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下,少女笑语如珠,美目流转,眸中光华浮动,有笑意,也有羞意。
纪云开怔了一瞬,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这不是拒绝。他执了她的手:“当然是真的啊!我的心,你还不知道么?”
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字,诚恳而郑重:“卿卿,我绝不负你。”
周月明只拿眼睛看着他,清亮的眸子里尽是他的身影。她的手掌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噗通,噗通,和她心跳的步骤渐趋一致。她的脸慢慢变热,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虽轻,听在纪云开耳中,却犹如天籁一般。他大喜过望,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啊。”周月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着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双腿骤然离地,吓得她慌忙去捉他的肩头,“纪云开,纪云开,你放我下来。”
纪云开原本只是一时心情激荡之下抱起了她,然而此刻心爱的人就在自己怀中,把他的心塞得满当当的。他又有些不愿意松手了,甚至还又转了一圈儿。
她声音软软的,就那样连名带姓唤着他的名字,他心中欢喜,有什么似乎破土而出。
周月明害怕之余,还有若有若无的兴奋:“纪云开,纪云开!”见他不肯松手,她视线微转,伸手去扯他耳朵,可又不敢使力,怕扯痛了他,力道极轻。
忽然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麻痒之意瞬间窜至全身。纪云开身体轻轻一颤,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他迅速安安稳稳放下了她。
周月明呼了一口气,见他神情古怪,忙问:“疼么?我很小心的。”
“不疼不疼……”纪云开连连摇头,“你小猫一样的力气,哪里会疼了?”
“才不是,我力气大得很。”周月明下意识反驳。
纪云开冲她笑笑,很好说话的模样:“是是是,你力气大得很。”
周月明故意板起脸,想让他态度诚恳一些。可是还没绷起脸,自己倒先笑了。
见她发笑,纪云开也跟着笑。两人就那么相视而笑,任时光静静流淌。
周月明心说,真奇怪,以前看见他时,她就来气,恨不得躲得三丈远,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现在看见她,就觉得心里甜甜的。
明明面对的是同一个人,却有不同的感觉。
她不免感叹世事无常。
“你要喝水么?”周月明忽然想到,他来这么久,她居然还没给他水喝。
纪云开摇了摇头:“不用。”
“哦。”周月明摸了摸已经冷掉的茶盏,估摸了一下时间,“纪云开,你是不是该走了?啊,我不是要催你,我把她们打发出去玩,也不知她们什么时候回来。要是她们看见你,那多……”
那多难为情啊。
纪云开也知道自己不该久留,但是两人刚正式明确了心意。他自然感到依依不舍。他“嗯”了一声:“我知道,我改天再来看你。”
周月明只静静地瞅着他,也不说话。
纪云开心中柔软一片:“我很快就请皇上赐婚。”
“好。”周月明点头,脸上漾起笑意,但很快她又皱了眉,“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他们两人互表情意,说起来也才没几天。她确实不反对嫁给他,不过这也太急了吧?
“不早不早。”纪云开摇头,一脸认真,“卿卿,我怕太晚了你会嫁给别人。”
“不会。”周月明下意识道。
纪云开低头一笑:“我怕。”
周月明愣了一愣,继而轻笑,心里却暖融融的,她不轻不重“嗯”了一声,脸颊早已红透。轻轻推了他一把,她声音轻而软:“走啦。”
“那我真走啦?”纪云开犹自不舍,却还是冲她挥了挥手,几个纵跃,消失不见。
离开周家很久,他还沉浸在欢喜中,眉梢眼角的笑意,许久未曾散去。
回到纪家,纪云开才调整了表情。
小厮冲他施了一礼:“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嗯?”纪云开挑眉,“好,我这就过去。”
他很快去了母亲的院子。
檐下的灯笼散发着暖红色的光芒。院中摆了一张木桌,木桌上也放了几样事物。
纪云开匆匆扫了一下,冲坐在一旁的母亲抱拳施礼:“母亲。”
“你去哪里了?”林氏含笑问他,“方才怎么找不到你?”
“就随便走了走。”纪云开,“母亲是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林氏视线掠过儿子腰间的荷包,皱眉,“你荷包上的珠子丢了?咦,还破了?”
