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急急的喊叫声怕不是出了什么事?
温欣从小黑子家出来,顺着声音走了两步,就看到林静着急忙慌的在路上喊,见到温欣的时候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温欣,你这是去哪了?全村人都在找你呢!”
“怎么了?你们这么快就从镇上回来了?”温欣看着满头大汗的林静,把手里的榆钱饼塞到嘴里,算算时间他们不应该怎么早回来。
“还说呢,还不是因为你!你还有心情吃?有人把你给告了!说你公器私用,累死了大队的老耕牛!!”林静语速极快的急的直拍温欣的胳膊。
“什……么?”温欣被她说的一头雾水,差点被噎着。
“路上说,现在赶快去,走,快点,队上的人都去你的荒地上了!”林静拉着温欣就要走,小黑子跟着温欣出来正一脸惊恐的站在旁边,温欣拍了拍他的肩膀简单跟他交代了一声,匆匆的跟着林静走了。
路上温欣才从林静的嘴里初步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事情还是从老耕牛之死开始的:耕牛死了,但不能白死,这事儿是要追责的。今天下午,队上召开了会议,研究耕牛的后事。其实这头老耕牛也十五岁了,从四岁起开始服役,在阳石子勤勤恳恳的干了十来年了,也算的上是寿终正寝,虽然死在梁高子手里,但它毕竟是条老迈的耕牛,会议原来的主题本来是如何杀牛再给队上分牛肉的事情。
可是偏偏这两天的事情就凑在了一起,梁高子忙着耕牛的事情无暇顾及别的事,队里就派了李栓柱来记知青们的工分,温欣那么一大片深耕好的荒地在他眼里就成了特别突兀的事,再看那工分记录本上,温欣从第一天到休假前一天,一溜的满工分。梁高子家又是队上给温欣分配的搭伙家庭,这一系列的事情串联在一起,李栓柱就觉得不对劲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他就把情况说闲话似得说给了邻居:总管生产队耕牛养殖的王大力的爹,大力爹是赵队长的好兄弟,阳石子的二把手,他管着的耕牛出了事,本来就气不顺,一听这事,立马就压不住火了,在会上铁面无私,毫不留情的当场指责梁高子公器私用,私自用耕牛去替温知青耕地导致老耕牛累死。
此话一出,全队哗然!
阳石子生产大队里的耕牛的工作都有严格的限制,每头耕牛都有固定的工作范围,要是想牵着耕牛去其他地上工作,需要先报大队批准,队上同意才可以。现在是春耕时节,耕牛是十分重要的,地里的好田还耕不过来,怎么可能派到温欣那么远的那片荒地上去,巧就巧在这几天耕牛一直是梁高子使用,所以看起来更像是梁高子监守自盗,公器私用。
现场的梁高子一听这指控就坐不住了,这可不是一顶小帽子,公器私用,乱搞男女关系,累死队里的老耕牛,七十年代,这哪一项拿出来都不是什么小罪过。
参会的知青代表是陆强,他以为温欣今天跟其他知青一起去了镇上,于是王大力马不停蹄的驾着毛驴车去镇上接人,去了才知道温欣不在,但出了这么大的事,知青们连饭都没吃,刚到镇上就又火速的全都回来了,满村的找她。
温欣这个污点证人迟迟不到位,大力爹为了证明事实,要求大家一起去温欣的荒地上去查看,因此开会的人全部从大队活动室去了那片平常人迹罕至的荒地上。
温欣和林静过去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荒地上围了一大群人,见到温欣的时候,有人在喊。
“来了,温知青来了,温知青来了!”
所有人刷的回头,各种眼神中什么情绪都有,温欣也顾不得观察那么多,顺着人群自动自发的让出来的一条路,快步走了进去。
梁高子瘫坐在中间的地上,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此刻已然脸色发白的哭成了一个我见犹怜的泪人儿。
生产队上以赵队长为首的几个领导人物站在一旁,全都神色严肃的看着她。
“温知青,你可来了,你可要实话实说啊,不能往俺儿子身上泼脏水啊,俺们高子多老实的一个孩子,连着两年了都是种粮能手,平时就没干过一点点出格的事儿,咋能干出那种事儿呢~温知青你说呀,你说呀,那地根本就不是俺们高子耕的~”
温欣吓了一跳,还没怎么着呢,腿就被人抱住了,低头一看,高子娘抱着温欣的腿不撒手,哭的稀里哗啦的,嘴里念叨着让温欣一定给她儿子作证,证明梁高子的清白。
温欣还没从她手里抽出腿来,大力爹就呵斥着人把高子娘拉开了,“像什么样子,什么叫泼脏水,干了丑事就不要怕别人说!咱们队上一共才几头耕牛,那老八,那就是生生给累死的!”
