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之反握住她的手,不停地亲吻着,“嗯,回来了,以后都不会走了。”
“嗯。”姜明月的眼里涌出了泪,像是个小孩子那样撒娇,“你抱抱我好不好,你很久都没有抱过我了。”
他闻言鼻尖一酸,沉闷地应了一声,就躺在了床上,小心翼翼地裹着被子将女人抱在了怀里,“你要乖一点,过几天身子就好了。你不是说想让我陪你去逛逛塞外的吗,等你好了我们就去。”
“我知道,我也等着呢。”姜明月窝进男人的怀里,轻声说:“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日子有多幸福。允之,我也不想走的。”
“那就好好活着,姜明月,你若是敢先走试试!”男人咬牙切齿,身子都是在抖的。
她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一片冰凉,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
他们还是没有立即离开,顾允之问过大夫,明月现在的状况不宜长途跋涉,只能在在原来处等着,看葛大娘她们什么时候能过来。
顾允之回来之后,姜明月的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隔天的下午,他还抱着她在院子里晒了一天的太阳。
两个人在一起经常说一些关于以后的话,将未来的生活都完全规划好了。
如果完全忽略将明月的病情,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生活就像是在梦里一样。
可现实永远是现实,她的身子越来越差,越来越多的时间都处于半梦半醒中,能够和人说话不过只有两三个时辰。
等到了后来,完全都吃不下去一点东西,前头刚喝了一点粥,转身就吐得干干净净,而且身子开始浮肿。
有天晚上,顾允之听见了她的闷哼声,才知道她的骨头已经开始发疼,整个人都蜷缩在床边的一角发颤,不敢惊动了他。
疼到后来有些受不了,就躺在顾允之的怀里,一个劲地流泪。
顾允之看着她的样子,却不能有半分的作为,面上镇定地安慰着女人,可在私底下几乎就成了一个疯子,出去抓了不少地大夫,拿刀架在人的脖子上,让人开药。
若不是周放拦着,还不知道要出现什么样的差错。
在极其压抑的氛围里,姜明月好歹是撑过了秋天,只是人越发倦怠,一天中清醒的日子还没有一个时辰。
唯一的好消息是,葛大娘在三日之后就会抵达,只要人来了,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这一日,姜明月醒得格外早,顾允之像寻常一样问人有没有像吃的东西,她极其反常得说了一句,“我想吃云片儿,你告诉桑青,让她放很多很多的蜂蜜,我嘴巴没味儿。”
顾允之愣了愣之后,立即就吩咐了下去。
“你将宛秋唤进来吧,让她来服侍我洗漱,我想出去看看太阳。”
他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心脏像是窒息了般,半天才哑着声音,说了一声好。
姜明月在床上躺了那么长的时间,突然清醒过来要梳妆,联想到某种可能,所有人的心里都是难受极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张脸枯黄消瘦,看不出一点的活色,自顾自地给自己上了一层胭脂,突然说了,“库房的南边有个小匣子,里面装着一些珠宝首饰,你和桑青选些喜欢的,剩下的就给院子里其他人分分。”
宛秋缩紧了手,蓖麻梳子齿距,陷入到肉里。她面上挂着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姑娘说什么呢,奴婢会一直跟着你的,要了那些东西有什么用的。”
“我就是这样说说。”她转过头,对宛秋笑了声,“我这样好看吗?”
