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韩峰劝道:“那晋国太子乃是个平庸之人,他的一切皆仰仗着池砚,我们不如将此人扣押下来,等晋太子回国,登上王位之后,必然会想办法赎回他,那时,我们再提条件,必然会更加有利。”
廖武王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道:“就按照韩卿你说的办。”
池砚计谋过人,并不输于岑许,只可惜他小时候是晋太子的伴读,对他无比忠心,他和魏太子都说服不了他。
廖武王心中惋惜不已,但却又对此毫无办法。
他一生征服的人不少,却在大晋连连碰了钉子,这令他受挫无比。
不过万幸,七公主妣云罗刺杀池砚,如今还有了男宠,对于这点,只要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如此大辱,因而放任池砚回去,由他与七公主龙争虎斗,对于受了重创,需要休养生息的廖国来说,确实是件不错的好事。
作为一个理智的君王,廖武王很快便放下了心中的仇恨,并将人情做到底。
他不仅亲自去送晋太子,还给他安排了最舒适轻快的车驾,命人将他一路互送到晋国的边关下邱。
这里曾经是廖国的城池,如今被崔俊远看守着,当他接到太子回国这个消息时,简直是惊大于喜。
太子的地位如今十分尴尬,他如今远在边关,倒是不用卷入朝廷的是非,只要等得一切定下来,他再闻风而动便好,可是如今太子这个烫手的山芋出现在他眼前,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送回去,他怕惹得妣云罗生气,杀了吧,太子毕竟是正统,若是朝廷中追究下来,治他个大不敬之罪,又该如何是好。
他这边还在踟躇着,灵婉儿已经带着城中的百姓跪迎了出去。
“七公主殿下命我等在此恭迎太子回国。”灵婉儿跪在前方,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城中的百姓得了她和女医的救助,亲眼见着下邱修建起了学堂和善堂,并妥善安置了伤兵,令他们有了生活所长,皆感激无比,连忙跟着她跪到地上,齐齐欢迎道:“恭迎太子殿下回国。”
从马车上下来,妣景辉望着这样的景象,不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感觉十分意外。
七姑姑她此番亲自派人来接他,到底是真的恭顺,还是想要借机处理了他?
他心中惊疑不定,不过他身边的一谋士却道:“七公主殿下若要对您不利,怕不会大张旗鼓,传得人尽皆知。她的人带着那么多百姓来迎接你,便是向你表明了态度,她不会对您不利。”
“也是,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敢伤我,郗令伊和孤王身后的黎氏一族也不会放过她。”妣景辉想明白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当即端出为君者的架势,对着灵婉儿等着道了句免礼。
“太子殿下,大王故去已经近三个月,为了稳定朝中的局势,只能委屈您一些,同婉儿等人简便出行,赶紧回去。”
大晋这些年商业发达,为了便于运输货物,道路宽阔通畅,马车也改良过,速度十分快,妣景辉在灵婉儿的安排下,坐了上去,便感受到了很大的不同。
这马车相对廖国的来说,快了不止一点,但由于道路平坦,却完全没有他们的车子颠簸。
妣景辉心急如焚,在廖国境内根本不敢合眼,日夜兼程的赶着路,如今靠坐在舒适宽大的马车内,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他被饿醒,才一下子睁开眼。
他望着陌生地车顶,为自己放松警惕而感到一阵后怕,不过由于回到了自己的国土,他不稳定的心里却充满了一股莫名的踏实之感。
从边关赶回大晋都城,再快也要一个多月,妣景辉担忧了一阵,在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的情况下,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一路上赶车,偶尔在某个城里休息,妣景辉一点点地望着大晋的变化,在路边听百姓们念叨着晋晟王的英明、七公主殿下的恭顺聪慧,内心既钦佩又自豪。
抛开成见,七姑姑妣云罗以一个庶公主的身份,走到如今这样的地位,还令大晋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盛,这对比起来,他这个得天独厚的大晋的太子,实在是惭愧得很。
“若此番回去,七姑姑敬爱他,拥护他顺利登位,他便孝顺她,支持她对大晋变革。”
妣景辉下定决心以后,渐渐地卸下心防,同灵婉儿等女医攀谈了起来。
他这个人懦弱没有主见,但却为人亲和没有架子。
他探究灵婉儿等人的同时,她们也在观察他。
她们身为女孩子,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自由,自然希望太子这个未来国君能够继续支持七公主。
“太子殿下,七公主对大王恭顺无比,定然也会如此对您。”
“就是呀,大王是多么贤明的人,若是没有他支持,七公主身为女子,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我们晋国的黎明百姓也不可能上得起学堂。”
“太子殿下,您继位之后,还会像大王那样支持七公主殿下么?”