大力爹说起这事来激动不已,“知道老八俺每天都咋伺候不?从它还是个小牛犊的时候俺就喂上他了,那比俺儿子也亲人,那就跟俺干儿子一个样儿!你说说你们咋能狠得下心来呢,让它没明没夜的干,那老八就算是头牲口那也是条命呀!你们就不心疼?那咋就能……生生就给……累……累死了……,老八啊~~~俺的老八~~”大力爹说了两句就哽咽了,说到最后甚至还掉了眼泪。
大力爹对牛真情动容,周围人都神色戚戚!温欣和梁高子眼下俨然就成了一对儿十恶不赦,残害耕牛的狗男女。
“说吧,这地是不是梁高子耕的?”赵队长一脸严肃的转向温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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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温欣眼下终于从几方言论中拼凑出了整件事件的来龙去脉, 这时候心里真是一万只羊驼(草泥马)飞奔而过!
赵胜军这家伙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真不知用身体哪个部位想出来这么一个馊主意, 偷了大队的牛出来给她耕地?
最可笑的是最后还把牛累死了?
温欣真是无语, 不让他去耕地非要去,自己不干让牛干, 用牛就用牛吧,可是这人就不能稍微动点脑子吗?薅社会主义羊毛你也不能光指着一个羊薅啊,大队里那么多只牛, 他偏偏就找那个最老的来用,眼下真的把羊薅成了葛优, 自己倒拍拍屁股溜了个干净, 温欣此刻真的是气得无话可说!
越想越气,温欣眼睛不断的在人群中扫视, 想要找到那个蠢得像猪一样的男人,飞过去一脚把他踹晕,拽下他的猪头,扒开他那猪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可扫视了一圈,也没有寻着那蠢猪的踪迹, 也不知道躲哪去了!
周围一双双眼睛还在等着温欣的回复,尤其是赵队长,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温欣一时还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跟他说是你那个猪一样蠢的小儿子干的吧!温欣犯了难。
“三姥爷, 真的……嗝……真的不是俺干的, 嗝……俺真的没替她耕……嗝……耕过地!”见温欣迟迟不说话, 旁边的梁高子可能也怕温欣乱说, 率先站出来澄清自己的清白,他哭的相当投入,不停的抽搐打嗝,话都说不利索。
“你刚刚在大队里咋说的?说是温知青自己刨的地,你到给咱们队里人说上一说,这么大一片地,你让大伙说说,这一个姑娘家能刨的完?咋?眼下来了地里了,你又不认账了?亏了俺还好心把老八分给你用,觉得你这娃实诚,能对俺老八好,俺真是看错你了,俺的老八啊,咋就遇上这么个黑心鬼。”大力爹擦了擦为老八流的眼泪,咄咄逼人,俨然把梁高子当成了杀死他干儿子的凶手。
“前两天……嗝……明明就是她自己干的,就……嗝……这么一小片,俺……俺咋知道突然就全给耕好了……嗝,耕好了,呜呜呜~~”梁高子急的手舞足蹈的给大家比划温欣自己干的那片地的大小,说完又委屈的抹上泪了。
梁高子其实真的很无辜,刚刚在队上的时候,他还帮着温欣据理力争来着,说温知青的满工分是他打的,说温欣在地里干活儿表现特别好,绝对够的上满工分的标准。但是真的依着大力爹他们的说法来到了这荒地一看,他就傻眼了,这片地自从温欣晕倒休息后他就没来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地里大变样,那么大的一片地,全耕完了?他顿时慌了神,这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行啦,一个挺大的小伙子就知道个哭,跟你那个窝囊爹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干啥啥不行就是泪点子多!”赵队长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孙辈。
温欣看着鼻涕眼泪纷飞的梁高子,这还是那个每天不苟言笑的庄稼汉吗?温欣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了。温欣的同屋刘悠悠就是个爱哭的,自从来了阳石子三天两头掉眼泪,知青们开玩笑说刘悠悠是林妹妹转世,但是此刻看了梁高子的现场,温欣觉得那刘悠悠还真是差的远呢,梁高子同志不论是在音量还是在出水量上都远远甩开刘悠悠一个段位。
温欣无奈的摸摸鼻子,调整了一下站姿,看着咄咄逼人的蠢猪他爹,“赵队长,其实……这地是我自己耕的。”温欣硬着头皮咬牙说了这一句相当难以服众的话。
话音落了,整个田里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接着就是一阵骚乱。
别说他们,就是温欣自己说完太阳穴都有点突突的跳。
“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这城里的人就是鬼精,一点也不老实。”
“肯定是哪个野汉子给她刨的地,把俺们牛都给累死了,这也不知道是咋干的活。”
“就是,就是,你看她黑眼珠那么大,一看就是个狐狸精。”
“就她那样儿能抬得动锄头?还说自己干的,谁信呢?”
