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他飘回来了——程十七
时间:2018-11-13 11:57:38

  周月明回到安远侯府最先去见的就是祖母。
  在春晖堂等待他们的,不止有刘氏,还有二婶徐氏以及嫂嫂杜妍。
  刘氏看见他们,自然欢喜。她留神看着,小夫妻言行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亲近之意,是骗不了人的。见他们这般,她也就放心了。——虽然之前卿卿曾告诉她自己愿意这桩婚事,可总得她亲眼看到了他们的相处,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人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做夫妻,也是缘分。以后一定要相亲相爱,相互扶持。”刘氏说着将目光转向了纪云开,“云开,卿卿脾气倔,又想的多,她小你几岁。她日后若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多多担待。”
  “祖母……”周月明小声道,“我哪有那么不好?”
  纪云开冲她安抚性地一笑:“卿卿很好的。”他对刘氏抱拳行礼,郑重道:“祖母放心。能娶她为妻,是我的幸运。我们在一块,是她受了委屈,是她一直在担待我。”他衣袖下手掌微动,已然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
  刘氏只笑了一笑。纪云开之前就曾求娶过卿卿,这次又是皇上赐婚,想来不会薄待了她。而且,不管怎么说,两人都算是相识多年,好歹会有些旧识的情分在。而且看纪云开看卿卿的眼神,分明是情意不浅。
  这样就好,这样她也能放下心。
  徐氏和杜妍都有不少话想问周月明,就单独留下了她,纪云开则先去见了安远侯父子。
  “怎么样?怎么样?”杜妍拉着小姑子的手,连声问,“他待你好不好?家里的下人是不是都听话?婆婆是不是好相处?”
  徐氏虽没发问,但也眼巴巴看着,很是关切的模样。她膝下只有三个儿子,对这个自幼丧母的侄女也有不浅的感情。
  周月明心窝一热,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已经生出了红晕:“都挺好的。”
  杜妍也是新婚不久,看她神色,知道应该不差,笑了一笑:“那就好。他们若是敢欺负你,就跟你哥说。有咱们跟你撑腰呢。”
  徐氏也道:“是啊,不止是绍元,婶婶这里,你还有三个兄弟呢。”
  周月明只是笑:“我知道的,他没欺负过我,他对我,挺好的。”
  刘氏看着孙女,忽然说道:“卿卿,他对你好,你可也要对他好。感情这种事情,是相互的,不管是谁,对一个人长久得不到回应,也会心冷的。”
  周月明扁了扁嘴:“我对他也很好的。”一副小儿女情态。
  刘氏笑笑:“那就好。”
  几人又说一会话,不多时,有人来报,说是父亲安远侯要见她。
  周月明并不意外,既是回门,少不得也要去拜见父亲安远侯。
  只是到了书房,竟看到纪云开也在。
  周月明扫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和纪云开一起见父亲,周月明心里顿起尴尬情绪。
  “既然已经成婚了,那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别再动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云开是个好孩子,你要有心的话,日子不会过不下去。”安远侯双眉微蹙,说话间瞧了女儿一眼,见她安安静静垂眸而立,也不知听进去没有。他那些想说的劝导的话,不知道怎么就说不出来了。
  周月明神色不改,只是点了点头:“嗯,女儿记下了。”
  安远侯对她这反应不甚满意,但又不好多说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些难受,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轻叹一声,按了按眉心,良久才道:“去吧,开心一点。”
  周月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福了福身,和纪云开一道离开。
  原本因为回门见到祖母等人的喜悦而减少了许多。
  离家书房后,她走得极快。
  “怎么了?”纪云开追上去,看出了她神色的不对。
  周月明本想回一句:“没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临时改了主意,她也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小声嘟囔:“我有点不高兴。”
  纪云开隐约也能猜到她的心思,一时有些忐忑,下意识去握她的手:“卿卿,是因为岳父的缘故?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他的神情带一些不易察觉的小心。
  周月明蓦地心里一软,反握住了他的手:“跟你没关系,但你要对我很好很好。”
  这话没什么因果关系,纪云开一怔,继而失笑:“那是自然。”
  他们直到申正前后才离去。
  周月明有些累了,到纪府后,直接回了现在居住的院子。
  纪云开紧随其后,然而他刚进门没多久,小厮就上前给他递了一张喜帖。他打开一看,挑了挑眉:居然是他们?
