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焰眼底浮起三分笑意。
他停下车,帮她开车门:“我只出去几天,很快就回来。你一个人在家里, 听话些。”
姜竹沥低着头看手机,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就是几分钟之前,余茵给她发消息,约她明天在拍摄地见面。她没有助理,这次的戏份也不算多, 加上有段白焰这层关系在,余茵每次找她,都直接联系她本人。
“看见了吗?”姜竹沥拿着余茵的短信,炫耀给他看, “我也非常忙碌,我有很多工作要做,才不会守在家里等你回来。”
段白焰耸耸眉。
她得意得像只小狐狸,虽然比过去更加有活力,但他觉得,她没有以前那么听话了。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生病时的她,虽然傻兮兮,但是软绵绵。
“先下来。”段白焰俯身,扣住她的腰,帮她解开安全带。
“多遗憾啊。”姜竹沥难得在这种事情上扳回一局,她主动牵住他的手,脸上的开心藏都藏不住,“现在只好拜托你,等我工作结束了。”
小姑娘白白净净,静看像个乖巧得的雪团子。可她笑起来时,鹿眼乌黑明亮,又分明地弯成新月。
段白焰脚步微顿,立刻收回刚刚的想法。
不对,她怎么样都可爱,她怎么样,他都喜欢。
垂下眼,他捏捏她的手:“我都等了十年了,还怕这一会儿?”
“不过,”旋即又叹息,“这么快又要分开,是挺遗憾的。”
姜竹沥手指一顿,敏感地察觉到,他后半句话语气不太对。
脑子里警铃大作,一推开家门,她就打算跑。
却被段白焰抢先一步。
他大跨步走到沙发前,一手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腰上,将她朝前一带,她就跨坐在了他身上。
腿根被熟悉的感觉抵住,姜竹沥惊慌失措,想从他身上爬起来:“禽兽!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能……”
“既然你很遗憾,我也很遗憾。”段白焰一边按着她乱动的手,一边解她的衣服,“那我们就先把未来几天要做的事,一次性透支完吧。”
说着,他按住她的下巴,深深浅浅地吻下来。
两个人气息相融,他像一堵强硬的墙。姜竹沥推不开他,头脑逐渐变得混沌。
避孕药事件之后,他变得谨慎了很多,但这种技术上的谨慎,助长了他另一方面的大胆。
他的吻不急不缓地下移,轻轻地啃她白皙的锁骨:“喜欢吗?”
姜竹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像一只暖呼呼的小动物,柔软得不像话。
然而脑子里最后一丝理智尚且命悬一线,她小声嘤咛:“别……别亲那里……我明天要工作,不能穿高领的衣服……”
他动作微顿,放开锁骨,向下吻去。
跟他复合之后,她身上的吻痕就没再消过,旧的上面叠加新的,她常常担心会不会再也消不掉了。而与之一起进步的,是他在这件事情上的业务能力。
姜竹沥开始还抗拒着挣扎一下,后来一点一点地,不自觉地被他带着,迎合他的动作。
她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第二天醒过来,卧室内光线柔和,光影在窗下游移,竟然已经是日上三竿。
松鼠姑娘慢吞吞地翻个身,下意识摸摸被窝。
他离开时不放心,关掉了电热毯,所以那一半床铺一点温度都没有,只放着一个冷冰冰的大白玩偶。
姜竹沥气得捏爆枕头:“……渣男!”
