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之妻——天行有道
时间:2018-11-12 10:10:23

  李思娘只能暗叹一声小本生意不好做,到底还是认命地引了楚瑜进去。
  这屋子从外看十分窄小,里头却别有洞天,连着数排楼阁,俱是雕梁画栋,装饰十分精美。中央还有一个方圆丈许的小池子,池中种着数茎莲花,纵然花凋叶落,只余残梗,但闻微风自湖面冉冉吹过,也别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意境。
  楚瑜的嘴角不禁微微张大。
  李思娘看着颇为自傲,“不是我自吹自擂,要论风景秀美,引人入胜,就连城中最好的醉红楼、倚翠阁都比不过我这小地方呢!”
  楚瑜沉下脸,“少废话,快领我去见姓朱的!再迟一步,我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吓唬谁呀,李思娘暗暗嘀咕,卫尉大人那般清俊人物,不知从哪里讨了这个魔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女人的嫉妒心发作起来,许是比吃人的老虎还可怕。李思娘不敢与其争执,紧紧地闭上嘴,加快步子。
  她带着楚瑜七拐八拐,绕了几个弯子也没看到朱墨居处,楚瑜不禁起了疑,“你别是哄我吧?”
  “怎敢呢?”李思娘忙陪着笑,“实在是屋子忒多,夜里又黑灯瞎火的,着实辨不清楚。”
  等到第四次绕回湖边,楚瑜再没了耐心,停下脚步,冷冷的望着对面浓妆艳抹的妇人,“妈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要不要帮我?”
  这回李思娘纵使有十分口齿也编不出妥善的谎言,正要挤出笑脸敷衍过来,忽觉双臂一酸,楚瑜不知何时已绕到她背后,将她两只胳膊举起,用力向后弯折过去。
  李思娘不由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原来楚瑜的哥哥擅武,她自幼跟着哥哥楚蒙也学了一招半式,纵不十分精通,用来制服李思娘这等溜滑妇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她向腕上加了三分力气,“妈妈还不肯说实话吗?”
  李思娘汗水涟涟,只恨自己不能化作鳝段,好从这母老虎的钳制中逃离出去。她吃痛求饶,“公子饶命,我这就带您去见朱大人便是。”
  楚瑜方肯松开她。
  李思娘揉了揉酸痛的肘臂,觑了觑楚瑜的面容,悄悄朝适才应门的红衣小丫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速去通风报信。
  不料盼春的眼睛生得贼尖,小丫头群裾微动,便立刻被她给拦住了。
  母大虫的手下也都不是吃素的。李思娘无法,只得朝楚瑜行了个屈膝礼,领她往院子西角的一间宽绰厢房走去,心里暗暗祈祷:老天保佑,这可不关她的事呀,几位大人若要怪罪,就一剑把这女罗刹杀了吧!
  屋子里灯火通明,窗棂中还透露出一股靡靡香气,熏得人昏昏欲醉。
  李思娘在门前停下脚步,低声道:“到了。”见楚瑜别无他话,便一溜烟的跑走,赶着投胎似的。
  楚瑜向盼春扬了扬眉头,“上去叩门。”
  盼春勉强跟着自家小姐来此,已然提心吊胆,听得里头笑语喧阗,心里更是如打鼓一般——打断了这些人的好事,自己焉能有好果子吃?
  无奈她清楚楚瑜的脾气,一旦决定了便不会变动,只得战战兢兢地上前,对着那扇桐木雕花门敲了三下。
  “谁呀?”里头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仿佛是赵知府的腔调。
 
 
第37章 
  楚瑜并不怕他, 勾引他人夫婿来这等烟花之地, 他还占理了?遂疾步上前,沉声喝道:“是我。”
  房门豁然而开,朱墨拽着她的胳膊,轻声说道:“咱们回去说话。”讨商量的口吻。
  他身上沾着淡淡酒气,还有浓重的脂粉香。
  楚瑜从他袖子缝里看去,只见赵克己也在其中, 余外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吏,约略是书簿、典史等人。李思娘大约很看重这一批贵客, 挑来陪侍的姑娘皆姿容不俗, 且媚态天成,那膀子都快吊到男人身上去了, 跟没骨头似的。
  没准开门之前,朱墨也是让她们死蛇烂鳝一般缠着呢。楚瑜恨恨推开他的手,“好一出衡阳夜话!这真是‘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 你倒会风流快活。”
  朱墨任凭她指摘, 头都快低到地板上了, 也不为自己分辩半句。
  这卫尉大人看着气度恢弘, 怎么在女子面前却乾纲不振?几个官吏看着都有所不满,想起为其解忧, 书簿便上前陪笑道:“嫂夫人别生气, 原是咱弟兄几个见朱兄今日操劳,很是辛苦, 才带他出来散淡一番,您若为这个气坏身子倒不值了,有什么事,只管寻问咱们便是。”
  “原来你还知道?”楚瑜冷笑道,“你口口声声称兄道弟,倒会将人往邪路上引,真是难为你这位好兄弟!”
