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天论文,差点连更新都不会写了……
总感觉一股浓浓的学术研究味儿……
第51章
灯火似星辰,清醒莫沉沦。
阿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还在程让背上,她视线迷迷糊糊转了一圈,只能凭着感觉隐约辨别程让在爬石阶,石阶顶上是哪里却是不得而知了。
“我们去哪里啊?”她歪了下头,带着点鼻音问道,“还在姜国吗?”
程让语气有些雀跃:“带你去看星星,等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八郡。”
今晚的月色很好,银白的月光将周围照得朦胧又澄澈,黑夜与光线交织,像现实与梦幻偏离。月光太盛,衬得周围的星光一片黯淡,只有远离月亮的遥远的夜空上才有星星熠熠闪光。
这种夜色看什么星星?
阿沅狐疑地揉了揉眼,轻拍他肩膀提醒道:“星星都看不见。还有,我给那个头儿下的药很少的,等他回过神来就知道你在骗他,到时候追上来怎么办?”
程让箍着她腿弯的手臂紧了一紧,下意识问她:“你怎么想到要给他下药?若是我今晚没来,岂不是暴露了?”其实他想问的是,是不是那个禽兽要对她做什么,才惹得她下药自保?
说起这个阿沅就气,忍不住拍他肩膀,愤愤然道:“我那药本来是给自己留的!可倒进茶壶里后,我一想到中毒后会肚子疼,我就没狠下心喝。谁知道那个神经病大半夜的居然闯我房门,还坐下喝茶,他活该!”
“你要留给自己喝?”程让轻皱眉头,想到中那药后的症状,心里满不赞同。且不说腹痛心绞,单那毒|药岂是随随便便喝着玩的?若真伤了身子可怎么办?
阿沅却有自己的想法:“我配了解药的,而且那药药性不烈,就是发作起来有些吓人。我原想着坑他们一下,他们要拿我和你做交易,但如果到时候他们没法保证我的安全,你就有理由反悔啦!”
程让只觉得胸腔内漫过一阵暖流,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从里到外浸透他的全身。
阿沅这毒的原料确实来自于黔州,当初太守府去给她寻巫医没寻着,倒是带回了不少黔州特产的药草,她便跟着徐先生学配了几瓶毒粉,分量不多,却可以防身。
这回也是运气好,她将毒粉放在了贴身的香囊里,三娘掳她时也没搜身,倒是让她寻了机会倒在茶壶里,本想自导自演一场。谁能料到洪思源会大半夜突然发疯,闯进她屋内,还刚好喝了茶?也是因他喝了酒的缘故,第一时间没有察觉到那茶的异常。
“下回不要这样了,中毒可不是好玩的。你看看刚刚他一个大男人都疼成那样了。”听着少女骄傲的语气,程让有些无可奈何,好在她没事就好。
他们这会已经快到石阶顶上了,阿沅看见尽头是一座凉亭,亭里还亮着烛火,有些好奇:“上面是有人吗?”
“没有,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叫人提前准备的。”
阿沅啧啧称奇:“你在姜国都能这么干?也不怕被官府发现了,说你是细作,到时候晋王殿下都保不了你。”
一想到他们俩还在姜国境内,且刚从海盗窝里跑出来,她就觉得程让胆子真大。姜国和穆国现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和睦,可姜国将八郡又还了回去,心里肯定不甘心。现在许是有求于穆国,不敢主动生事。可若被他们抓到穆国的小辫子,指不定会做些什么呢。
程让淡淡一笑,手上掂了掂,顺势转移话题道:“你重了好些,看来他们没少你吃的。”
这是什么话?阿沅歪头一口咬上他脖颈,留下一个醒目的牙印,“都是冬天穿得多,衣服重的原因!我阿兄去年背我上落梅山时也说我胖,你们是不是都不知道姑娘家最讨厌被人说胖的!”
程让被她咬得浑身一激灵,手上差点脱力,听她控诉完赶紧无力地解释:“我没说你胖,我就是感慨一下,还好这群海盗没虐待你……你不胖,一点都不胖!”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亭内,程让小心地将她放下来。阿沅一下地就蹦了几下,在外面被背着走了那么久,手脚都有些冻僵了。
亭子里准备得很充分,不光燃着烛火,还有两个火炉冒着滚滚的热气,桌上备了一壶酒,还有个暖锅翻滚着热汤。就像阿沅期待的那样,寒夜里对着星光,和心上人一起对饮。
程让从一旁食盒里拿出小碗,舀了一小碗汤递给她:“喝了暖暖身子,待会就可以看见星星了。”
阿沅捧过碗小口小口地啜着,余光瞥了眼夜空,头顶上月光正盛,星星消隐,可远处与山相连的地方,星光闪烁,也是一幅美景。
“现在也有星星啊……”她喝完汤,指着远处的星空道,话音未落,她的眼睛陡然睁大。只见山下的县城里各处不约而同飘起光点,就像星星一点点升起一样,那光点越飘越高,渐渐连成一簇,在夜空上绽放着微亮。
那是天灯,祈愿的天灯。
看着她转为惊喜的表情,程让面上带了点笑意问道:“你要不要也放个星星上去?”