  接过喜帖,他轻轻说了一声:“知道了。”
  他握着喜帖回到院子,见妻子并未进房间休息,而是正站在院子里的花圃前。
  “怎么了?没去休息?”纪云开走了过去。
  “我看这花像是要开了。”周月明抬头看了一眼,指一指花圃里的花苞。
  纪云开上前细看,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是要开了。”他指了指院中的那棵桃树:“桃花不是开了很久了么?你等一下。”
  他向桃树行去,周月明在他身后好奇地问:“你拿的是什么?喜帖么?”
  纪云开停下来,将喜帖递给她:“嗯,两个老朋友的,你看一看。”
  周月明接过喜帖,打开细看,见是吴正业和李家小姐,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这是……”
  “我在雁鸣山时结识的朋友,那个李小姐就是当初随我一起回来的小姑娘。”纪云开摘了一朵花,托在掌心,向妻子走来。
  周月明恍然:“哦,是你的救命恩人?”
  纪云开点了点头,意有所指:“不错,确实是我的恩人。”
  他心说,桑桑这个姑娘确实有几分本事,一封信递过去之后,竟然真能诈得吴正业不顾誓言,从雁鸣山急速赶来。也不知道那姑娘又做了什么,现在居然要成亲了。
  周月明对纪云开在雁鸣山的事情略微知道一些,却不是特别了解。她点了点头:“既是恩人,那就得好好备一份大礼。”
  纪云开点头:“你说的很对。”
  说话间,他将新摘下来的花簪在了她发间,仔细端详:“嗯,鲜花配美人,好看。”
  周月明忍不住笑:“才不信,镜子呢?”
  “何须镜子?”纪云开指了指自己的双眸,“这难道不是最好的镜子?”
  周月明一怔,随即轻笑,还真的凑近他,盯着他的双眼瞧。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两只眼中各有一个小人。
  她知道这是他,看着看着她就有些出神了。
  四目相对,暧昧的暗流在两人之间涌动。
  纪云开喉头滚动,动作极轻,吻上了她的唇。
  周月明怔怔的,下意识回应他。过了片刻,才猛然意识到不对。她用手推他胸膛,挣脱开来。她脸颊胀得通红:“别闹了,这是在院子里呢,给人看见多不好,会笑话的。”
  纪云开倒是神色淡然:“谁敢笑话?我们可是正经夫妻,有哪里不好了?”
  周月明瞧了他一眼,想起一事:“纪云开,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她扯了扯他的手,“过来呀。”
  纪云开任她握着手,跟她一起回了房间。
  妻子的手刚碰到书桌的屉子,纪云开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了:“卿卿,我准备在院子里住一棵槐树,你觉得怎么样?夏天的时候,到树上玩儿肯定不错。”
  “很好啊。”周月明也不反对,而是轻轻拉开了屉子,指着里面并排放着的两块手帕以及旁边坏了的珠花,“纪云开……”
  “嗯?”纪云开神色如常,过去的一些事情,他并没有刻意瞒她,但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现了。
  “这块手帕,绣着兰花的,我记得我是那天给你包扎用的,它在你这儿,我不意外。但是——”周月明停顿了一下,“这块是哪儿来的?我可不记得我给了你。还有这珠花是谁的?”
  这珠花看着很眼熟,像是她的旧物,但是怎么会在这里?她已经许久不用珠花了啊。
  纪云开摸了摸鼻尖:“就那么来的啊。”他停顿了一下:“这珠花是你的。”
  周月明瞪了他一眼:“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
  “你就怎样?”
  “我就……”周月明一时也想不出凶巴巴的话,正要说一句“我一天都不跟你说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他从背后拥住,抱进怀里。
  纪云开将头轻轻搁在她肩上,慢慢说道:“你不记得珠花了吗?那年你在园子里放风筝时珠花坏了,你让丫鬟去拿去丢掉处理,我给捡了回来,一直收着。最开始我想着能不能把它修好了,修好了你会不会高兴一点?不过很可惜,坏了就是坏了……”
  他悄悄把坏了的珠花保存起来,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些。
  周月明怔怔地不说话,在园子里放风筝?她十岁以后就没这么做过了。她知道他很久以前就开始对她上了心,原来比她以为的还要早。
  “至于手帕……”纪云开笑笑,“是前年春天,大军班师回朝的时候,你记得不记得,你有一块手帕,掉在了沈业手里?”
