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难了。
施雨婕站在边边角落，没有说什么，她再次抬头时，雾蒙蒙的眼里看到高挑清瘦的少年走近。
她看不到叶卿的表情，但是感到了他的怒气。
“你要什么？”他问。
“我不要什么。”施雨婕没有了底气。
吴眠站出来，替她说话：“你要干嘛啊？”
叶卿说：“滚开。”
两个女孩子都吓了一跳。
施雨婕抬眸，与他眼中的愠色对上了。
叶卿往施雨婕身边靠。
施雨婕的眼中充满红血丝。
他的手指渐渐地攀上她的脖子，五指捏着她细长的脖颈，一点一点地缠着。
吴眠掐着叶卿的手：“你疯啦你要干什么？”
叶卿没有搭理她，他死死地攥着施雨婕的脖子：“我的警告记不住吗？”
“叶卿……你不要掐我……我……”
“说话，记得住吗？”
“我记得住记得住。”施雨婕赶紧点头卖乖。
“那你重复一遍。”
“不要接近你身边的人。”施雨婕握着叶卿的手腕，“我知道我知道。”
叶卿的力气停滞在某一个点上，并没有松懈。
施雨婕指了一下严禾丢在地上的校服，说：“我帮她洗！”
“我帮她洗！！你放开我！！”
他放了手。
因为最后关头，程晚过来牵了他一下。
叶卿的戾气渐渐消散，他看着施雨婕她们走远了，才回过头跟程晚说：“放学我去找你。”
程晚张着嘴巴，惊讶地望着他：“啊？”
叶卿皱眉：“忘了？”
她赶紧摇头：“没忘没忘。”
简直吓到不敢忘。
是……什么事来着？
叶卿看她样子太严肃，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摸了摸她红了一边的脸颊：“是不是傻？”
——
端着一个盆，里面放着严禾的校服，施雨婕慢吞吞地往水房走。
今天严禾和程晚各挨了一巴掌，唯独她逃过一劫，勉强算是心理平衡了。
就是头发上的菜味真恶心，她抓了一下头发上乱糟糟的东西，“臭死了。”
水房一个人都没有，她把盆放到池子里，开始放水，过程中好像闻到烟味，这里……有人吗？
她伸着脑袋，往门外面看。
是谢誉。
他靠在墙上，手里夹着点燃的烟。
施雨婕觉得挺稀奇的，笑笑说：“哟，你还抽烟啊？”
谢誉没跟她笑，他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施雨婕尖叫了一声，整个人仿佛被提起一般，觉得脚下飘忽，“你干嘛！”
瘦弱的女生被提着胳膊摔在坚硬的墙上，后背好痛，施雨婕忍痛咬着牙，瞪着谢誉。
他表情很吓人，像要把她捏死似的。
水房很空，一个人都没有，施雨婕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她即便呼救也不会有人听见。
“我只忍你这一次。”谢誉攥她攥的指骨发白，他压着情绪说，“再敢碰她一下，老子把你手废了。”
“你不怕处分——”
“你说我怕不怕？”
他笑了一下，眼中却没有笑意。谢誉松开手，施雨婕雪白的胳膊被抓出了一片淤青。
他把烟丢进池子，把严禾湿淋淋的校服从盆里拿出来，拎手上走了。
第三十七章
下午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 程晚坐在教室里，用高高的书垛挡住了自己, 她觉得脸上还是有一点疼，就跟别人借了镜子，脸上已经不肿了, 看不出什么情况。她戳了戳前面简喜乐的肩膀, 跟一只小麻雀一样开口说话，“小喜。”
“嗯？怎么了？”简喜乐回头看着她。
“那个……你看一下我的脸上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简喜乐凑近了看，捧着程晚的脸说，“没有呀。挺可爱的一张脸。”
程晚松了一口气。
“……就是圆了。”
“……”
“哈哈哈哈你少吃点吧。”
程晚非常地忧愁。
体育委员进来, 拿了一打奖状, 是运动会的奖状, 分发给大家, 最后一张是程晚的，放到桌上的时候，身边的同学都挤过来看, 毕竟跑完两千米的英雄, 实在太了不起了。
程晚等他们都看完了, 把奖状收到抽屉里。
