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里的画卷,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又重新卷好放回原位,接着又拉开了旁边的另一个画轴。
如此打开合上了三四个,兰沁禾终于明白了什么。
她退后两步扫了一圈整个房间,发现这里的画卷起码上千卷。
可她和慕良在一起满打满算也就四年的时间。
四年,上千卷……慕良看起来可不像每天都这么闲有功夫作画的人啊。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金山寺时问慕良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可是奇怪的是,向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慕良却怎么也不肯说出口。
或许今天倒是个解开谜团的好时机。
兰沁禾迟疑了片刻后向最深处走去。
在最后的一排架子那里蹲下,触上了下层那排颜色都有些发暗的卷轴上。
手搭在上边,脑子里却又一次的回忆起金山寺里慕良的表情。
当时没有注意,如今回想起来,却莫名觉得那人的眼里有几分孤寂和自卑。
停顿了片刻,她轻叹了口气,最终收回手起身出了这个小室。
也罢,既然他不愿意说,那自己也就不强求了。
或许等哪一天他自己把心结解开了会告诉她这个故事的开头。
一生的时间那么长,兰沁禾不着急,她等得起。
出去按下了机关,书架又移回来挡住了那个一人宽的小门。
兰沁禾啧啧称奇,专门弄个密室存放爱人的画像,普天之下也是少有人能做得出来。
九千岁不愧是九千岁,总是时不时的给自己一点惊喜。
抽了本书出来草草看了两页后,管家过来回报,说是厂督已经快到千岁府了,问夫人要不要去门口迎一下。
接下来便是慕良一进府看见的场景。
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慕公公好画工啊,我从前倒是不知道您还有这手艺。”
慕良瞳孔微缩,手指在袖袍下颤了颤,一股无言的恐惧卷席了全身,“您、您看到了……”
见他这副极度恐慌的神情,兰沁禾便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那些画的决定是对的。
她收起了调侃的笑,正色道,“嗯,今天本想去找本书看,不小心触到了那个开关。”
慕良突然上前,紧紧的攥住兰沁禾的手,眼神惊恐急迫,“您都看见了?”
那个最初肮脏窘迫的自己、像是老鼠一样躲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偷偷窥视着她的自己……都被看到了吗。
手腕上的力道有些大,许久没见慕良发病的兰沁禾立刻熟稔的安抚道,“我就抽了外边的几副看了看。”
她故作惊讶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公务机密在里面?”
慕良一滞,“您……”话将出口,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摇头,“没有。”
十分擅长对付九千岁的兰沁禾又笑道,“没有就好,否则让我碰坏什么就糟糕了。”
她拉着那人的手向里走去,“你去处理公务,我先回房不打扰你了。”
慕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有些躲闪。
之前因为兰沁禾住在自己身边的喜悦兴奋在此时都化作了慌乱。
她真的没看到吗,还只不过是在欺骗自己?
那样明显,她怎么可能没看到……
将人送回了房间之后,慕良迫不及待的赶向书房。
触上开关的那一瞬,慕良的手指颤抖的几乎控制不住。
她那样的聪慧,怎会看不出这么多画不可能是这几年才作的?
从兰沁禾进宫开始,慕良便控制不住的偷偷注视着那个记忆里的小姑娘。
她的一娉一笑,一言一行都让躲在暗地里的他心跳战栗。
他开始描绘那人的样子,那种在自己手下渐渐呈现出娘娘的容貌的感觉让他痴迷上瘾。
一笔一笔的勾勒出那人,一幅一幅的收藏起见不得光的爱慕。
这样的习惯,哪怕是和兰沁禾在一起之后也没能戒掉。
但是,又能有哪个女子知道了被人这般亵渎之后还毫不介意!
他绝望的推开门,果然看见最外边的几副画轴的丝带被人动过了。
那么最里面的呢?