  “啊……”周月明低呼一声,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天她被表姐薛蓁蓁叫去看回朝的大军,不想先是不小心掉了手帕,后是看见纪云开,心情极差。
  是了,那个时候,她还很讨厌很讨厌纪云开。
  真没想到,两年中发生那么多事,他们如今居然做了夫妻。想起往事,周月明百感交集。
  “卿卿,那时候我还真担心你是要把手帕丢给沈业,我从他手里抢了过来。我想娶你,我不想你嫁给别人。”纪云开声音很低,带着一些回忆,又带着一些满足,“不过还好,现在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卿卿,能娶你为妻,我很欢喜。”
  周月明反手抱住了他,良久才道:“我也是。”
  他说和她成亲是他的幸运,而他又何尝不是她的幸运?
 
 
第64章 番外:桑桑
  自从那封信送过去以后,桑桑就开始扳着手指头数日子,也不知道吴正业会不会看到那封信,更不知道他看到那封信会不会如她所愿,找过来。
  夏去秋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七月中,桑桑得知纪云开被皇帝赐婚。高高在上的皇上把纪云开喜欢的姑娘许给了他做妻子,而且据他所说,他们还是两情相悦的。
  桑桑真的很羡慕纪云开了,甚至还在想,皇帝老爷会不会也做主,把她喜欢的吴正业许给她做相公?
  刚认识吴正业时,她才七岁,他才比她年长九岁,那时就已经两鬓斑白了。她傻乎乎的,也看不出他年纪不大,只看他白着头发,就管他唤老伯,气得他差点跳起来:“什么老伯?我才十六岁!十六岁!你得叫我大哥哥。”
  她记得那个时候,他的脾气很坏,凶巴巴的,但还坚持认为两人是同一辈的,只是年龄有差距。
  他还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天生的,天生的,懂不懂?用点梧桐子、何首乌、捣成汁抹一抹就好了。你得叫我大哥哥。”
  桑桑年纪小,又有些怕,一个劲儿往娘身后躲。
  娘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桑桑,不要不懂事,这是大哥哥。”
  那时候娘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桑桑还不很明白,但是也知道娘会经常难受。她不想让娘生气,就从娘身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大哥哥。”
  吴正业哼了一声:“这才对嘛。”
  母亲去世时是在她七岁那年的冬天。她也是在娘永远离开她的时候,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爹,以及娘为什么要吴正业照顾她。这个苦命的女人自知时日无多,已经等不来那个等了八年的男人,只能把女儿托付给自己曾经帮助过的少年。
  ——一则是她信得过吴正业的人品,至于二么,她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帮桑桑安排后路了。
  她知道她强人所难,然而但凡她有更好的选择,她就不会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去照顾她的女儿。
  那时候吴正业挠了挠头:“照顾桑桑可以,但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雁鸣山的,我不可能把她送到她爹那儿。”
  “我知道……你能照顾她,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母亲去拉桑桑的手,“你跪下,给大哥哥磕个头吧,以后要听他的话。”
  桑桑怕极了,只知道哭,娘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仿佛这样娘就永远不会离开她一般。
  但是不管她怎么哭求,母亲还是去世了,手中一直握着那块玉佩。
  母亲刚刚去世后,桑桑沉浸在悲伤中,是吴正业在旁边照顾她,好脾气地包容她。雁鸣山少物资,也不知他从哪里变出来的东西,每日给她做好吃的。他自己对吃穿上并不上心,但为了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也费了不少心思。他笨手笨脚学着给她缝补衣衫,还教她写字、识别草药……
  他自己也才十六岁,一路摸索着照顾这个比他小了九岁的小姑娘。
  她有时叫他师傅,有时叫他大哥哥,后来干脆“吴正业”、“吴正业”地喊他,没大没小。
  他初时还很不高兴地纠正、强调,后来实在拿她没办法,索性随她去了。反正这边也没旁人笑话他们,她开心就好。
  一晃数年过去,桑桑渐渐长大。
  吴正业捡回来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打破了他们的平静生活。
  桑桑不喜欢纪云开,因为以前吴正业围着她转,事事以她为先。捡回来一个受伤的人后,吴正业不仅把床让给了他,自己打地铺,还把注意力都转到了这个昏迷不醒的人身上。悉心照料,长达半年。
  不过也就是这半年里,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的桑桑明白了自己对吴正业的心思:这个男人于她而言,亦父亦兄,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她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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