她起床洗漱,换衣服确认行程。
下午要去见余茵,然而昨晚做得太狠,姜竹沥走路发虚。这股气直到吃完午饭也没能彻底消散,她越想越气,想打电话骂他。
一打开手机,就收到段白焰的消息:
【我上飞机了,你昨晚没怎么睡,今天就多休息一下。】
发消息的时间,是三个小时前。
姜竹沥算了算时间,他现在肯定也还在天上。
看样子在他回来之前,这股气都没地方撒了。
姜竹沥气鼓鼓地给图拉喂了点儿小零食,然后气鼓鼓地收拾东西,气鼓鼓地赶往拍摄地。
余茵这次的微电影是半公益性质的,她本人名气不小,得到了很多家志愿机构与福利组织的支持,因此这次参与拍摄的,也有不少大咖。
姜竹沥赶到地方,余茵正在跟人说戏。
拍摄地在室内,不知他们从哪儿找了这么个逼仄的小屋子,像千禧年初流行的那些伤痛文学中一定会出现的弄堂,地面永远潮湿,垃圾与流浪猫肆虐,一眼望去看不到底,抬眼向上看,天空被交织错杂的电线切割成无数份。
她站着等了一会儿,余茵像是余光注意到她,抬起头,遥遥朝她露出和善的笑意:“来这边坐吧,姜小姐。”
她乖巧地走过去,向她打招呼。然后屏住呼吸,跟那个演员一起听她说。
她本人的戏份并不多,但一段话听下来,余茵竟然对自闭症群体也非常了解,姜竹沥有些意外,对她的好感值蹭蹭又上去几个度。
那个演员听她说完,低声道过谢,就拿着剧本走开了。
余茵转过来,见她竟然也在一脸认真地听,笑着拍拍她的手:“你以前是拍过平面的吧?不要紧张,你做不来的,我会告诉你。”
姜竹沥心里感激极了,连连点头。
化妆师叫她过去化妆,她一边乖巧地扬起脸,一边朝余茵的方向偷瞄。
这个小故事的剧情不算复杂,发生在一个普通家庭里。姐姐很优秀,小她两岁的弟弟却患有自闭症,并伴随有轻度的暴力倾向。
父母带他在康复机构治疗了很久,但效果并不好,一旦无人看管,他就会用双手砸家里的玻璃,直到玻璃碎裂,他两只手鲜血淋漓。
久而久之,姐姐开始对他失去耐心。
姜竹沥演那个姐姐。
但弟弟在取景器里歇斯底里,她也跟着心惊肉跳。
“卡。”
弟弟停下动作,朝她走过来。
余茵语气柔和,跟他说问题。
姜竹沥眨眨眼。
余茵是个温柔小姐姐,说话细声细气,很喜欢笑,跟她印象中戴着鸭舌帽用扩音器凶巴巴吼人的导演,不太一样。
她没见过段白焰在片场的样子。
更早一些时候,段白焰痴迷于那种连他自己也看不懂、偏偏一群影评人还要不懂装懂地对他进行夸赞或贬损的先锋文艺片,这种片子极其考验演技,他把能用的戏骨都轮了个遍。
他近几年才开始启用年轻的新人,甚至为此上过几轮热搜。
据说拍《青果》时,有个IP火起来的小花,不懂事地对台词报数字,第一场戏,就声情并茂地念“一二三四”,段白焰抬眼冷笑一声,摔本子就走了。
导演说话不算数的情况,在段白焰那儿从来不存在——因为他的剧组里,他是一言堂。
姜竹沥有些出神。
等她反应过来,脑子里愤怒的小人立刻蹭地跳出来,啪地甩她一耳光。
才分开几个小时,她竟然开始想念那个渣男了。
姜竹沥咬牙切齿。
化妆师是个年轻小姑娘,见她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竟然定格在愤怒上,以为她对妆容不满意,惶恐极了:“你,你不喜欢这个妆吗?”
姜竹沥愣了一下,转眼看镜子。
她的长相本来就偏小,化完全妆,长发梳起扎成马尾,满脸胶原蛋白,像初出校门的高中生,带点儿不谙世事的稚气,又带点儿优等生与生俱来的傲气。
“没有呀。”她觉得,能化妆化出优等生的感觉,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姜竹沥有种回到十七岁的感觉,她blingbling地眨着眼,兴奋地夸她:“你化得超棒。”
小姑娘脸红了红,低下头整理化妆箱。
姜竹沥对这个妆很满意,打开手机调好角度拍了张自拍,发给段白焰。
按照时间计算,他应该已经下飞机了。
她问:“每天面对着我这么年轻的一张脸,你不会心有愧疚吗?”
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他没有回。
弟弟那场捶玻璃的戏NG了几次,不是太轻就是太重,那演员也是个名气不小的小生,虽然血不是真的,可他一次又一次地砸在玻璃上,关节都开始破皮。
姜竹沥握着手机,忍不住想,她包里好像有创可贴。
等了一会儿,这场戏还没拍完。
化妆师小姑娘好像也有点儿无聊,眼睛一下一下地往这边瞥,像是想跟她搭话。
姜竹沥眼睛亮晶晶,朝她wink。
小姑娘一下子被击中,红着脸小声:“你是叫甜药吗……?我以前不知道,你长得这么好看。”
“嗯。”姜竹沥点头,“甜药是我的网名。”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聊起来。
姜竹沥的事前段时间闹得很大,很多人都听说过,这小姑娘也不例外。
“他们……导演的那个圈子……”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讲到这个。她犹犹豫豫地问,“会不会很乱?”