宛秋咬着嘴唇,用力点头。
“你去叫世子进来吧,等会送一壶水果茶来就行。”
宛秋在泪崩之前赶忙出去了。
顾允之进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梳妆镜前的女人,她穿了一身赭红色的锦缎长裙,上面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的合欢花,蔓延缠绕至腰间,一个腰带将腰线勾勒出来,更加显得纤瘦。
娥眉轻扫,杏眼里泛着水光,一如多年前,女子倚着秋千对他笑得好看。
姜明月扶着桌子缓慢地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抱我出去坐坐吧。”
“好。”
顾允之将人抱到了外面的榻上,也不松手,桑青将吃的送进来之后,也就退了出去,但是不敢走远,和宛秋一起,只在门口的位置上守着。
姜明月咬了一口云片,其实她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来了,顺势就塞到男人的嘴里,“你帮我尝尝,是不是甜的。”
僵硬地咀嚼了两下,蜂蜜甜腻的香气就在整个口腔当中蔓延开来,只是末端有点我苦味,“甜的。”
“我尝不出来,以前我就好奇,你怎么喜欢这种腻人的东西。每次吃饭你都迁就着我,一直吃的口味清淡,以后就算我不在了,你也少吃些重口的,对身子不好。”姜明月忽然觉得喉间涌上一口腥甜,装作没事去拿桌上放着的茶水。
“还有我身边的两个丫鬟,你托人相看个好的,家世都不计较,最重要的就是品行好。”
“我爹娘的年纪都这么大了,帮我照顾好他们。”
这类似于遗言的交代让顾允之一下就慌了,他将人搂紧,“我知道。我和你说,外头传了消息,葛大娘明日就要到了,再等几个时辰知道吗?你不是说喜欢孩子的吗,我们生很多很多个好不好。白天我带他们去校场训练,傍晚了我们就回来陪你吃饭。闲了的话我们还可以去山庄,等我们老了,就不带着这群兔崽子,我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不准丢下我,听见了没有。”
他低声嘶吼着,像一只困顿的兽,找不到一点的方向。
这样的他让姜明月格外心疼,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丢下他一个人先走。但是她真的太累了,这副身子已经不够支撑她继续走下去了。
“我可能要失约了。”
脸上有些湿热,男人的眼泪和女人的混合在一起,她的身子抽搐一下,鲜血就顺着嘴角流下来了,五脏六腑都是像刀割了一般疼着。
男人双目赤红,伸手去擦她的血迹,“好了好了,别说了……再忍忍,再忍几个时辰……葛大娘就要来了。明月,明月,我求你了……你以后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真的只要再忍上几个时辰……明月……明月,我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相公,我真的……”她的话说了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
口中不断地涌出鲜血,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明月!”
——
大历一年春,秦王领精兵数十万,直逼盛京。京师骁勇,鏖战三日,生擒秦王,收押宗人府。其母慎敏太妃因与先帝情深,同年忧思过度,追先帝薨逝。朋党数众以杜家为首,解发配边疆,其子孙后世,永不召京。
有功之臣,论功行赏。敬亲王之子安远世子,肃州大捷且护京师有功,赐良田千顷,黄金万两,另有珠宝十箱。其妻特封瑶光夫人,位阶一品。
顾允之从小巷子走过,顺便从街角的一家买了一小包蜜饯,揣在怀里就直接往府中走。他向当今的皇帝告了长假,整天也没有个正经事,在自己的院子呆着,偶然去定远侯府一趟。
中途突然落了雨,淡青色的烟雾笼罩了一层的,昏昏沉沉,整个盛京都沉睡在粘稠的雨雾里头,进了院子外裳已经完全湿透了。
里面的油纸包倒是没事,他随手给了旁边的桑青,问了一句,“夫人可还好?”
桑青忽然笑了一声,语气中说不出的畅快,“和往日一样。”
他皱了皱眉头,之前他有想过要将这两个丫鬟许配人,也算成全了她们主仆一场的情谊。答但两个丫鬟找到他,跪了下来求着要继续留下来照顾夫人。
念着她们照顾了姜明月多年,最是熟悉人的习惯,他就将两个丫鬟留下来了。今日是发生怎样的喜事,今日倒是没有愁眉苦脸的。
他往里面走去。
床榻上一名女子安静地躺着,脸色红润了些,呼吸均匀。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切切实实地觉得,半年前的那场噩梦已经过去了。
姜明月昏过去没多久,葛大娘便匆匆赶到,给人施针,将人从鬼门关中抢救了回来。但是由于人之前的损耗太多,陷入了沉睡当中,也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他将人带回了盛京,自己的女儿好好的出去,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一口气,定远侯府几乎要和敬亲王府决裂。
姜修玉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上敬亲王府要人。顾允之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在院中跪了三个时辰,才将姜明月留下来。
周放后来成亲了,曾经问过他,要是人一辈子都没有办法醒过来怎么办?
