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了院门,萧昱琛就把苾棠的手握住了。冬日寒凉,他的手掌却干燥又温暖,比小手炉还舒服。“琛哥哥,咱们在哪儿放烟花?”
“就在棠棠的秋千架旁边吧。”自从苾棠搬到竹园来,因为是姚世南的地盘,他的暗卫不好进来,就只守在府外,苾棠出门时再跟着保护,颜奕则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不过,两家离得近,萧昱琛也常常过来,对这府里熟悉得很,姚世南给苾棠做了秋千架,他自然知道。
秋千架旁的空地上已经摆了一圈的烟花,萧昱琛扶着苾棠坐在秋千架上,站在她身后,大掌在她背上轻轻一推,“棠棠坐稳些。”
苾棠立刻荡了起来。颜奕飞快地点燃了各处的烟花,五光十色璀璨夺目的烟花中,苾棠越荡越高,她的发丝扬起,裙摆向后拖出旖旎的弧度,两腿伸直,脚尖翘着,她兴奋地双眸明亮,喊道:“琛哥哥,再高些。”
萧昱琛的手一下一下推在她的背上,苾棠觉得自己和烟花一起飞向了天空,烟花在空中爆出绚丽的花朵,她则落下又飞起。
不知为何,有萧昱琛在一旁,她特别心安,就算荡得再高也不害怕。夜空中繁星点点,苾棠仰着头,看着空中的烟花和星辰,不由得笑了起来。
……
一家四口约好了上元节一起去看花灯,只是没想到,沈诺岚却不能出门了。因为她前几天发现有了身孕,姚世南和苾棠都紧张得很,上元节街上的人那么多,不敢让她去看花灯,生恐被人不小心碰到什么的。
“哪里就那么脆弱了,我又不是纸糊的。”沈诺岚好笑地看着这父女两个,自从府医说她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两个就草木皆兵。父女俩脑袋抵在一处,把府医写的饮食禁忌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不小心给她吃了什么不合适的食物伤到肚子里的宝贝。她一起身,父女两个就一左一右地保护在她身边,生恐她脚下打滑摔上一跤。苾棠还不允许仆从打扫庭院时泼水,现在是冬天,要是有水渍没有打扫干净,就会结冰,苾棠是怕她不小心踩到了。
“好了,花灯我不去赏了。”沈诺岚拍了拍苾棠的手,“快去打扮,等会儿肃王该来了,别让人家等太久。”
苾棠想了想,和萧昱琛去赏花灯是早就约好了,不能爽约,“娘,你在家等着,我给你买花灯回来看。”
沈诺岚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去吧,打扮得漂亮些。”
苾棠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略作梳妆。
“姑娘,王爷来了。”秋霜进来禀报,苾棠连忙起身,白露把一旁搭着的松花色绣梅花的斗篷取过来,给她系上。
萧昱琛等在她的院子外面,见苾棠从明间出来,她画着涵烟眉,梳着随云髻,手里拿着面具,步履略有些匆忙,迈步时斗篷下面露出一角绯色的衣裙。
怕遇上姚世南和沈诺岚,他没有牵她的手,两人并肩出了竹园,萧昱琛扶着苾棠上了马车,他随后也坐了上来。
苾棠没有问他为什么不骑马,现在是冬天,在外面骑马哪有坐马车舒服。她摸了摸暖窠子里的茶壶,还是烫的,给萧昱琛倒了茶,“琛哥哥,你暖一暖吧。”他从肃王府一路过来,应该已经冷了吧。
萧昱琛倒是一点儿都不冷,他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慢慢抿了一口,黑沉沉的目光落在苾棠的脸上。
“怎么了,我的脸上不干净吗?”苾棠见他盯着自己,还以为刚才画眉时弄脏了脸,急着从马车暗格里找出铜镜来,仔细看了看,双颊白皙,哪有一点儿脏污?