  书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没想到这位嫂夫人看着文秀,说起话来却这般得理不饶人,早知自己就不该多嘴了。
  几个姑娘见她气焰嚣张,难免心有不服,其中一个桃粉颜色的便轻飘飘站直身来,拢了拢肩上薄纱似的衣衫,一路扭摆着近前道:“大人,你何必被她指着鼻子骂?一地有一地的规矩,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敢上伎馆子来拿人来,她倒好,竟敢到这地方耀武扬威,把咱们当成什么了?”
  楚瑜见她神情傲然,一巴掌早挥上去,虽被她知机避开,还是留下一道浅浅红印。楚瑜叱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过来强出头?我不止骂你,我还要打你呢,有本事你别闪躲!”
  众人见这位夫人美艳柔旎,偏生气质凶悍,早愣作一团,竟没一个上来劝架的。
  幸好楚瑜不屑于跟娼女争风吃醋,只斜睨着傻站在一旁的朱墨,“你还要留下来么?”
  那人低眉顺眼的说道:“但听夫人差遣。”
  楚瑜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态度自若的道:“我也累了,想先回去休息,去还是留,你自己决定。”
  这不是废话,闹出这么一场,朱大人还有脸留下来么?众人心里皆想着。
  果不其然,楚瑜才一出门,朱墨就连忙整衣跟上。门口挂着两盏烘黄的灯笼,瞧得不甚清楚,隐约可见楚瑜还在朱墨耳朵尖上拧了两下,那懦弱的丈夫却连抱怨两句也不敢。
  不知怎的,众官皆对这位同僚产生一丝怜悯之情:娶了这么一位悍妒的夫人,难怪朱大人每每行事荒唐不经了——天天受着母老虎的气,谁还不想到外头找点乐子?纵婪取些银两也是应该的,不趁早打算后路,迟早会被这位楚夫人折磨死。
  赵知府更是暗暗庆幸,和朱墨的夫人比起来,他家的妇人简直和菩萨一般温柔祥和了。现在他倒是对朱墨素日的表现深信不疑:能被一个弱女子辖制成如此,可见这姓朱的没多少真材实料。
  李思娘眼瞅着那辆马车驶出巷子的拐角,这才用劲朝地上啐了一口,朝身旁的红衣小婢抱怨道:“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恨不得把郎君拴在裤腰带上,自己没本事,却来怪咱们,好没道理!”
  尽管多得了一锭赏银,可是为长远计,朱大人以后必定不敢明目张胆的往此地来了,岂非少了一单生意?李思娘自然忧愁不迭。
  那小婢却忙于出神,目中颇有艳羡之意:能将一个高高大大的夫婿驯服成耙耳朵,无疑也是一种本事。
  *
  回到房中,楚瑜依然延续了马车上冰冷的空气,没对朱墨说过半句话,似乎是在等着朱墨向她开口认错,至少,也该解释解释。
  朱墨却望着她微微的笑,“你方才做得很好,虽然有些过火,却还不失身份。”
  楚瑜没好气道:“那还不是跟你学的。”
  她虽然生气,却也不至于立刻变成个没教养的悍妇,皆因当时察觉朱墨神色有异,似乎在暗示她什么——朱墨平时可没这般乖巧,任由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楚瑜于是似有所悟,猜到或许要在众人面前演一场戏,无论这戏是真还是假。
  “赵克己多疑,若是不能取信于他,咱们恐怕会前功尽弃。”朱墨兀自说道,“所以今夜他设宴相邀,我还不能不出去,否则岂不证实了心里有鬼?”
  这勉强算得一句解释,楚瑜哼哼说道:“你又不是好人,只怕你心里正求之不得呢!”
  “是,我当然不是好人,”朱墨径自承认了,他拉起楚瑜的手,密密说道,“可是娶了你这样国色天香的夫人,我眼里哪还看得上别人,你觉得那些庸脂俗粉会是你的敌手么?”
  “呸!”楚瑜撇开他的手,但是没能成功,只能扭过头去,拒绝与此人对话。但是她的心情毕竟好转了些,不得不说,朱墨深谙说话的技巧,知道这时候认罪也是讨打,因而变相的阿谀一番——他戳中了楚瑜自负的软肋。
  “所以你今天过来,我其实是很高兴的,你若是不在意我,怎会理会我去了哪里?”朱墨愈发加紧攻势。
  他灌米汤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好了,楚瑜不屑道:“谁管你?”语气到底软化了些。
  不过这话里的前因后果让人忍不住深究,楚瑜别扭的问道:“那要是我没来呢?”
  朱墨笑眯眯的展开两手,“那自然该怎么样便怎么样。”
  楚瑜气得将枕头朝他身上扔去,“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吃着碗里还惦着锅里的!”
  朱墨灵巧的将美人枕抓住,这才放弃逗她的念头,肃容道:“开玩笑的,就算为了你,我也得守身如玉才是。”
  他一本正经说来,楚瑜分外觉得滑稽,怕笑容被他瞧见,忙藏起嘴边两个微涡,吩咐盼春将汤药端来。
  朱墨见人进来,暂时停止笑闹,好奇凑过去,“你还在喝药啊?”