还没打上课铃, 大家都基本上回了教室，准备上课了, 最后一个进班的高萌哭哭啼啼,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她。
高萌没有回自己的座位, 直接走到了靠窗的林萱旁边，把她桌膛里的书包抽出来，林萱本来趴着睡觉，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你干嘛啊！！”
林萱死死地护着自己的书包，不让高萌拿走。
高萌跟她抢了一番没抢过来，她哭闹着嚷嚷，“是不是你拿我项链儿！！”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拿你东西？”林萱说话瓮声瓮气的。
“你就是觉得我动不动就孤立你打压你你不爽了，就做这种恶心的事情！可是是我要孤立你打压你的吗？你自己看看你的样子，哪有人愿意跟你这种人玩！”
“你凭什么这样说？”
“就凭我长得比你好看！！”
“高萌！！”刚刚进教室的班主任看到这一幕，训斥了她一声，“懂不懂尊重同学？你这是什么态度？”
被老师呛了一句的高萌顿时收敛下来，她擦擦眼泪往后退，走到班主任身后。
林萱正准备把书包放回去，却被班主任拉住了，她说，“高萌的项链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丢了，她说是你拿了她的项链。”
林萱错愕地看着老师。
老师也表现出了无奈的神色，“老师知道怀疑哪个同学都不好，不过既然她这么坚持说是你拿的也有她的道理，如果你没拿，也给她看一下比较好，顺便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老师你怎么能这样说呢？！”简喜乐站起来，“如果不是林萱拿的你们能给她一个公道吗？她本来就是清白的为什么要说还自己一个清白？如果是你们自己莫名其妙被怀疑被打压也无所谓是吗？”
“简喜乐你回去，这事跟你没关系。”老师指着她说。
程晚在旁边插了句话，“如果查林萱的书包，那也把高萌的书包拿出来一起查吧，这样比较公平，或者——”
程晚把自己的书包从抽屉里拿出来，“大家的书包统统拿出来检查一下。”
“既然她的项链是在班上丢的，那就和班上的每个同学都有关系。不能因为她说是林萱就是林萱。”
教室里安静了少顷，班主任点头妥协了，不过正好卡在这个上课的时间点，她先让大家上课，放学之后每一个同学都要留下来。
因为这件事，最后一节课大家上的都不安分，班级里一片窃窃私语。
简喜乐问程晚，“你觉得高萌的项链儿谁拿的？”
程晚说，“我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她说她上体育课丢的，还说什么那是她妈给她买的金链子，去上课之前放在班上，回来就没了。”
“今天上午那节体育课吗？”
“对啊，今天体育课明明大家都下去了。她非要说就是我们班的人拿的。我觉得她就是神经病！被害妄想症！”
“……”
下课之后，班主任迅速赶到班上，她把前后门关上，命令每一个同学都不允许离开，然后让同桌和前后桌分别检查每个人的衣物及书包。最终一无所获。
整个过程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期间程晚一直在想叶卿，她不停地看向窗外，怕他等急了。
最终老师也没办法，跟哭得梨花带雨的高萌说，“现在都检查过了，没有人藏了你的项链，你再想想会不会——”
“老师！”
正在后面拿拖把准备打扫卫生的男生突然吼了一句，“这里有条项链。”
顿时班级里炸开了锅，大家纷纷往男生指的垃圾桶那里看。项链被裹在一个面包的包装袋里，闪着金光，挺刺眼的。
看来是哪个同学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把项链扫走了，闹了一场乌龙。高萌拿回了她的项链，没有再说什么，冤枉林萱的事也就这样过去了。人与人构建出来的关系世界就是这样，因为不平等而长久的脆弱着。
——
叶卿站在顶层的储藏室门口等程晚，这里不会有人过来，所以非常安静。旁边是一个天台，天台的门关着。
程晚上去之后，跟他解释，“刚刚班里有点事情。”
