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泽正守在他的身侧,见他已经醒来,自然十分高兴:“公子,你终于醒了!”
他只淡淡应了声,正欲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被一青衫女子拦住,“莫要乱动。”声音清冷如山间泉音,语气倒却算是温柔。
季郕衍这才注意到屋内除了飞泽,桌子旁还坐着那位青衫女子。
云槿洛另拿了个枕头放在季郕衍身后,才示意飞泽将他扶坐起来。
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无视季郕衍略带惊讶的目光,自顾自地将手搭上去诊脉,云槿洛完成这一套动作都可谓行云流水,面不改色。
季郕衍本也想做个面不改色,但当眼前女子冰凉的指尖不带任何遮掩的搭上自己的手腕时,眼眸还是不可抑制的微微深了深。
云槿洛不曾注意到他的反应,当然注意了也不会在意,作为一个医者,她只问了句:“你家中可有什么人特讨厌你?”
季郕衍嘴角抽了抽,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大夫会这样问问题,却还是如实相告:“在下家中情况复杂,讨厌我的人,大抵是有的。”
云槿洛啧啧了两声,又继续道:“你身上的伤势都是些皮外伤,并不打紧,只是这毒,怕是要费些功夫。”
飞泽闻言,心下大惊,急忙问道:“这毒可是很严重?”
云槿洛微微抿了抿唇,答道: “此毒名为醉花阴,是个慢性的毒丨药。中此毒三月后毒发,五脏六腑会似有万只蚂蚁撕咬,疼痛不已,而且这剧痛是一日复一日。先前一番恶斗,你用内力压制住了毒性,而如今真气倒流,毒性反噬,故而才会晕倒。”
季郕衍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云槿洛便继续道:“醉花阴虽说听着厉害,不过并不是什么无药可解的毒,只是研制解药少说也要十日左右的功夫,而在这十日内,毒性怕是还会再发作一次。你们该是锦都的人,正好我这几月也要留在锦都,六日后便约在这客栈,再施一次金针控毒,你说可好?”
季郕衍忽的抬眸望向云槿洛,云槿洛见他不回话,只是看着自己,自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有问题吗?”
季郕衍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勾唇笑了笑:“不过萍水相逢,却劳烦姑娘屡屡相助。此番恩情,他日必当重报。”
季郕衍本就容貌俊朗,此时面色虽还十分苍白,但笑起来仍是好看的紧,耐是云槿洛看惯了自家兄长惑人的笑,也不由得在心下啧啧生叹,果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不过面上还是一副正经模样:“医者救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季郕衍但笑不语,说了这许久才记起自己还未问过眼前姑娘的名字,便询问:“在下季郕衍,不知姑娘芳名?”
云槿洛只觉这名字有点耳熟,却记不起在哪儿听过,也便不再细想,只笑着回答:“我姓云,名槿洛。”
云槿洛,季郕衍默默重复了遍这三个字,记在了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古言永不能缺的白袍公子哥儿233
说明一下男主的名字季郕衍,郕读作“成”字~
☆、第二章 初入容府
辞别了季郕衍后,云槿洛才和阿鹜向容府行去。
之前进城的时候,忙着照顾昏迷的季郕衍,云槿洛并没有功夫细细看这锦都如何繁华。这会儿才有时间打量打量街道行人。
云槿洛这才知晓帝都确实不愧为帝都,虽说天气还不甚晴朗,街上也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式各样卖小玩意儿的小铺子在阴雨天照样开张,云槿洛许久不见这热闹的景象,心下虽是喜悦,却也不忘了正事。反正在这锦都也要住上段时日,还是先去外公府上报道才好。
容景接了行云谷的来信说外孙女儿云槿洛会来容府给他贺寿,便早早地准备好让府内人迎接。
容景一生只得容颜那么一个女儿。当年容颜不顾一切,决意要随了那云符丘去行云谷,气的他与她当即断绝父女关系,但随着时间流逝,人越老,越发思念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无奈当年话说的太绝,他怎么也拉不下面子去服软,是以二十年未曾见过,还早早地让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徒留一片寂寥。
好在那外孙女儿要来了,容景摸摸胡子,他的外孙女儿,必不能如颜儿一样,洛儿此番来了,他定要给她选一个得意夫婿领回去。
云槿洛自是不知道自家外公的心思的,到了容府,虽说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容家人,但毕竟血浓于水,只觉得亲切无比。
云槿洛的面貌与自己娘亲生的有七分相似,容家老夫妇见着她,便好似看见了当年的女儿,心中不免觉得有几分悲伤,但更多的还是喜悦。
老两口一致觉得,对这个外孙女儿,只能用一个字对付,那便是宠着。
容府一向以节俭为贵,饭桌上平素只有一荤二素一汤而已,但为了表现容府对云槿洛的欢迎,容景特意嘱咐厨房做了一桌好菜。
晚饭时刻,祖孙三人,便就围着一桌菜肴,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云槿洛已到二九年华,婚事自然成了两位老人关心的头等大事。是以饭后吃着点心谈闲间,容老夫人剥了瓣橘子问她:“你父亲可为你定了亲事?”