妣景辉望着那些女孩子眼中的渴求,心中不有一动,点了点头道:“只要七姑姑一日为臣,孤便一日为君,绝不相负。”
“太子殿下圣明。”
一路上,女医能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悦耳动听,妣景辉回国的道路同想象之中的截然相反,出奇的顺畅。
等到了大晋的国都,他才到城门口,妣云罗已经领着百官跪侯多时。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
一众大臣凝视着妣云罗的后背,哭得声泪俱下。
三个月的时间里,妣云罗一直忙着大王的丧事,并表明了要救太子回国,可是他们都不信呀。
她对大王的恭顺都是装模作样,她如今势不可挡,完全可以不必迎回太子,她明明是奸雄一般的人物,可是她却闷不坑声地将太子接了回来,还恭顺忠心无比,搞得他们这群上蹿下跳的大臣心虚无比。
太子登位以后,会不会处理他们呀?
他们像是在喜极而泣,但其实哭的是自己的命运。
位于前方,妣云罗对此他们,却面色平静,只淡淡道:“您一路上舟车劳顿,且先行去涂畔宫休息,顺便陪你母亲吃顿便饭,自从你出事以后,她便昼夜难安,如今你父王又去世了,她伤心不已,整个人憔悴得很。”
“谢谢七姑姑,大晋能如此安定,全劳您费心操持,侄儿感激不尽”
妣景辉也十分惦念自己的母亲,他听了妣云罗的话,十分感动。
妣云罗听了妣景辉体恤的话,也动容道:“我们是一家人,一切不过是分内之事。”
这君臣和睦的一幕看在众人眼中,实在感人至深。
七公主她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从一而终,身为臣妹,没有一刻不敬爱兄长,于国家来说,她也从未有过谋逆之言行,始终忠君爱国,为大晋的强盛而费心劳力。
“七公主乃是国之表率,女中豪杰,道德典范。”
大晋官报和涂畔宫学报第二天,便刊登了这样一则消息,末了还道:“新君即位之后,与七公主君臣携手,必然开创大晋盛世。”
自此,因太子引发的动荡和不安一下子平复了下去,晋都之内的所有人都在期盼新王登位,让大晋变得越来越强大,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富足。
第74章
晋都,夏至这一日,涂畔宫学报和晋都官报都早早刊登了一则消息。
晋晟王逝去,谥号为乐,其嫡长子妣景辉即位,经群臣商议,定国号昌盛,他名讳为晋昌王,其登基大典,于今早,在朱雀台,由七公主妣云罗亲自主持册封。
这个确切的消息一出来,令百姓和士人们的心彻底落到了实处。
“这登位大典不知是何等的盛大,我等要是能够有幸观礼多好呀。”
“就是呀,听说七公主可是位大美人,要是能见一见就好了。”
对于国家的新任国君,以及令大晋繁荣的七公主,大家心怀敬仰。
纵然不能亲自去前去一睹为快,但还是不由为之开心,纷纷在家里庆祝。
而这边,站在朱雀台的大殿中,妣景辉穿着新式的王服,那上面绣的不再是赤鸟朱雀,反而是九爪金龙,这其中有何意味,一看便知。
在礼官和大晋祭祀吟唱完祝福之礼之后,妣云罗领头,郗哲在一侧,带着百官对着晋昌王行了君臣大礼。
通常新王登基第一天,都会颁布新政,重新册封官员。晋昌王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方的人,悬着的心终安定了下来,有些微微激动道:“诸位爱卿免礼。”
他抬手请立,指尖有些微微发抖,等过了一会儿,心情平复了一些,便从王位上站起来,缓缓地走到妣云罗身前,俯身一礼道:“寡人年纪尚轻,于治国方面多有不足,日后还望七姑姑多多指教。”
妣景辉语气谦逊至致极,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模样,妣云罗闻言,当即回恭谨回礼道:“大王若有吩咐,臣女定不推辞,指教一词万不敢当。”
在这世上,有很多权倾天下的大臣,他们获得权力后,便独断专政,将君王当做木偶摆设在高处,态度十分敷衍,且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十分强势。
七姑姑妣云罗也权势夺人,但是她为人虽然冷傲,却对君王十分恭顺,对其他的大臣,也不逼迫,非要让人站在她的阵营。
这令人十分欣赏,根本难以心生防备。
无怪乎父王会那么信任七姑姑,她确实是个手段了得,且十分会处事的人。
“七公主妣云罗才德过人,寡人今日便封她为监国公主。”妣景辉所言,是他心中所想,也是众望所归。
群臣闻言,当即兴奋道:“大王英明,我大晋昌盛定然指日可待。”