纪云开忽的一阵心虚:“嗯。”
“改明儿我给你做一个吧。”林氏有了决定,“你这些年也没怎么用过我做的东西。”
听到母亲后一句话,纪云开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语,就这么咽了下去。他点头:“好,那多谢母亲了。”
他心里颇为遗憾,在安远侯府时,居然忘了向她讨要荷包。不过转念一想,她同意嫁给他,已经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至于荷包什么的,其实没那么重要。
略一沉吟,纪云开郑重道:“我有件事想告诉母亲。”
“嗯?”林氏好奇,“什么事?”
“我要娶卿卿为妻。”纪云开一字一字道。
“我知道啊。”林氏笑笑,有些不解,“你很早以前就说过了。可惜她不同意。”
“她同意了。”纪云开眼中的兴奋遮掩不住。
“啊?”林氏意外,很快回过神来,笑了笑,“那很好啊。你也算得偿所愿。”
那次在金光寺,她就觉得儿子和周姑娘之间有些异样。更不要说那次周姑娘红着眼睛离开纪家了。儿子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周姑娘怎么想的,她并不清楚。
不过在她看来,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好好活着就好,能开心活着,自然更好。
“我会请皇上下旨赐婚。”纪云开定了定神。
林氏笑了笑,甚是慈爱:“好。”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放心,既是你心尖儿上的人,将来等她进门,我一定拿她当亲女儿来对待。”她一脸期待:“那我是不是该好好准备了?”
这可是大事啊。
纪云开笑笑:“那就有劳母亲费心了。”
夜色渐浓,凉风习习,纪云开抬眸望了望天上的繁星,觉得从未像今天这般满足过。对于未来漫长的人生路,他更加期待了。
今晚心情激荡的,当然不止他一个。
纪云开走后没多久,青竹她们就陆陆续续回来了,收拾了石桌上摆放的东西。周月明也沐浴洗漱,换上了寝衣。
然而她丝毫没有睡意,而是问青竹:“青竹,你帮我把鲁班锁找出来。”她想了想:“要二十四柱的。”
不多时,青竹拿了鲁班锁过来。她不着痕迹打量着姑娘,灯光暖黄,美人如玉,白皙修长的十指在鲁班锁上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心想,不是她的错觉,姑娘这几天确实很开心。她想了想,小声问:“姑娘?”
“嗯。”周月明仍在忙活,头也不抬。
“姑娘,前段时间,不是有人往咱们大槐树下放礼物吗?”
周月明闻言动作一顿,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怎么了?”
青竹神情赧然:“当时姑娘让我去处理,我都不知道是谁的,所以我就……”
“就怎样?”周月明这会儿心里有点不自在了。她那时和纪云开闹别扭,对于他日日送来的东西,她尽管好奇,却也看都不看一眼。
“就全都收了起来。”青竹小声问,“姑娘觉得该怎么处理比较好?是都丢掉吗?”
周月明闻言松了一口气,她轻咳一声,尽量自然:“先别扔。拿来给我瞧一瞧。等我瞧了以后,再决定扔不扔吧。”
青竹忍着笑意,应了声:“是。姑娘稍待。”
她转身掀帘出去。
周月明面上不显,可心里却难免有些期待,甚至放下了手头的鲁班锁,望着竹帘。
然而,当竹帘响动时,她又匆忙低头,摆弄鲁班锁。
青竹只抱了两个比较大的木匣子过来,笑道:“东西太多,把它们放在一处了,还有一点。姑娘先看着,我等会儿再来一趟。”
“不用了,不用了。”周月明摆了摆手,“怪累的,别再跑一趟了。你把那匣子打开,给我瞧瞧就行了。”
其实这些礼物,她虽然没仔细看,可都见过的。清晨见了它们以后,青竹都会惊喜地告诉她,究竟是何物。
东西都不算贵重,不过都是她喜欢的。只不过当时她在气头上,也在闹别扭,就没有仔细看过。这会儿两人已经互明了心意,再看到这些,她的心境和当时已经全然不同。
摸了摸小巧精致的二十四柱鲁班锁,周月明轻舒一口气,自言自语:“也很好解的,不是么?”