萧昱琛一笑,长臂一伸,将她的肩膀揽住,“棠棠甚美。”他的小丫头太动人,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至少,他知道韩从瑾成亲后一直没有和她的妹妹同房,这里面兴许有被白家算计的愤怒和不甘。可萧昱霖成亲后没有圆房,就真的是因为她了。
“琛哥哥也很好看。”苾棠仰起脸,很是认真地回了一句。她倒不是虚伪地互相恭维,而是萧昱琛确实好看,英俊挺拔,龙章凤姿,也就是他平时冷肃自持,不然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前仆后继地凑到他身边来。自己的未婚夫如此出色,苾棠的心里很是满足,细白的手指勾住他玄色的衣袖,“我觉得,琛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有人说韩从瑾最好看,可在她看来,韩从瑾过于粉嫩,还是萧昱琛这样双肩平阔腰身劲瘦的高大健壮最动人。
“棠棠的嘴真甜。”萧昱琛低下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想尝尝。”
他说话时热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苾棠白玉般的耳垂一下子红了,她的耳朵痒痒的,还带着一丝酥麻,那种麻麻的感觉飞快地窜到她的心里,带着她的心尖轻轻颤了一下。
他话里的意思更是让苾棠紧张,她的身子连忙向后挪,却为时已晚,萧昱琛一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一手抚在她的脸侧,他的大掌暖热,掌心和指腹的薄茧擦着她细嫩的脸颊,暖暖的,有些轻微的刺痒。
他的俊脸飞快地压了下来,苾棠被他固定住无法后退,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眼看着他的俊脸越来越近,直到那柔软温热的薄唇压在她的唇上,她才慌忙闭上了眼睛。
浅尝辄止。
萧昱琛的舌尖在她唇上轻轻扫过,就放开了她,她太紧张了,他就算再想,也要顾及她的感受。见她的眼睛缓缓睁开,纤长浓密的睫毛像蝶羽般轻轻颤动,他黑眸含笑,薄薄的唇角翘起,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果然很甜,棠棠晚膳吃了蜜枣糕吧?”
苾棠回过神来,握起拳头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他的手臂坚硬,一拳捶上去,他嘴角的笑容不变,苾棠却皱了眉,默默收回自己发疼的手,瞪了他一眼,身子向后挪了挪,离他远了些。
萧昱琛见好就收,没再继续为难她。
和去年一样,两人先在天香楼坐了一会儿,见街上的花灯都亮起来了,满街璀璨亮如白昼,这才戴上面具,下了楼。
萧昱琛握着她的手,反正两人都戴了面具,街上的人再多也不知道她是谁,苾棠也就由他握着。颜奕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拎着苾棠买好的两盏花灯。
“这个灯不错。”苾棠拎起一盏八角宫灯,虽然不是走马灯,不过这八面上画着八幅花鸟,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有两幅,工笔细腻,颜色相宜,“母亲想必会喜欢。”
“这个灯我要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抢走了她手里握着的花灯,“大哥,这个灯我喜欢。”
苾棠皱起眉头,扭头一看,抢她花灯的女子没有戴面具,正好她还认识,就是上次在成王府为难袁静珍的那个什么尚书家嫡女。她身边站着一个男子,既然她称呼大哥,那人想必就是尚书家的嫡子了。
那公子尚有些迟疑,“这个灯是这位姑娘先拿的,咱们看看别的吧?”苾棠虽然戴着面具,她身上披着的斗篷却是云锦的,价值不菲,非寻常人家所用之物,她身边的男子也戴着面具没有开口,但那周身的气度却极为摄人,而且他还有些隐约的熟悉感,好像他是见过这个人的。
“谁先拿的就是谁的了,哪有这样的道理?这灯摆在这里,不知道先前被多少人拿起来看过,难道后面的人就不能买了?”尚书嫡女哼了一声,抬起下巴睨了苾棠一眼,虽然对方戴着面具,但身形窈窕,露出的一点下巴白皙可爱,唇瓣娇软嫣红,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对方定然生得十分漂亮,这让她心中又添了些不快,转头去看那卖灯的掌柜,“多少银子?”
她的大哥见苾棠并没有把那花灯抢回去,想着这两人可能是家中有些钱财,却没什么权势,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敢要强。
既然对方不敢争抢,那就买下来好了。他正想让手下来付银子,苾棠扯住了萧昱琛的衣袖,娇声道:“肃王殿下,那个花灯我也喜欢的,怎么办啊?”
……肃王殿下?!
尚书嫡女的手一抖,差点把花灯掉在地上,她的大哥已经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么熟悉,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可不就是肃王嘛!他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劈手从妹妹手里抢过花灯,双手递给苾棠,“这位姑娘,既然你喜欢,这花灯就送给你了,我来付钱就好了。”
苾棠下巴一点,示意颜奕把花灯接过去,她又歪着头看向萧昱琛,“肃王殿下,他为什么要帮我付钱,是在嘲笑我贫穷寒酸吗?”