……
周围的闲言碎语越说越离谱,温欣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得,看着她的都是鄙夷的眼神。
温欣看着大家抿着嘴半天没说话,她倒是不担心自己不能用实际行动说服他们,但是,展露了自己超凡的金手指,实在也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温欣正在斟酌。
赵队长脸色难看,大力爹听了温欣的话,反而已经直接认定了凶手就是梁高子无疑,嚷着让赵队长给他做主,梁高子则抓着队长的裤腿儿,哭的就要抽搐过去。
赵队长严肃的皱着眉头,一脚把梁高子踹出去,“你个废物!”
“行啦!”温欣不忍心看这梁高子这个什么都没做错的小哭包当替罪羊,闭上眼睛忍无可忍的喊了两个字,最终还是决定铁肩担道义,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可是话刚出口,隐隐觉得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给她和声,同样的两个字,“行啦!”温欣睁开眼,看到那头猪从人群中挤出来,气喘吁吁的,显然是刚跑过来的。
那头猪显然也意外于这默契十足的和声,顺着声音看了温欣一眼,眼神犀利。
旋即,没等温欣再开口,赵胜军就看向他爹,“别瞎问了,跟他们都没关系,是我干的。”
“地是我耕的,牛是我用的,有甚事冲我来!”赵胜军满不在乎的往前走了两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爹,一脸的大义凌然。
温欣无语的翻着白眼,这人以为他在逞英雄吗?真是蠢得让温欣不忍直视!
“二舅~~”梁高子倒是很感动,趴在地上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从天而降的二舅。
赵队长是阳石子威望最高的人,眼下他的亲儿子站出来了,其他人都安静了,队上的事仿佛变成了家事,周围没人敢说话。
旁边的大力爹急忙说,“胜军,你甚也不知道,快别瞎说!这事你别管!你帮不了这个黑心鬼!”
“王叔,我没瞎说,这地就是我耕的,就这两天温知青休息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来刨地,这几天每天晚上我都没着家,我爹他知道!我早就跟他说过,我没干好事。高子啥也不知道,没他的事儿,有啥事冲我来,准备给我安什么罪名,说哇。”赵胜军仰着下巴,语气铿锵有力,就盯着他爹一瞬不瞬,骄傲的就像个战斗的公鸡。
温欣站在旁边,确认过眼神,这人真的是一头猪!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
温欣要是再不说话,这人怕是要被蠢死,“赵队长!这地是我……”
“谁让你说话了!”温欣刚开口,那个蠢猪又把矛头转向说话的温欣,语气又急又坏!
“还好意思说,你啥也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能不能不要瞎说,那么大片地你耕的了?你以为村里人都傻了?瞎逞什么能?你知不知道你瞎说能害死人?”赵胜军对着温欣疾言厉色。
温欣被怼的一脸懵逼,合着你累死了耕牛还赖上我了?本想好心帮他解个围,温欣现在也没了这心思。这头蠢猪,让他蠢死算了。
“行啦,胜军,少说两句!”大力爹拉着赵队长。父子两个眼睛通红的看着对方,大战一触即发。
赵胜军应下了这天大的事,王大力在旁边可着急了,急忙站出来给他哥辩解,“不可能,肯定不是我哥,那牛白天就在高子那,晚上就锁在俺们家的圈里啦,咋能是我哥呢,不是不是。”
“不用废话了,赵队长是不是又要大义灭亲,拉上我去上台批,斗?准备给我定个啥罪名?来,想好没?你放心,我身体好,上去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你有什么招数,尽管来哇。”赵胜军话里夹枪带棒的,对着他爹就是呛。
赵队长被气的脸色发红,听了这话之后直接就忍无可忍的爆发了,挣脱了大力爹的手,抄起一个锄头就朝着赵胜军冲了过去。“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小子不算完!”
赵胜军一直就看着他爹,这时候早有准备,利落的就躲开他爹的进攻,嘴里还犯贱,“赵队长,你这不符合队里的规定呀,你这砍死我你得坐牢呢,我得死在批,斗台子上才算数啊!”
赵队长是真的是生气了,追着赵胜军打,但赵胜军却左躲右闪,像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躲的游刃有余,倒是把赵队长累的直喘气,一时间地里乱成一团,有拉架的,有四散逃走的,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父子两个不嫌丢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里来了几个穿着干净的外人,为首的一个女人厉声呵斥,劈手夺走了赵队长手里的镐头。温欣见过那人,是镇上卫生所的医生,那个教训过温欣的妇女主任,这么点小事都要惊动到镇上的人?
“这小兔崽子快把我气死了,我把他打死了我还好活一点。”赵队长气的气喘吁吁,看着赵胜军咬牙切齿,赵队长被人夺了武器,弯腰就脱了一只鞋,刷的朝赵胜军扔过去。
那妇女主任拽赵队长拽的颇为费力,气的直骂,“就因为一头牛你们爷俩这是闹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