青竹盯着姑娘,藏住笑意:“是啊,姑娘经常解这个。”
周月明视线微转,落在那本游记上:“这个也有意思。”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也向往外面的山水。
再看看其他东西,无一不得她心。
她唇畔忽然漾起了浅浅的笑意:他这是把她喜欢的捧到她面前啊。
第57章 赐婚
这么一想,她心中甜蜜的同时,又颇觉动容。他能投她所好,一方面是在乎她,另一方面,他也挺了解她的吧?或者就是曾留意过她的喜好。
他是真的很在意她啊。他心里有她很多年,而她是最近才回应他的感情。也难为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改变心意。
轻轻叹一口气,周月明继续翻看。她冲青竹扬了扬游记:“这个我先看看。其余的都先收拾起来吧,我都不舍得扔了呢。”
青竹抿唇一笑:“那就先留着。都听姑娘的。”
她手脚麻利,很快将东西收拾好。一转头,只见姑娘正捧着那本游记,在灯下看得入神。
青竹笑着摇一摇头,又点了一盏灯,默默送到姑娘面前。
“啊?”周月明抬头看她一眼,随手合上书,“不必再点灯了,睡呢谁呢。”她说完还打了一个哈欠,起身将书小心放好,又简单收拾了一下,俨然是要入睡的模样。
青竹也不多话:“那我也回去啦,姑娘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灯熄灭了以后,周月明躺在床上,白天的事情走马观灯一般在她脑海里一一闪现。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将头埋在枕间,却因为兴奋而迟迟难以睡着。
如果是一年前,她绝对想不到,她居然会和纪云开牵手、笑闹,甚至是私底下互许婚约。要是那时候有人告诉她,她会对纪云开动心,只怕她打死都不会相信吧?
深深吸了一口气,周月明尽量去想一些能让她平心静气的事情,终是慢慢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日,她的注意力都被纪云开送来的小物件所吸引。闲着无事就拿着游记慢慢翻看。
这天正看的入神,青竹忽然过来:“姑娘,姑娘,春晖堂那边来人,说让姑娘收拾一下,有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周月明呆了一瞬,放下手上的书,快步走到镜边,揽镜自照。
“是老夫人那边的亲戚。”
“是惠仪来了吗?”周月明好奇。
刘惠仪是她祖母刘氏的侄孙女,也曾到周家数次做客。
“来的确实有刘姑娘。”青竹想了想,“不过也不止刘姑娘。算了,姑娘到那儿见了就知道了。”
“这话有理。”周月明点头,左不过是那些亲戚。她看镜中自己雪肤乌发,唇红齿白并无任何不妥,也就没多收拾,带着青竹径直往春晖堂而去。
刚到春晖堂,就听到爽朗的笑声,周月明暗暗纳罕,进去一看,见厅堂坐了好几个人,除了祖母刘氏和刘惠仪,还有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男子。
中年妇人她认得,是刘惠仪的母亲马氏,她跟着叫一声表婶。至于那个年轻男子,看着也挺眼熟,她猜想,多半是刘惠仪的胞兄。
果然,刘氏含笑招呼她:“卿卿,快来见你刘家的表婶、表哥还有表妹。”她问马氏:“我记得,惠仪比卿卿小,是吧?”
马氏笑得温和:“是呢,惠仪是腊月生。”
她一面说着,一面不着痕迹打量着周月明。
周月明稳了稳心神,匆忙一一施礼问好:“表婶,表哥,表妹。”
“不必多礼。”
马氏拉着周月明的手,冲刘氏笑道:“姑母就是会调理人,看我们卿卿,一天比一天标致。”
这话刘氏喜欢,但还是摆了摆手:“什么标致不标致?也就是看得过去罢了。”
周月明安安静静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知道这种环境下,自己不用开口,只管静静听着就是了。
然而下一瞬,却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卿卿,你刘家表哥这次来,是跟你哥探讨学问的。你哥在书房吗?你带你刘家表哥过去吧。”刘氏忽然发话,含笑看着孙女。
她此刻有其他心思,卿卿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又失了生母,她也想多多帮衬孙女。本朝民风较为开放,青年男女在旁人的陪同下见面,也很常见。她这个侄孙,年纪不大,性格也宽厚,只是不知和卿卿有没有缘分。
周月明抬头,视线飞快地掠过刘家表哥,回答:“这会儿多半还没回来。”
“是吗?”刘氏叹了口气,转向二儿媳徐氏,“老二老三他们在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