叶卿没有责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用手指碰了一下她的脸，“还疼吗？”
程晚摇头，“已经不怎么有感觉了。”
“对不起。”他突然道歉说，“没有保护好你。”
“不对，你不应该这样说。”程晚想了想，“这个也不是你可以避免的，况且你今天已经说过那个学姐了，她应该会改的吧……”
叶卿还是觉得过意不去，“那你打我一下吧，算是做个了断了。”
程晚笑着推他，“哎呀你别再说这个了，我都没有生气的。”
她撒娇的样子挺可爱的，叶卿也忍不住笑了笑。
“我们……那个……”程晚把书包脱下来，“我先把书包放到旁边。”
她忐忑不安地蹲在墙角，放了一本书，然后把书包放上去，起身之际，整个人被压迫住，程晚抬头低头已经看不到别的，只有叶卿贴近的胸膛。
她很难得地感受到心跳剧烈起来，“叶卿。”
“嗯。”
“好近。”
叶卿收着手臂，把她抱住，程晚也抱住他。漫长的亲吻从她的头发开始，逐渐滑向额头，脸颊，耳朵。
她的耳朵小小的一只，被他亲出了粉粉的颜色，叶卿含着她的耳垂，感受到怀里的女孩轻轻瑟缩，她没有抗拒，他便加重这个吻，舌头舔舐了一下耳后，程晚闷哼了一声。
叶卿用手臂扶住她的腰身，扣住她的后脑，让她抬头，吻上她的嘴唇。
程晚扭动的腰肢，霎时间被他困进臂弯。
一个吻，好像惊涛骇浪，让她一颗心失了重心摇摇欲坠。
今天……是有感觉的。
她踮着脚尖，试图迎合。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不长，程晚仿佛听见耳边有声音，是个女生的声音。
有女孩在哭。
“嘘……”程晚向叶卿竖了一下指头，“好像有人。”
叶卿也听见了，两人停顿了一下，渐渐分开。
程晚说，“我去看一下。”
坐在楼下哭的女孩是林萱，程晚没有问她怎么了，大概也知道林萱是为什么难过，她悄无声息地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
林萱哭够了，程晚问她，“我可以抱抱你吗？”
林萱擦擦眼泪。
程晚展开双臂抱住她，“我有时候也会被欺负的，但是我这个人比较没心没肺，别人欺负我我也不是特别难过，因为他们说的，做的，也不一定是对的。你只要在心里想着，他们都是坏人，我是有理的，就没什么了。”
“我知道，可是，哪怕他们是坏人，也没有人会帮我。”
“怎么会呢？我和小喜不是在帮助你吗？”
林萱破涕为笑，“嗯。”
程晚说，“林萱，我抱你你会不会觉得暖和。”
“嗯。”
“我小时候没有家的时候，也有一个人，他这样，一直抱着我，给我分享他的床，他的体温。他是第一个抱我的人，我以前觉得冬天好冷，可是自从那时起，我就不怕冬天了。因为我发现，人跟人抱在一起是可以取暖的。”
“程晚……”
“你要相信我们，你要有相信的人。你要用心去爱别人，一定会有人来爱你的。”
“谢谢你。”
“不要谢谢我，你谢过我很多次了，你把我的话记在心里就好，有什么困难的时候想到我，虽然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但我可以给你一点信心。”
程晚说，“今天我也被人欺负被人针对了，但是我身边也有很多人给我信心，让我很有勇气去打败那些邪恶力量。”
她说到邪恶力量，林萱就笑了。
程晚也笑了一下。
天色近晚，楼道里挺黑的，林萱四处张望了一下，疑惑地问她，“你怎么在这儿呢？”
程晚：“啊？我来……看看风景的。”
“天台吗？”林萱指了一下上面。
“对啊。天台。”
“真好。”她看了看上面通往天台的门，“下次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吧。”
“好啊，今天天黑了，你应该早点回家。”程晚其实特别心虚。
“嗯。”林萱起身，准备走了，冲她挥挥手，“拜拜。”
程晚看着她离开，她觉得林萱笑起来很漂亮。
这时候确实不早了，程晚往上走，叶卿贴着墙壁站，看向外面。
风声流进来，呜呜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