
“含着。”丽碧又让她含住一粒洁白的珠子。
白黎以为是糖，没想到含在嘴里以后，珠子微微震动了起来，开始在齿间游走。十秒钟后，震动停止，她吐出珠子，发现它变了颜色，而口腔爽冽清新，已经被完全清洗干净了。
星际时代的有钱人过得是什么日子？！真的是懒人福音。
卸妆漱口之后，丽碧在浴缸中放了热水：“请沐浴。”
浴缸从外表看像个大型鸡蛋，也像太空舱，周边没有摆放任何的沐浴露洗发露之类的东西，看来是全自动一体化的。
白黎跃跃欲试：“你能出去吗？我不喜欢有人看着我洗澡。”
“殿下的吩咐，我不敢违逆。”丽碧淡淡道。
白黎：“……”受不了了，一个两个的欺负人，赵元辰比她们好说话多了，“太子殿下，能不能请你让她出去，不要看着我脱衣服洗澡？？”
赵元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丽碧。”
“是。”丽碧冷下脸，关上门出去了。
白黎迫不及待地脱下紧身的礼服，（她今天穿着这个混在晚宴里吃了顿很棒的自助），埋进了浴缸中。
浴缸里的水不是纯粹的水，含盐量较高，浮力极佳，人躺下去就漂浮了起来。人躺入后，盖子自动合上，乳白色的壳层突然变成了投影屏幕。
屏幕上出现各种按钮：可以选择按摩的方式，如水冲、震动、波浪等等；可以选择沐浴露的气味，什么海盐、青草、玫瑰、水蜜桃，和香水比也不差什么了；背景音乐和影像也可以随意挑选，如果不想要，可以选择安静模式，独享片刻宁静……
白黎深深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贫穷限制想象力。她在星际时代过着和地球上差不多的生活，不是因为科技不发达，而是因为没钱。
模式的选择十分复杂，香气分什么前调中调后调，效果有紧致美白焕活等等，白黎看着眼晕，干脆选了“智能模式”，交给智脑分析肤质后对症下药准没错！
热水晃动了起来，卷裹着人飘来荡去，酸痛的肌肉被热水按摩着，慢慢松软下来，鼻端萦绕的是清新的水果气味，甜丝丝的，不知不觉，困意袭来。
她睡着了。
*
一门之隔。
赵元辰调出了心腹发来的调查报告，从白黎第一次在泽塔星球进行DNA登记开始，涵盖了她十几年的经历。
从身世上看，她出生于第十区的泽塔星球——银河帝国共有十大星区，第一区到第三区是发达区域，第四到第七区是发展中区域，第八和第九区是贫困区域，而第十区是边缘区域。
说句人话，第十区就是比贫困区更穷的地方，散落着无数荒芜而落后的星球。泽塔星球就是其中之一，那里的科技水平相当于过去的公元21世纪，没有智脑，没有机器人，仍然以最古老的手工业为主。
资本家用廉价的人力资源生产商品，然后以“纯手工制作”为卖点，把产品卖出天价，赚得盆满钵满，但星球上大部分的原住民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那里。
白黎的父母在一次行星撞击事件中死去，她在收容院长大。七岁时，她遇见了一个因为太空乱流而误入第十区的歌舞团，成了里面的打杂小妹，借此离开了泽塔星球。
三年后，她不知什么缘故离开了歌舞团，在第八区一个普通星球上借读，念完了初中课程。中考后，她凭借不错的考试成绩到了第六区念高中。
一年前，她以高出录取线一分的成绩考进帝国大学。
以这份资料来看，白黎的经历堪称励志，从第十区到第八区，再到第六区，最后到达帝都星所在的第一区，完成了很多成人都做不到的事。
但这些经历，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她今天的出现究竟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如果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赵元辰沉思着，关闭了档案，转而点开了一个视频。
如果白黎看到就会发现，视频里是她刚才在甬道里走过的场景。光洁的地砖是某种新研发的传感材料，可以精确地计算出行走之人的重量与步履，判断对方是否受过训练。
而精致繁复的壁画是为了掩盖多重摄像头，在各种成像仪的镜头之下，骨骼的形态、体温的变化、携带的物品一目了然。哪怕来访者在体内安装了微型炸弹，走过这条路时也无所遁形。
智脑对于白黎的判断是：身形瘦弱、肌肉松散、武力值较低、无携带危险品、近视度数600、颈椎劳损……
从体能概述到精准的小毛病，共计二十多项数据，明明白白告诉赵元辰，白黎的危险性很低，身体机能吻合她的经历，几乎没有编造的可能。
但这只能排除她是杀手可能，不能确定她真的毫无嫌疑，要知道，最好的间谍就是普通人本身。
*
白黎是被一阵悠扬的乐声叫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舱盖重新打开了，水被放了个干净，身上滑溜溜香喷喷的，就连抹身体乳的步骤都完成了，再摸摸脸，皮肤上残存着一粒粒金色的小水珠。
她在广告上看到过这种昂贵的护肤品，叫“一寸光阴”，集化妆水、眼霜、精华、乳液、面霜等于一体，只要抹一次就完成全部的护肤步骤，五分钟从黄脸婆变回美少女，效果赛过整容化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