云槿洛先是一愣,之前还从未有人在明面上与她提过这档子事,不过今日外祖母既问了,便也只能如实作答:“还不曾呢。”
容老夫人与容相相视一笑,看起来甚是欣慰她未曾定亲,作为一个不过十八岁的姑娘,云槿洛不是很懂此笑为何。
闲聊了一阵在谷中这些年的生活,二老又倾诉了一阵对她们母女二人的思念之情,这才散了休息。
万家灯火尽灭时,太子府的书房却还点着灯。
季郕衍披了件墨色长袍,翻阅着这几日呈上来的公文,批阅到一半像是突然记起什么来似的愣愣出神,随即放下手中的笔,从身后的柜子里抽出一个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块月白色的玉佩,玉佩晶莹剔透,洁白莹润,样式简单大方,周围覆着云纹,背后则刻着一个洛字,季郕衍握着玉细细摩挲,眼眸幽深。
他只觉今日那个女子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熟悉,与他多年来找寻的那人一样缭绕着淡淡草药香,而且,这同样的洛字,究竟是巧合,还是就是她?
……
天刚亮云槿洛便已从睡梦中醒来,爹爹一向教导她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十多年来在督促她晨起读书这方面,没一日含糊过。既养成了这早起的习惯,便是到了容府,也不曾改变。
只是一大早的起来无事,便拿了笔开始思索那醉花阴的解药方子,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夫,她一向觉得对自己的病人很上心。
阿鹜端茶进来的时候,见云槿洛一大早便开始研制解药,皱了皱眉:“解药何时研制都可以,小姐何必心急。”
云槿洛晃了晃头:“既然许诺了救他,就必得尽心尽力早日让他康复才行。”
阿鹜撇撇嘴:“以前怎的不见你如此上心?”
云槿洛一愣:“难道我以前对病人不上心吗?”
阿鹜点点头:“记得三月前谷中来了个患皮疹的人,谷主将那人丢给了你诊治,你却是顾着逗少谷主捡回来的小蛇玩乐,给别人拖了一天又一天。”
云槿洛讪讪笑了两声,准备喝口水再继续。
却不料刚喝了一口,就听阿鹜若有所思地嘀咕道:“难不成是小姐你见别人公子生的俊俏了些,才这般尽心的?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
“咳咳咳……”云槿洛成功的在喝水的时候被呛住了。
不过阿鹜有一点没说错,那个叫季郕衍的公子皮相确实生得不错,她一直觉得她大哥云谨之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苏炳之虽也生得不错,比起她大哥来,却仍是差了些,而这季郕衍却是毫不逊色于她家大哥,可见其容貌之俊俏。
心下感叹一番,再去前厅陪容老夫人用早膳,这个时辰,外公入宫早朝还未回来,一桌坐着的只有她们祖孙俩。
容老夫人年过五十,本应儿孙绕膝的年纪,现下却只有一个外孙女儿陪在身边,是以对云槿洛的婚配之事,她很是上心。
这不,一碗粥云槿洛还没喝过三口,老夫人便再次慢悠悠地开口了:“洛儿啊,你外公不在,快和祖母说说实话,你长这么大,有没有遇到过自己心仪的男子啊?”
云槿洛忍住一口粥喷出来的冲动,面上一片平静,心下却飞快的计较着,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说自己遇到过,不然的话肯定会被刨根问底不眠不休,所以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笑了笑:“还不曾呢。”
容老夫人听得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下欢悦了不少,夹了块桂花糕放在云槿洛近旁的碟子里:“这个桂花糕是府里的老厨子做的,你母亲之前最爱吃,你也尝尝看。”
云槿洛乖巧地点点头,正欲伸手去拿,又闻老夫人问道:“洛儿觉得自己日后的良人该是如何?”