晋昌王在众臣眼里,不过是个稚嫩的小子,并没有什么建树,不过见了他对妣云罗这番表态,都不由在心里赞叹他唯一的优点——心胸宽广。
晋昌王能与七公主和睦相处,使得大晋之内和平,避免无谓的争端,这对于很多大臣来说,都是一件喜事。
在众人的恭贺声中,晋昌王凝视着妣云罗,却不由想起了池砚。
他本可以不救他,直接回大晋封侯拜相,但却为了他的安危放下了一切。
后来,他为了换他回来,又独自一个人留在了廖国为质,这份恩情,他铭记于心。
如今,他成了大晋之王,是该想办法将他营救回来才是。
晋昌王眼中忽然含了湿意,忍不住当着群臣的面,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道:“寡人能顺利回国,这一切多亏了池砚,他同七姑姑你有婚约,等寡人将他迎回来,便立马为你们主持婚礼。”
他这话一出,整个大殿刹那间安静了下来,群臣一个个低着头,没有说话。
先王赐给七公主五个美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池砚回来以后,能受得住才怪。
这一山不容二虎,池砚回来必然会与七公主发生争斗,这实非人之所愿。
池砚要是不回来就好了!好多人心里都这样暗想着,不过还是有些不同之人站了出来。
“大王,廖国的使臣被扣押在大晋城内,我们正好同他们谈判,将池左徒救回来。”郗哲在前面开了头,韶家的人便立马站出来,跟在后面应和道:“池左徒于大晋功不可没,无论如何都应该救回来呀。”
一时,朝堂上有过半的人呼吁救回池砚,晋昌王见状,不由欣慰一笑,望着妣云罗道:”不知七姑姑有何建议?”
听了晋昌王的话,妣云罗环视了一圈底下的人,便道:“池左徒他智谋过人,定然可以顺利回国。至于住在涂畔宫中的廖国使臣,我们自然该投桃报李。廖武王将大王您放了回来,那便是愿意与我国重修旧好,我们不如将原本的姻亲关系继续下去。不过为了以策万全,我们可以答应与他们通商,只要他们愿意放池左徒回来。”
“廖国经过战乱和内乱,正需要休养生息,监国公主提出这两点,想来廖国也无法拒绝。”
有了郗哲肯定的答复,晋昌王心里有了底,便道:“就依照监国公主说的办。”
*
这边,在朱雀台,君臣商议完,便立马派人同廖国使者张衡相商。
张衡住在晋国两三个月,见识了大晋的强盛,又听说晋太子已经被廖武王放回了国,便知道他心中所想。
到底还能迎娶他们的嫡公主,且能互相通商,总比什么都没带回去强,张衡没有考虑太长时间,便答应了下来。
两个月后,张衡回国,不仅带回了和亲和通商这个消息,并将晋昌王与七公主君臣和睦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廖武王闻言,怒捶了桌案一拳道:“大晋想用一个嫡公主和亲,便想将寡人打发了,简直岂有此理。”
从来都只有他站在高处,逼迫其他国家向他低头,如今一切完全反了过来,廖武王心里落差太大,一时无法接受,怒道:“寡人答应放那池砚,但并未说什么时候后放,等拖个三五半载再说,看那晋昌王急不急?”
盛怒之下,廖武王虎目一张,底下的大臣根本不敢辨言,只好换而言之道:“大王,大晋嫡公主已经迎回国中,不知该如何安排?”
“砰——”,廖武王想起在大晋吃的亏,听到要大晋公主的名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和颜悦色、意气风发,唯独只剩下了屈辱和不甘,于是恼恨地将桌案上的茶壶扔到了地上。
“大王,为了我国的和平,咱们不仅不能冷落了嫡公主,还得表示看中,许与重位。”
齐大非偶,廖武王虽身为一国之君,但是大晋强大,他们的嫡公主嫁过来,他们便只能当做祖宗一样供着。
这对君王来说颜面无光,于底下的大臣来说,也是一种耻辱。
廖国的朝堂之上一片抑郁之色,廖武王见状,不由收回自己的情绪,鼓舞群臣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一切不过权宜之计,早晚有一天,我廖国会重新强盛起来。”
他说完,便笑道:“为了表示对晋国公主的看重,我欲封之为后。”
“大王英明。”
经过与韩峰和张衡商议,最终确定于三日后举行封后大典,并且韩峰还提议,让廖武王邀请在廖国为质的池砚来观礼,只是这旨意下达之后,池砚并未能接到。
因他身体内余毒未清,又舟车劳顿地追到廖国,本就伤了根基,最近廖国昼夜温差大,他又感染了风寒,于子夜之时,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