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宇之间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傲气,环视一周,只见到零星的几个人,也并没有气磊,不过目光扫到现场唯一的一个女孩,他诧异了一下,倒也没多说什么。
“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陈玉将墨家的主张大致解释了一下,其重点提了天志与命鬼。
与君权神授这种说法不同,墨家的人不信鬼神,又相信鬼神的存在,他们认为一切的事物尽在人为,是可以掌控的。
陈玉重点解开了很多鬼神的真面目,比如鬼火的形成,还引入了很多力学的思考,比如杠杆原理、滑轮等节力的方法,陈玉一边上课,还一边演示给大家看,等到妣云罗面前,只见她杵着下巴长长地打了一呵欠,倒是默默坐在一旁的池砚听的津津有味。
师傅郗哲师从儒家,十分厌恶墨者,连带着池砚也不十分喜欢这个学派,直到今天随妣云罗进入这里,他脑海里有些固化的东西受到了激烈的冲击。
大晋极其重巫,很多难解的事都归于神,然而今天陈玉却将那些鬼神的面纱揭开来,还给他介绍了好多器械的原理和用途……
池砚这个年纪思维并未完全固化,他像所有男孩子一样,对械制造怀有极大的热情,并且他头脑十分聪明,经常能举一反,陈平被他问得十分高兴,最后分别的时候,还送给了池砚一张小小的弩车。
等陈玉走后,妣云罗张着雾蒙蒙的眼睛,有些懵懵地将视线放到池砚脸上。
“师兄,我有点内急,去如厕,你在这里乖乖坐着等我?”
妣云罗将里的食盒交到了池砚,脸上绽放一个绚烂的笑,池砚愣愣地接过来,有些脸红道:“你……你去吧,不用急,我等你。”
妣云罗根本就不知道厕所在哪儿,她追着陈平的身影,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陈平此人在书一直没有受到重用,直到后来池砚成为了晋相之后,他所习得的关要术才仿佛璀璨的明星一样,闪耀到世人眼前。
第25章
从垓下学宫出来,妣云罗方跟到门口,陈玉便停下脚步来。
“小丫头,你跟着作甚?刚才看你对我讲的内容兴致缺缺,不像是感兴的样子。”
“确实,我对学习你思想没有兴,不过墨家不是有句话叫做‘兼相爱,交相利’,我跟着你,自然想和你成为利益相关的朋友。”
“哦?”陈玉闻言挑了下眉,轻笑一声道:“我和你这个小女娃娃有什么利益好谈的?”
“因为我有钱呀,且正好能满足你的需要。”妣云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玉面色一变,而妣云罗接下来的话,更是令他心里宛若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
“陈玉,或许我该叫你雍继,你乃是那变法失败的雍禾之孙,你之所以被叫这个名字,是你祖父希望你能为他在大晋一雪前耻,否则以你的才能,何必要死守在大晋,去渴望征战的廖国岂不是更好,他们的新任国君廖威王想比会十分欢迎你。”
妣云罗微微一笑道:“如今晋枭王重用郗哲行儒家之法,你心知墨学在当代大王不会被重用,所以你去垓下学宫讲学艺不是为了传扬墨学,吸引当政之人的关注,而希望找个既赏识你,地位又不高不低的人,支持你研究凶兵,待有一日打晋兴起战事,你便可借此一鸣冲天,完成先人遗愿。”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如此了解我?”雍继望着眼前面色娇艳的小女孩,却不由脊背发寒。
他祖父变法之前,便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因而他一出生便被送去了魏国,交由墨家巨子抚养教导。
巨子乃是墨者对当代领袖的尊称。能当上巨子的人无不是墨家学术的大成者。雍继的祖父雍禾是巨子最得意的门生,他的死令巨子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身体每况愈下。
这些年他悉心教导雍继,发现他比雍禾更加出色,于是便有心将巨子之位传给他,。
可雍继心牢记祖父之命,便推辞了悄悄回到晋国,并接了一个即将病逝的墨者——陈玉的户籍。
雍继自以为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可是竟然被一个小女孩一语道破,他的心不可谓不慌。
妣云罗仰视着雍继,见他斯的面色一变惨白,不由嬉笑道:“我不过是个稚龄女孩,陈先生怎么吓成这样。”
雍继闻言,不由讪然一笑,心想“你个小女娃我怕什么,我惧的是你背后之人。”嘴上却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劳烦您的家主出来一见,在下想与之面谈。”
雍继明显是想套她的话,妣云罗嗤笑一声道:“陈先生,您的身份这样敏感,我的家主不会见你,况且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并未给你选择的权利。”
妣云罗心里笃定雍继不敢将身份曝光,面上一片淡然,心里却有些微微冒汗。