外面的几副尚且还能搪塞过去,可如果最里面的画一旦打开便能看见上面落着九年前的落款。
那是绝对的铁证,是血淋淋的撕开自己卑鄙的证据。
他失了魂一般的踉跄着上前,随后膝盖一软跪在了最后一排架子的前面,只觉得眼前发黑,呼吸窒碍。
然而目光触及那些画轴后却愣住了。
慕良不可置信的抽出来一卷,上面的丝带依旧是他之前系好的模样。
他急忙将架子上所有的画轴都一一抽出检查,竟是一副都没打开过。
怎么会……
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这里都没有继续下去,
明明只差一步,您就可以知道全部了。
明明那晚的金山寺,您是那样的好奇我们相识的缘由。
九千岁怔怔的跪坐在一室画轴中,他突然抱着怀里的几幅画哭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
娘娘……这样的厚爱,慕良承受不起,承受不起的啊。
您这样叫臣、叫臣如何才是好……
幽闭的房间里,一身黑袍的高大身影抱着散落的画卷缩成一团。隐约能听见细细的呜咽。
……
……
太皇太后对着面前青烟袅袅的佛堂闭着眼跪拜。
听见身后的脚步,她依旧没有起身,老神在在的沉声道,“殷太后难得上门,这次又是为何啊。”
“闲着无事,来探望探望母后。”殷太后挂着淑婉的笑容,这次不等老人开口,自己就直接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今儿呢,有件好事想告诉您。”
太皇太后背着她,并不接话,殷氏便自顾自道,“新的皇后臣妾看了,是个性子纯良的姑娘。”她颇有深意般的扯开嘴角,“是您最喜欢的那种善良的小姑娘。”
“不过啊,刚刚穿了没两天的凤袍,就跟着肚子里的小太子一起去了。”她轻笑一声,“可惜了,她一辈子积德行善吃斋礼佛,却是这般的苦命。想来大概是上辈子坏事做多了吧。”
太皇太后起身,冷冷的睨了一眼女子,“你有事就直说,不必在哀家面前这般冷嘲热讽。”
“母后这就错怪臣妾了。”殷氏柔柔一笑,“臣妾今儿来呢,是有事想向您讨教。”
太皇太后冷漠的转身,“哀家没什么可教你的。”
“话别说那么早啊母后。”她从袖子里抽出一管银萧,通体明亮,熠熠生辉,“您可识得此物?”
老人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有……”
“怎么来的就不牢您操心了。”殷太后笑着站起来,“您只需教教臣妾如何使用就是。”
“哀家不会,太后还是另请高明吧。”老人冷了脸,甩袖就想逐客。
“既是这般,想必您也不介意臣妾把解蛊的药方和药材献去千岁府,讨个九千岁的人情吧?”
温柔带笑的话语让太皇太后僵住了身子,不远处那声音又悠悠的道,“不过这样一来,收押在东厂的纯太妃也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多可怜,小小年纪丧了母,自己又要在这般的好年纪里命丧黄泉,真是天不开眼啊。”
“够了!”老人疲惫的闭上眼睛,哪怕知道就算殷氏不出手,那孩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可她还是咬牙道,“哀家教你便是。”
若活着是那孩子最后的心愿,那么只要能多一日,她也愿意不惜代价的帮她完成这唯一的要求。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女子温柔的笑了,“多谢母后不吝指点。”
声音轻渺,和那炉里的香灰一起散在了空中,无迹可寻。
第96章
兰沁禾回房不久莲儿就兴奋的跑了过来,一脸雀跃道,“主子主子,僚徽说千岁爷把您之前当掉的东西都赎回来了,就放在后边的厢房,您要不要去看看?”
兰沁禾无奈的笑道,“总是挑不出他半点不好。这样的心细体贴,也不怕我哪天卷了他的钱跑了。”
莲儿震惊的看向兰沁禾,“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如今这天下您跑哪儿去都会被千岁爷抓回来的。”
她扯着兰沁禾的袖子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这里吃得好住得好,您别想不开。”
小姑娘一脸严肃的样子看的兰沁禾好笑,她敲了敲莲儿的头,“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紧张什么。”
见莲儿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她抬了抬下巴,“闲着没事的话不如去把外边的叶子扫扫。”
“好吧。”莲儿扁了扁嘴,转身又回头,不放心的开口,“您别趁奴婢不在一个人跑呀,要是逃跑的话一定得带上奴婢一起!”
“逃跑?”