  “又不难喝,怕什么。”楚瑜简直把这药当成了安神的蜜水来尝,睡前必喝一盏才过瘾。她引颈嗅了嗅,向盼春蹙眉道:“这两日倒是气味偏苦了。”
  盼春亦不知何故,挠头道:“还是照原来的方子煎的,应该不会有异常。”
  许是水质差异,楚瑜想了想,正要端起来饮用,朱墨却劈手夺过去,“我先替你尝尝。”
  楚瑜瞅着他那一脸猴急的样儿就没好事,果不其然,汤勺才递到唇边,汤碗就被他失脚跌碎了,哪还有涓滴剩下。
  跟厚脸皮生气没意思,楚瑜让盼春再去煎一盅来,盼春却讪讪道:“这会子灶中已关了火,怕是来不及。”
  “那便算了吧,等明日再说。”楚瑜一脸扫兴。
  须臾碎瓷片清理干净,楚瑜便嗔着朱墨,“都怪你,好好的一盅药都被弄洒了,这也不是白得来的。”
  朱墨却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道:“这些日子还有谁在伺候你?”
 
 
第38章 
  “还能有谁, 左不过是盼春望秋她们几个, 再加上新来的谢兰。”楚瑜有些埋怨的说道,自顾自解下身上的短衫,“赵夫人送来的那些,我没敢怎么使唤。”
  到底是京城来的娇小姐,在家中被人伺候惯了的,一路上颠沛流离, 到了衡阳又得帮着看顾灾民,忙东忙西, 能忍住不叫苦就很难得了, 偶尔娇气发作,也是可以原谅的。
  朱墨见她那件短衫无论如何脱不下来, 不得不帮她一把手,将两只袖子从胳膊外拽出去。
  楚瑜从衣领里探头看他,神情微有不安, “我今夜大闹李思娘家, 是不是对你影响不好?”
  惧内毕竟不是体面之事, 纵然朱墨有假装的成分, 可那伙人没准真会这么以为呢。
  “你还知道啊?”朱墨不禁失笑, 为她这迟钝的领悟力。见楚瑜微微咬唇,面有惭色, 眸子里再度显出又倔强又负疚的神情, 他遂揽着楚瑜的肩膀笑道:“你闹一闹也好,至少以后, 赵克己等人不敢再找我出去胡天胡地了。”
  “谁管你?”楚瑜满面娇红想要推开他,可肚兜还在腰际挂着,朱墨一旦松手,她势必得一丝-不挂。
  结果两人经历一场你来我往的拔河,楚瑜还是软软的滑到他身上,任由朱墨饱餐了一顿——据他说,赵克己为人忒小器,说是请客,酒菜并不齐备,他请来的那些歪瓜裂枣自然也绝非秀色可餐。
  这是真心还是假话,楚瑜没工夫去问——她实在也被折腾得没力气了。
  *
  次日一大清早,楚瑜便承蒙赵夫人的邀请,随她去城西为难民分送冬衣。说也奇怪,楚瑜昨夜在李思娘家大发雌威,下了赵克己等人的面子,赵夫人非但不怪罪她,反倒待楚瑜愈发亲切厚密——兴许是想从她那里取取经,好降住自家那个不正经的老东西。
  车马暄暄出门,两位侍女自然也得陪伴楚瑜左右,盼春仔细叮嘱留下的谢兰:“你好好留在家里,哪儿也别去。”、
  经历这些时日的相处,谢兰与小姊妹们已经很熟悉了,倚在门边含笑挥手,“姐姐放心去吧。”
  待人去无踪,她这才收拾起脸上笑意,莲步轻移,悄悄来到西间的小厨房中——赵知府知道夫妻俩好洁,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单独的小厨房。
  一个脸面皱成橘子皮的老妇人正在灶中刷洗碗筷,见了她抬头笑道:“姑娘又来为夫人煎药啊?”
  “夫人有事出去了,约莫得两三个时辰,等回来正好能喝。”谢兰望她笑了笑,将身子凑近风炉。
  炉子上咕嘟咕嘟的坐着一锅药。
  谢兰一面看着铜铫中的汤水,一面留神那婆子的动静,待婆子出去,她这才轻舒一口气,警惕的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来,欲撒入那铜铫之中。
  这已是她第三回 做此等事,按说比起首次已熟练了许多,纵使心有不安,这条路已走定了。
  但不知怎的手腕一动,那药粉便飘飘荡荡撒在地上。谢兰不由慌了神,欲埋头收拾起来,眸子一瞟,便瞥见一个如松的身形木立在门框上。
  她只觉心都冷了。
  原来卫尉大人今日并没有出门,他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他究竟站了多久?
  谢兰动了动嘴唇想要解释,发出的却只有几个喑哑枯燥的音节。
  朱墨的脸上不见愤怒,倒是跟结了一层霜似的,冻得人栗栗生寒。他以目示意,成柱知机,飞奔着将剩余的半包药粉捡回,仔细嗅了嗅,面色凝重道:“是牛膝草研成的粉末。”
  牛膝一物对女子大有损害,伤肾水,若长久服用,必生病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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