“说吧,要我怎么做?”雍继面色凝重道。
“你拿着这块令牌,去五味斋,找一个叫骁的人,他会为你安排住处,并告诉你要做什么。”妣云罗从袖袋掏出一块小令,这是宓氏族人联络的信物,上面并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株蛇藤镌刻其上。
雍继拿过令牌来看了看,什么也瞧不出来,只在内心里叹了一句对方有备而来,且办事滴水不漏,看来他要脱身,只怕是难了。
“告辞。”雍继将令牌收起,便转身离开。
妣云罗踩着悠然的步伐回到垓下学宫,才到门口,池砚便迎了上来。
“小师妹,你是女孩子,要注意安全,不可随意乱跑。”池砚显然知道了妣云罗刚才撒谎了,不过见她安全无虞地回来,便没有追问。
“哦!”妣云罗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目光瞥见池砚里提着的食盒时,忽然狡黠的眨了下眼道:“师兄,以后的课,我都不来了,你听了记回来给我看……嗯,你里提的食物是我亲做的,算是我给你的报酬。”
池砚很少见妣云罗流出这种俏皮活泼的一面,不由看得一怔。
“小师妹,你不听课,要去哪儿呀?”等他回过神,妣云罗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
“呵呵~,当然是去买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了。”妣云罗对着池砚挥了挥道:“你回去听课吧,记记得抄仔细一点。”
妣云罗逆着光,整个人明媚透亮,神情却带着一股慵懒的味道,宛若一只眯着眼睛,准备溜出去享受午后阳光的猫一样,令人不由放松警惕,忍不住宠溺。
“好。”池砚这句话不经大脑,等妣云罗消失不见以后,他才觉察出不妥。
大王派两位公主出来,是给予了厚望的,公主这样逃课,若是大王来检查怎么办?
池砚觉得公主这样任性放纵不好,可还是不由担忧地皱起了眉头,最后只能任劳任怨地记记。
早上的时间就这样匆匆的过去,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妣水玥本想叫上池砚一起去外面打打牙祭,叫碗混沌吃,没成想池砚已经在食堂坐着了,并且对着一叠叠精致的糕点,正在一个人吃独食。
“好你个池砚,亏我时时想着你,要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可是你倒好,有了好东西,也不知道和师弟我分享。”妣水玥将小嘴撅起来,说话的语气却是在模仿大人,十分逗。
“玥弟,你懂什么?那是女孩子送的东西,自然不能分你。”魏子彦若有所思地那个眼熟的提篮,不由对着池砚暧昧一笑。
见池砚脸色微微泛红,他面色却又为之一变。
“池兄,你每日学君子之礼,当知除了心仪之人,这女孩子的东西可不能乱收?”
魏子彦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的有些冲,带着一股酸味。
妣云罗这女人为了池砚什么都肯做,对着他却终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唯一次给他下厨,便是下药将他毒死那次。
魏子彦面色不由变得有些幽暗。
池砚察觉魏子彦身上散发出的敌意,眉目不由一皱,然后解释道:“魏兄,你多想了,那个女孩是我小师妹,她不想上课,让我为她记记,这是她给我的谢礼。”
也许是池砚的表情太过一本正经,魏子彦心想上辈子无论妣云罗做了什么,,都只惹来池砚的厌恶,这辈子虽然重生了,可那个女子的性子又不会变,估计还是一样不招池砚待见。
想到此处,他不由有些开心,不过想到妣云罗逃课这件事,他觉得肯定不简单。
“池兄,你小师妹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可不安全,她出去之前,有和你交代要去干什么?又或者说要去哪个地方么?”魏一彦向着池砚探听道。
“她说去买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并没说要去哪儿。”不知为了,听着魏子彦说着关心妣云罗的话,池砚心里有些不舒服,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待会儿还要整理一下早上辩论时政的内容,就不出去吃了。”池砚木着脸起身,一个人向着盛饭菜的地方走去。
“师兄不去,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妣水玥嘟着嘴,心想妣云罗真是个麻烦精。
“既然你们都不去,那我一个人去就更没意思了。”魏子彦摊了摊,跟上妣水玥,眼里却闪动着狐疑之光。
妣云罗向来爱慕虚荣,非那些闻名遐迩的宝物不收,又怎么可能会稀罕外面买的东西,她此行必定有鬼,看来他得派个人跟着,直到他筹谋已久的计划结束为止。
第26章
这边,妣云罗说是去买东西,但其实在门口等到青鸢回来,便直接回了郗府,并火速换了衣服,拿了令牌,回宫去。