阿沅回头看他,纯净的眼眸里映着灯光,微微发亮,“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要什么都可以啊。
程让心想,手里像变戏法一样,突然从背后拎出个崭新的天灯来,白纸糊的灯罩上还有几行字,看着有些醒目。阿沅凑过去看——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语出《诗经》·《绸缪》篇,阿沅听木先生提过几句,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木先生说过这是一首写新婚之诗,可程让却堂而皇之写在祈愿灯上,意思不言而喻。
她脸色微红,装作没懂那诗的意思,将灯摆在桌上,示意程让点火。
程让似乎也没想过他抄写的诗会让少女害羞,三两下将灯里的蜡烛点燃,带着阿沅出了亭子。他让她捧着天灯,自己双手微扶着她手背,慢慢放手以后,那灯便晃晃悠悠却又稳稳地向上升去。
“姜国皇帝偏重佛法,又惜命,便下令设立放灯节,每到放灯节这夜,姜国各地都要放灯以求皇帝圣体安康。”程让解释道,“我原想着以后要带你来看看的,没想到如今凑巧就碰上了。”
他们放的灯越来越高,直至与其他灯汇在一处。
难怪程让今夜不走呢,还是为了带她一观这盛景。阿沅心里软软的,微抿着唇,怕自己忍不住泻了笑意,叫旁边这人得意了去,可她不知那眼角春情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眼看着天空上的灯越来越稀,阿沅也有些受不住外面的寒气了,程让无比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将人带到石桌前坐下。暖锅还冒着汩汩的热气,酒也是刚温不久的。
阿沅嗅嗅那酒味儿,有些疑惑:“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我酿的。”
程让替她斟了一小杯,又将暖锅里的菜夹了一小碗,自己也斟了杯酒道:“是你酿的,你去年不是说酿好了要请我尝一尝的吗?前些日子你在清州,我便让人去京城向伯母讨了来。”
阿沅把这酒从桂花树下挖出来时,还感叹今年找不到可以一起饮酒的人,没料到兜兜转转间,她竟从京城到了清州,又在归途中被绑到了姜国来,还与程让在异国他乡共饮起她亲手酿造的菊花酒来。
这世间奇妙尽在于此,总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何事,未知让人惶恐,也让人感慨——尽是缘分使然。
“阿沅,”程让看着对面饮了几杯后,有些酡颜微醺的少女,声音有些低哑,“我很欢喜。”
阿沅没听清,抬起头来迷迷瞪瞪地傻笑了声,“嗯?”在自己家或者在崔家,她都不敢喝这么多酒,因为怕阿娘和阿姊会说她。可如今在程让身边,她深知少年只会依她、宠她,便有些有恃无恐了,喝了几杯不说,还妄想将少年面前的杯子也端过来一起喝了。
程让眼疾手快地拿过自己的酒杯,无奈地叹气,他是不是太宠着她了?但看着阿沅娇憨地笑,心里只想把她想要的都给她,哪里舍得她难过?
阿沅看了看自己抓空的手,有些不解道:“你不喝就给我嘛。”
“我喝。”程让一手抓住她伸过来想抢回酒杯的手,声音低沉道,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在阿沅酒后格外澄澈的目光下,他仰头将酒倒入口中,突然倾身扳住她脸,捏着她脸颊的手稍用力,阿沅唇便微微张开,感觉到唇上贴过柔软的触觉,紧接着清冽中透着清甜的酒水被渡入她的口内。
她不受控制地咽下那一口带着缠绵的酒水,唇上的触觉却没有散去,反而越发紧密温润。少年无师自通地伸出舌尖探入她双唇间,像是要尝一尝酒的余香。
这是一个滋味难明的吻,辛辣又甘甜,清醒又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进入考试周了,看着课本觉得,我怕是要在试卷上现编一部古代文学史给我们老师看了:)
第52章
归途缓心路,回京遥无期。
宿醉后醒来头痛难忍,阿沅敲敲自己脑袋,觉得那酒液都浸入了自己脑子里,变成了水,晃晃脑袋还能听见声音。至于酒醉后的发生的事情,她稍回忆了下,模模糊糊的,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再看周围,尽管布置温馨、摆设齐备,但不能改变这是一辆马车的事实。甚至这马车比之前海盗给她坐的那辆还要晃悠几分。
阿沅感受了一下车速,他们应该是在很紧急地赶路。她爬起来掀开车帘看了眼,程让骑着马在队伍最前方,她的马车边上至少有六名护卫骑着马护在周围。有个护卫看见她撩开车帘,立刻催马跑到最前面去了。
阿沅看见他靠近程让说了什么,然后程让便回头看过来,她对上他的视线,弯唇笑了下,就乖巧地放下了车帘。看样子这是在回八郡的路上,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路程才能彻底安全。
她正琢磨着洪思源的毒解了没有,车帘突然被掀开,程让弯腰进来。
“头痛不痛?”他一进来便伸手替她揉太阳穴,揉了一会,将人抱到自己腿上,“赶路有些急,你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
身处程让怀中,阿沅觉得马车都没有那么摇晃了,她顺势歪头靠他胸膛上,“我们到哪儿了?还在姜国吗?”