“哪一种‘乱’?”
小姑娘很委婉,小声道:“安全感。”
“这个……”姜竹沥想了想,非常自信,眼睛亮得像是有星星,“不会呀。”
段白焰这个人,不走寻常路。在别的导演那儿能玩的招数,在他这儿几乎都行不通。
所以圈子里女明星们对他又爱又恨,大多都是想攀附,但又不太敢接近。
然而下一秒,她手机一震,弹出一条实时娱乐头条“段白焰只身现身英国,与神秘女子酒店过夜,疑似与网红甜药感情破裂!”
姜竹沥:“……”
妈的怎么又来了。
她瞬间炸成河豚,调出段白焰的电话。
然而在按下绿键之前,她脑子里灵光一现,想到刚刚才信誓旦旦地说过的那句“不会呀”,脸上后知后觉地,涌起一股火辣辣的热意。
她现在这样,是不是……被……被……
打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小白上线,他就会惊奇地发现:
咦,我怎么又凉了【摸不着头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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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所有的评论我都看到了
关于自闭症,关于志愿者
我打了长长的话,后来又都一一删掉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都是小可爱,那我挨个亲一亲吧
第68章 柔软娇气
姜竹沥郁闷地收起手机, 决定不打这个电话了。
她要一个人,先自己冷静一下。
何况……
中国现在下午四点,他那边刚好十二小时的时差,应该是凌晨。
姜竹沥呀——
她坐在原地, 挫败地想。
都这种时候了, 竟然还在考虑,渣男会不会睡了,自己会不会吵醒他。
她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 化妆师顿了会儿,小心翼翼地戳她:“小姐姐, 余导叫你。”
姜竹沥连忙起身过去。
弟弟终于艰难地捶碎了玻璃,他一脸茫然, 坐在地上捡碎片。
姐姐放学回家时, 父母都还没下班,她一推开门, 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看到家里的大男孩坐在窗边,双手血淋淋的。
她愣了一下,快步走过去, 又急又气, 喊他全名:“孙卓!”
弟弟抬起头,像是察觉到她预期中的不善, 面色戒备, 无意识地朝后退了退。
——而他身后是没有玻璃的、空荡荡的窗棂。
姜竹沥正要再朝他靠近, 余茵喊了卡。
“我觉得也许……少点儿东西。”她朝姜竹沥招手,形容道,“你多多少少,应该有点儿讨厌孙卓。”
姜竹沥点点头,屏住呼吸。
“你想一想,假如你有个弟弟,早在儿童时代,他就分走了你父母所有的注意力。”余茵语气和缓,耐心地描述,“等你快要成年的时候,父母逐渐老去,可他日复一日,仍然是这个家庭最大的负担。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你原本成绩优异,未来的人生一片坦途,应该能考到很棒的学校,与非常优秀的人在一起,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可是这时候——就在你临近高考、备战六月的时候,你的父母却在深夜把你叫到房间,对你说——”
“‘孙隽,我们老了,不能照顾卓卓一辈子。你就不要报考外地的学校了,留在本地,将来也好跟他有个照应,你看好不好?’”
姜竹沥站在原地,口齿泛冷。
“你拒绝了父母的请求,因为你不想认输。”余茵还在继续,“你总觉得,会有办法的,过去十几年,让孙卓在高额的私立学校混几年,在残疾学校混几年,再在康复机构混几年,不也一样好好地长大了吗?”
“可当你主动为他寻找出路的时候,才发现,如果有朝一日父母当真去世,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人能收留你的弟弟。”
“没有这样的学校,没有这样的机构,没有这样的组织和群体。他马上就要成年了,哪怕是放在自闭症的群体里,他这个年纪,也是被康复机构不愿意接受的对象。”
姜竹沥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于是你发现了,”余茵说,“你没有退路。”
“可是这一天放学回家,你发现,孙卓他又打碎了玻璃。那块玻璃家里修过很多次,父母不厌其烦,但你烦了——这种烦是不着痕迹的,一点一点地,在过去十几年的生活里,慢慢地堆积起来。”她的声音慢慢变轻,“你看到他坐在窗边,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像个懵懂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