魏子彦一年前便入大晋为质了,他上辈子被女配妣云罗下毒弄死,不可能什么也不做,而妣云罗猜他若是要下,肯定会从宓氏这里找突破口,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得回去一趟。
*
秋露台,宓氏正为妣云罗出宫的事情,感觉呼吸轻快了不少。
这些年,妣云罗虽然被送去了王后那边,但却宓氏却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活在她的监视下,尤其是采莲和季芜,她们两人仿佛那丫头的眼睛一样,无时无刻不盯着她,一旦她有什么异动,便立马去打小报告,并且,就连她交予季芜保管的令牌,也早早就被那丫头收走了。
如今里里外外的人,她都调度不得,宓氏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梗塞,再加上最近晋枭王因为变法的事,身体越急越差,她不由得有些惶恐起来。
这些年她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只有王后不停的遇到麻烦,才会有她的用处,然而若是晋枭王死了,太子继承了王位,那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她很有可能借殉葬为由,把她们这些碍眼的存在给处理掉。
宓氏虽然对妣云罗又敬又怕,但这些年她已经养成了一种意识,只要内心稍有不安或者遇上坏事,她第一个想起的必然是妣云罗。
“采莲,你说罗儿她能不能把福气分点给大王,庇佑他长命百岁?”
宓氏的话,听在采莲耳朵里,有些刺耳,不由在心里为公主难受。
这些年,她通过季巫医的口知道,福娲的福气是有限的,如果用尽了,就会变成普通人一样。
宓氏她虽然是公主的亲娘,但却只知道索取,而晋枭王尽管是公主的父君,但却从来未曾关注过她,公主凭什么要把福气分给他们。
采莲想到这些,忽然愤懑不道:“公主的福气这些年已经被你用了那么多,为什么你这个当母亲的,不想着给她自己留点?”
“我……”宓氏面上难堪了一下,不过立马便被采莲不敬的态度惹恼:“采莲,你这个小贱蹄子,罗儿是我的女儿,我让她做什么,是我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给我滚出去。”
宓氏气急败坏地怒吼着。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直接将采莲这个小蹄子给打死,可也不知道罗儿分给了采莲多少福气,她这些年,竟然渐渐会做很多精致的吃食,还会许许多多奇怪的方法,让她的脸保持年轻。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宓氏只觉得整个大殿的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令她烦不胜烦,于是在采莲退出去后,她把其他人也赶到了外面。
不过却有一个人未曾离开,反而还讨好的笑着给她沏了一杯茶。
“宓妃娘娘,这是小的家长带来的药茶,有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不比采莲做的差,你尝一杯,消消气。”
“嗯。”宓氏听说是美容茶,没有多想便接过来喝了下去,接着便在靠塌上小栖。
她睡着睡着,便感觉到有些燥意,等她不耐地睁开困顿的眼,便隐隐约约见到了晋枭王的脸,他身上带着一点酒气,急不可耐地向她扑来。
“大王……”宓氏惊呼一声,却带着欣喜,半推半就地缠了上去。
*
黄昏之时,当妣云罗踏入秋露台时,她一路上竟然一个下人都没有见着,整个前宫殿清冷得不同寻常。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妣云罗直觉有事,两忙抬起脚步向着主殿走去,青鸢跟在后面,眉目间也添了一抹凝重。
“美人,美人,给孤亲一个……”
“唔……啊——”
妣云罗与青鸢才靠近便听到一阵令人耳红心跳的□□声。
那女人声音有些尖细,有些变调,但妣云罗一下子就听出那是宓氏的声音。
“公主,大王在里面,我们还是在外面等一会儿吧。”青鸢十五岁,该懂的都懂了,于是脸红地侧身拦住了妣云罗。
妣云罗被青鸢一挡,脚步踟蹰了一下,这时,耳边又传来了男子浑厚的□□。
“美人,孤厉不厉害呀……嗯……”
这人声音咋听上去像晋枭王,可是却要年轻上许多,妣云罗一听,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青鸢的面色也刷的一下变白。
在这个宫里,能自称孤的人,除了大王,便是太子了。
“公主,走,咱们赶紧出宫,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青鸢颤抖着拉紧妣云罗的双,将她往回拽。
宓氏氏大王的人,太子竟然连自己父王的女人也敢睡,青鸢怕她们贸然撞破这等丑事,会被杀人灭口。
“青鸢,你给我放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妣云罗把出腰间的羊角匕抵在青鸢的臂上,脸上闪过前所未有的愤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