“我们刚刚跨过穆国与姜国的分界线。”程让撩起侧窗帘,指着不远处的山峦道,“就那条山脉,将姜国隔在那头。接下来还是山道,有些颠簸,等出了这座山,我们就走官道,到时会平稳许多。”
阿沅好奇趴在侧窗上看,山峦连绵起伏,像一道道翻滚的绿色波浪,山峦间还有晨雾,太阳刚刚升起,金光在云里若隐若现。冬日的朝阳也是冷的,她哈了一口气,在暖黄的光里凝成冰冷的寒气。
“原来岭南的冬天也这么冷啊。”
车帘落下,程让抓过她的手试了试温度,他一直在外骑马,手握缰绳,按理来说应该被冷风吹僵才是。可偏偏他的手暖如火炉,阿沅在他手里蹭了蹭,他的手心和指腹上有长年累月形成的厚茧,硬硬的又带有皮肤特有的柔软。
“我被绑走后,我的那些护卫还有我堂姐去了哪里?”她一边玩着程让的手指,一边问道。因为程让的手修长劲瘦,骨节分明,看起来格外有美感。爱美之心自然是人皆有之,她看看自己的手,倒是小巧白皙,但离她的审美还差一段距离。
程让腾出一只手让她玩,另外一只手扶着她腰,免得颠晃。
“我让他们都回京城了,也写信给伯父伯母了。”他答道,“你放心,我没把这事告诉你阿姊,她还以为你早回京城了。”
阿沅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怀孕的阿姊还要为她担惊受怕。至于其他的,她莫名相信程让肯定已经处理好了一切,说不定昨夜就连夜将她平安的消息送了回京。
这一推测源于她对程让的信任,然而——
在漫天星辰闪烁下,程让写道:“若从岭南回京,一是路途遥远,二则危险未知,言襄不敢以阿沅之安危为玩笑。因而暂让阿沅居于八郡,待晋王携属归京之时,且让阿沅随往。”
鹞鹰在一旁歪头瞧他,眼神有几分无辜。程让面不改色将纸条卷成根小棍子,放入细管内,妥帖地用蜡封好,随即拴在鹞鹰的爪子上,“去吧。”
一旁醉酒后熟睡的少女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算算日子,现在都十一月十五了,再有一个半月便过年了,阿沅有些忧心,“那我什么时候回家啊?从岭南回京算起来要二十几日,还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若是再碰上大雪封路,我怕赶不回去了。”
程让温言安慰:“没事,先在八郡休整一下,我已将你平安无恙的消息传给伯父伯母了,且看他们回的消息如何。”作为小将军,他平时习惯了冷脸威容来震慑下属,唯一的温情都用来哄骗小姑娘了。
阿沅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传信的做法,丝毫没想到自己也可以写信让他送回去。
过了山道以后路就平缓了许多,他们也没怎么赶路了。阿沅一边享受着岭南迥异于京城、清州的景色,一边又暗暗着急自己的归家日期。她还是习惯于过年时与家人待在一处,况且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与阿父阿娘一块过年了,毕竟来年九月她就要嫁与程让。
进入八郡地界范围以后,阿沅能感觉到周围的护卫都放松了不少,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原本的冷脸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些笑意,那是由衷的回到家时的笑容。
她心里有些羡慕,她也想回家。
程让自从不急着赶路之后,就直接放弃了骑马,跟着她窝在马车之内。这会看见她面上神情,就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咳了声道:“伯父伯母的回信来了。”
阿沅一下被引开了心神,“什么时候到的?你都没和我说。”
程让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将已经拆开的竹管递给她,“我怕你不开心。”
这有什么不开心的?她存了疑惑,接过来打开,一张小纸条能写的字并不多,但其中殷殷舐犊之意读来感人至深。可情意再深,其中的意思也很明了——从岭南回京之路,山长水远,且冬日行路不便,不如等开春以后再行打算。
阿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父阿娘就这么放心将她扔在岭南?
程让掩嘴又咳了声,面色却是十分平静,他当初写那一封信不过是虚晃一枪,晋王初到封地,还未有明显政绩,如今已是十一月末也没接到陛下的召入京旨意,想来今年是不会回去了。林伯父在京城朝中,应该对陛下的态度有几分揣摩,在此情况下,断然不会让阿沅跟着晋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