“不不,在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尚书家的嫡子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
萧昱琛并未说话,含笑看着小丫头借着他的名头吓唬人。
“其实我也不穷的。”苾棠也懒得和这些无聊的人纠缠,让颜奕付了银子,拉着萧昱琛的手走了,有个位高权重说出来就能吓死人的未婚夫君,苾棠的心里很有些得意。
路旁茶楼二楼的窗子半开,沈书嫣趴在窗口,兴致勃勃地观赏了一出自家表妹出演的“仗势欺人”。
“你这个爱哭的表妹有时候也挺淘气的。”郭星锐俊逸的脸上浮起一丝浅笑。
沈书嫣把窗子关上,回身道:“她并不是爱哭,是遇到难过的事了才哭。”
郭星锐没有反驳,他第一次见苾棠,她哭得眼泪都成一串串了,不过那是被他吓的。
“过年期间我也参加了不少的宴请,却一直没找到那个桂香。”沈书嫣叹了口气,郭家重要的仆从只要没死的都回到了郭星锐身边,只有这个桂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是陷害郭渊的重要嫌犯,郭家的管事里头有会丹青的,画了桂香的画像给郭星锐看,郭星锐又拿给了沈书嫣。她默记在心里,只要去了别人家的后院,就小心留意着。过年后正是各家宴请的日子,可惜她从未见到这个桂香。
郭星锐的脸色沉了下来,想到父亲勇猛善战,一个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堂堂将军,竟然死在一个后宅不起眼的丫鬟算计下,偏偏那在书房侍奉笔墨的桂香一直找不到。
“也别心急了。”沈书嫣柔声劝道:“好歹咱们现在有了目标,已经前进了一大步了。”
郭星锐刚想开口,脸色突然一变,他飞快地闪到窗口,推开窗子一缝,向下一看,楼下已经被人围住了,与此同时,守在雅间门口的丫鬟厉声喝道:“这里是沈首辅家女眷喝茶的雅间,你们要做什么?!”
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传来,“本将军奉命协理今日京都治安,刚才本将军亲眼看见,有朝廷钦犯进了这个雅间,不管这里面是哪家的女眷,都要搜查!”
秦英寿!
沈书嫣向来清冷镇静的脸上变了颜色,她指了指窗口,郭星锐摇摇头,下面已经被围住了,他十分懊恼,不知自己是如何露了行径,竟然被秦英寿跟上了。他死了不要紧,可现在沈书嫣和他在一个屋里,他这次要连累她了。
只是一瞬间,他就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站在她身后,从靴子中抽出匕首,手臂横过沈书嫣的脖子,匕首抵在她白皙的颈边,另一只有力的手臂勒住了她的纤腰。
她整个被他箍在了怀里,柔软的身躯紧紧地贴着他,少女的香气清幽芬芳,从他的鼻端一直萦绕到心尖。
郭星锐喉结上下滚动,要是、要是他能不死该有多好,他还想陪在她身边,哪怕以他卑微的逃犯身份什么都不能做,哪怕知道她终究是要属于别人,只是默默地守着她,他就心满意足了。可眼下,连这小小的心愿都成了奢望。
他低下头,凑到她白嫩精致的耳边,低声道:“你假装被我挟持,这样我被抓了,也不会连累到你。”虽然她的名声可能会因此而受损,却总比窝藏钦犯要好得多。
沈书嫣低下头,看着他握着匕首的手,手指修长有力,那手腕抬起,袖口微微向下滑落,露出了腕上一串晶莹剔透的蓝色碧玺珠,她认得,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送给他,让他拿去当掉换些银子的。
第83章
沈书嫣抬头看了一眼“挟持”自己的郭星锐, 他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痛苦、不舍,里面的情绪如墨云翻涌……
她细白的指头握住了他捏着匕首的手, 轻轻一拉。
郭星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嘴唇翕张,喃喃道:“沈……姑娘。”
沈书嫣拉着他的手, 飞快地转身, 两人躲在了屏风后面。这茶楼的雅间布置得极为奢华,和天香楼的雅间布局相似,外面是大桌圈椅,靠墙是案几, 上面摆着笔墨纸砚, 墙上挂着时下丹青名家的画作, 靠里一张四扇开的大屏风后面,是一张供客人小憩的软榻。
沈书嫣推了推郭星锐, 让他躺在软榻前的地上,身子紧靠着软榻, 然后她不慌不忙地点亮了软榻边小几上摆着的烛台,站在了烛台和屏风中间。
烛火明亮,将沈书嫣的倩影清晰地映在了屏风上,而躺在地上紧靠着软榻的郭星锐,在屏风上却一点儿影子都没显露。
雅间里温暖如春, 沈书嫣的斗篷早在进来的时候就解开了,搭在大桌旁的圈椅上, 此时她身上穿的是一件雨丝锦对襟小袄,她纤细的手指解开了小袄上的盘扣。
郭星锐的眼睛蓦地睁大了,她要做什么?!
沈书嫣低下头看了他一眼,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飞快地把小袄的盘扣解开了三枚,白皙的脖颈下露出大片柔腻的肌肤,精致的锁骨悄然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