当时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旁人不明白,明月活着,于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奢求。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永远守着她,哪怕是一辈子。
他习惯性的过去,在女人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才到屏风的后面,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确定身上没有一点湿了气之后,才走到床榻边坐下,和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听来的闲话。
姜成远和王惜灵成亲了,刚刚他才得知王惜灵已经有了身孕。姜成安也重新定了一个人家,是宣国公府的嫡女,样貌和才华样样都是出挑的。就连姜成朗也定了下来,就是肃州守将蒋进之女。
蒋进在肃州之战中战况斐然,被召回京,一家子都搬了过来。穆芙许是怕遇见了熟人,对外宣称身子不好,很少出门,就连前不久,自己女儿的洗三都没有露面。
穆芙的女儿是早产,他瞧过了一眼,有些不大像。可蒋家的人自己都没有深究,他也懒得为这些事情烦神。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最后说,“十七叔的静水山庄的桃花全都开了,他最近去南方治水,将山庄给了我用。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啊,再不醒的话,桃花都要谢了,要是赶不上的话,又要等到明年才能带你过去看了。”
锦被上的手动了动。
顾允之没有丝毫的察觉,继续说着话,突然有人说了一声,“将窗户关上吧,我有些冷了。”
他闻言就走到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下来了,晚霞从西边的一个小点蔓延了一片,天高地阔,说不出来的华丽。
手搭上窗柩的那一刻,他忽然反应过来,脚就像是被钉在原地。
心速猛然加快,慢慢转过头。
满屋的霞色中,女子神色柔和,眼睛里敛着万千光华,一如初见。
“我心悦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我家大宝贝的文
《恶嫂》石上清泉 城城日更有保证,文文超级好看的
佛家不修今生修来世,卓琏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却还是求不得解脱
她从守着贞节牌坊的寡妇,变成了话本里不守贞节牌坊的寡妇
此刻被麻绳五花大绑的便宜小叔子,十年后会成为名震大周的镇国公,将她这恶嫂关入囹圄,剥皮揎草,为惨死的胞妹报仇
对上未来镇国公的凶狠眼神,卓琏二话不说,把碗里的砒霜给倒了
第124章 番外
姜明月醒来之后,身子调养了很长的时间才能缓过来。那段日子她身子很差,有时候稍微动几步就出一身的冷汗。
顾允之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要替人代为受过。
两个人一直睡在一张床上,年轻火气盛开,念着姜明月的身子,他一直都在忍着,连亲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人有半分的不舒服。
忍了一年多时间,以至于后来吃上肉的时候,完全完全就不记得理智是个什么东西。不分地点不分场合地拉着姜明月做些不可言说的事情,美其名曰帮她锻炼身体,气得她直接去踹人。
可完全没有任何的用处下一刻他又会嬉皮笑脸地缠了上来。
姜明月某天晚上突然醒来,发现男人睁着眼睛看她。见到她醒了之后,熟稔地将人抱在了怀里哄着。
她这才知道,黑水城的那件事情完完全全将他吓着了,在夜间他时常会突然惊醒,确定身边的人还在才能安心。
心中酸酸涩涩,主动去抱住男人,半天才说,“我一直都在的。”
“嗯。”顾允之只是应了一声,后来的夜里还是会时常惊醒。
没有一个人知道,在那些灰败的夜里,他抱着一具冰冷的身子,他是怎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一遍遍地去探寻女子的呼吸。
所幸,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快二十岁的时候才有了第一个孩子,恰巧的是那年院中的枣树突然结了许多枣子。
这是敬亲王府第一个孩子,当着宝贝疙瘩宠着。年满一岁时,敬亲王大手一挥,取名顾越泽,寓意福泽深厚。
而小名则是顾允之随口诌的,叫满满,美其名曰贱名好养活。实则内心想的是,满满的前头还有个圆圆,万一有个女儿的话,他总不能把自己女儿排在儿子的后头。
作为敬亲王府的长孙,顾越泽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希冀。而他也不负众望,无论是文是武,皆是同龄人中顶好的。又得了父母的好颜色,和大舅的气度,在外都是一副翩翩少年郎,持重有度,已经有不少的人家和姜明月提了,说是要给他定下一个青梅竹马。
而在顾允之的眼中,自己的儿子蔫坏,还是从里子里坏透了那种。
一开始有了孩子确实还是欢喜的,可渐渐发现孩子这玩意就是来讨债的。
他老子还没有和他娘亲热够,那小子就顶了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和他一双相似的眼睛微微上挑,委屈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娘亲,“娘亲,我一个人害怕。”
然后一把扯过身后跟着的糯米团子,“弟弟也害怕。”
是的,顾越泽有个弟弟叫顾阳泽,小名圆圆,比他小上三岁。
圆圆应了他的名字,整个身子都是圆乎乎的,反应和同龄人比,都慢了一大截,用顾允之私底下的话来说就是蠢得不像他和明月的孩子。
可没人敢在明面上说,甚至对圆圆更加疼爱。
原因无他,圆圆是早产,姜明月上山祈福时遇到一群山贼,惊动了胎气,为了这个儿子几乎丢了整条命。
圆圆年岁小,又很听哥哥的话,走着歪歪扭扭的步子就要往姜明月的怀里扑,口齿不清地含糊着,“娘亲,抱,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