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莲儿顿时僵住,看着一身黑袍面色阴郁的九千岁负手走近。
见小丫头被吓的快要昏过去了,兰沁禾无奈的挥手让她下去,自己站起身看向慕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慕良垂着眼睑,“您……厌倦臣了吗。”
她哭笑不得,“莲儿瞎说的,我怎么会真的逃跑。”
然而这话听在慕良的耳里实在没有信服力。
他猛然想到,难道说那些画没有被打开,不是因为娘娘心软,而是被恶心的不想一一去验证?
也是,那么多的画轴,一眼就能看出不是这几年前画出来的,只需前几副就能猜出个大概。
慕良心下苦涩,嘴唇煞白,半晌才勉强发声,“您若是……臣立刻安排您出城……”
面前削瘦的九千岁仿佛摇摇欲坠的枯木,兰沁禾讶异挑眉,这又是戳到哪根神经了?
难道还是因为自己发现了他密室的原因?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不管什么原因,解决慕良的方法总是大同小异兰沁禾笑了声,“好呀,那在我走前,还麻烦千岁解释解释那么多画是何时作的。”
慕良低下头想要躲开视线,可对面的女子却一步步的靠近紧逼,“ 那么多的画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的呢?”
“臣……”
两人一个进一个退,直到慕良后腰抵上了身后的桌子再无路可走。
他惨白着脸,闭着眼绝望道,“是从……您入宫。”
这个答案意外的让兰沁禾愣了愣,难道她在宫外就和慕良见过?
但现在不是推测的这个的时候,面前的某人难过的都快发灰了,还是先解决九千岁脆弱的心里比较着急。
“这么早呀。”她搭上慕良的手,然后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对方的指缝,踮起脚尖凑到他耳朵旁呵气,“一个人作画多无聊,画人嘛,还是要对着实物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慕良倏地的睁眼,他不可置信道,“您不怪臣?”
“怪,当然要怪。”女子柔媚的声音丝丝传入耳畔,“作画这么有趣儿的事情,为什么不早和我做。”
她不由分说的将自己的一条腿插入慕良的双腿之间,微微抬起,抵在那人的身下磨蹭。
不过片刻,慕良脸色就红润了起来,暧昧私密的动作让他无措的喘息。
双手被禁锢,下身也无法动弹,只能用那双漫起水雾的眸子对着兰沁禾哀求,“娘娘……”
“叫沁禾。”兰沁禾伸出舌尖,细细的舔舐起眼前苍白却优美的脖颈,突然含住轻咬,刺激的九千岁闷哼一声。
“之前送了你一套笔砚,今儿在你书房见了才想起来。”带笑的声音从锁骨处传来,“你用的可还舒服?”
这话宛如火线,腾地一下彻底羞的九千岁全身绯红,他干渴的舔了舔下唇,羞耻的别过脸去,“臣、臣还没用过。”
“那正好,今儿取来用了吧。”
……
吃午膳的时候兰沁禾很内疚,“你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说?”
本来正喝汤的九千岁手一抖,汤水便撒了出去。
他红着脸摇头,“舒服的……”声音小的听不清楚。
兰沁禾严肃道,“是啦,玩的时候舒服,过后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这人不管是昨晚还是方才都一脸迷醉的样子,她便没多注意。
直到抽出笔管看见了那不正常的红肿后才知道九千岁被自己使用过度了。
“没有受罪,”慕良抚着脖子上的牙印抿着唇,嘴角微扬,“娘娘赐予的,什么样都喜欢。”
这样的疼痛,才更加能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娘娘是有多疼爱自己。
倒不如说这样强烈的感觉,能让慕良更加兴奋也更安心。
兰沁禾无奈,转而道,“楼月吟一死,皇上可有异样?”
一提起这个慕良就不悦,“皇上今日迟了早朝,我见他口无遮拦性子暴躁,便劝他回宫好好修身后再谈国事。”
“当初捧他本就是看中了他胸无城府方便掌控,想来这也是楼月吟选他的原因。”慕良眼里划过淡淡的嘲讽,“只希望皇帝能安分等到大皇子回京。”
兰沁禾心下复杂,第一次这样强烈的意识到面前这个任自己搓揉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一句话的功夫便逼得皇帝失权,整个大明的君王换代也不过是他转念之间。
叹了口气,她颇有些感慨,“我倒真是佩服从前的自己,什么样的胆色才敢去勾搭权倾朝野的九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