云槿洛伸出一半的手微微顿了顿,她亲爱的外祖母问这些究竟想干嘛呀,不过竟然她要问,自己也必须得回答,想了想往日读过的话本子中那些男主角的形象,回道:“洛儿觉得这良人要有不俗的相貌,不凡的才貌,要够温柔够体贴,为人坚毅,做事认真,总之呢,要是个有作为的人。”
容老夫人细细地听着孙女的描述,心下一一记着琢磨着,脑海中慢慢地倒也勾成了一个人的模样,能文能武有作为,容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嗯,不错,不错。”那人倒是不错。
云槿洛看着自家外祖母乐呵呵的笑容,有些不明所以,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的代沟吧,云槿洛喝着粥,在心中默默念道。
作者有话要说: 嗯修文0.0
☆、第三章 谋亲事
云槿洛刚到锦都不过寥寥数日,容家外孙女儿回来了的消息便传便了几户大家。
虽冠着云姓,但无可置疑的是她是这世上唯一流着容家血脉的闺女,又听说常年养在行云谷,未行嫁娶之事,这对不少士族男儿,都是个往上攀的好机会,是以不少世家都在蠢蠢欲动,然而容府连续数日紧闭大门,不接外客,众人也就无可奈何,只能干等着。
一般的世家大族没法子,皇族中人可就不一样了。
这日一早,容老夫人便收到了少时闺中密友,也就是如今当朝太后的帖子,说是邀她进宫叙旧。
容老夫人早年也是一个聪慧之人,她那闺中旧友何以在这时邀她,她又怎会不知?本想带着云槿洛一同前去,但她这乖孙女儿初来乍到,不懂宫中繁文缛节,便就作罢,只携了随身婢女前往。
而云槿洛自觉闲来无事,在这锦都她人生地不熟的,想去找苏炳之玩玩,却又不知他究竟在何处,无从找起,心下无奈却又毫无办法,臭酥饼一定知道她来锦都了却还不来找她,良心真是被狗吃了,亏她之前还日日挂念。
越想越烦,索性把这事放到一边,继续研究她的解药去。
而在锦都内的一座小府邸里,正在写奏章的蓝衣人,默默打了个喷嚏。
半个时辰的功夫,容老夫人总算到了太后居住的永福宫,还未进门便听见了太后的笑声,不用想便知道这宫内还有谁来了。
待宫人通禀后,太后的贴身宫女雪雁来搀扶她进殿,容老夫人含笑向首位行礼:“老身参见太后,参加太子殿下。”
太后笑道:“怎的在哀家这里还那么多虚礼,快来坐下。”
“老身在殿外便听太后笑的开心,有什么乐呵的事,不妨也说与老身听听?”
太后看了自家孙子一眼,笑道:“还说呢,衍儿如今二十又一,却还未迎娶太子妃,那府上连个侍妾也不曾有一个,哀家该着急啊,人老了,别的不指望,就盼着有生之年能再抱个曾孙,这小子呢,就只知道说胡话哄哀家。”
“祖母这话就说的没道理了,明明是些好听的话,到您这里就成了胡话了。”季郕衍含笑表示自己的不满,又将目光转向容老夫人,“正巧容老夫人到了,便由您来评评理,孤说祖母面色红润,还年轻精神着,不算老,抱了曾孙别人看着也只当她刚抱了孙子,可算是胡话?”
容老夫人轻笑:“太子殿下自是不会说胡话的,今儿我站太子殿下这边,太后您啊,还年轻着呢。”
“得了得了,哀家还不知道你啊,哀家与你同一年出生,自小玩到大,你夸哀家年轻,不就是变着法夸你自己还年轻着嘛。”
季郕衍还欲再说些什么,宫人却来传飞泽在殿外候着殿下,似是有事禀告,季郕衍便从座上站起,向太后行了个礼:“孙儿还有要事处理,便先告退,明儿个再来看望祖母。”
太后点点头:“正事儿要紧,你且去吧。”正好,她也有事要与容老夫人商量商量。
含笑目送自家孙儿出去后,太后将目光转向了昔日的好姐妹,喝了口茶,笑问:“听闻老姐姐的外孙女儿回容府了?”
“太后的消息来得倒是快,确是回来了。”
“今儿个怎么不带进宫来给哀家看看。”
“洛儿她自小在行云谷长大,不懂这世家宫廷的规矩,便想着先让她在府上待着,免得冲撞了一些人,徒惹是非。”
太后自是知道这一些人指的是谁,容府的女娃娃,哪怕只是个外孙女儿,也确是够某些人忌惮了,便点点头:“如此也好,不过话虽如此,找个时间还是让我瞧瞧,这宫中还有哀家在,倒要看看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
容老夫人心下宽慰:“老身代洛儿多谢太后此番心意了。”太后未见洛儿便如此偏护,倒也是好事。
“你我相识多年,本就情同姐妹,何必如此客气。”太后嗔怪道。
容老夫人只笑笑:“太后今日召我前来,怕不只是说这些吧。”
太后无奈一笑:“这么多年了老姐姐的脾气倒是和原来一样直,我也不绕弯子了,你觉得衍儿如何?”
季郕衍作为翎朝太子,十五岁起便领兵行军,立下战功赫赫,做事又雷厉风行,正直坚毅,这世间的褒义词大概都可以用在这位太子身上,季郕衍如何,是众人皆知的,太后问她这个问题是何用意,容老夫人心中早猜到了七八分,不过仍是顺着太后的意回道:“太子丰神俊朗,一表人才,自是人中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