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枇杷膏里的斑蝥,可是你让人加入到这枇杷膏里的?”王皇后平声问道。
梁惜春这次连忙辩解道:“那名小宫女冒犯了嫔妾,嫔妾确实不应该私下罚她,这水晶枇杷膏中的斑蝥绝对不是嫔妾加的!”
这谋害妃嫔的罪过同私罚宫女可是截然不同,若是私罚宫女最多不过会判个禁足或是降为,而谋害妃嫔最轻也是褥夺妃位,严重的话更是直接赐死,即使是谋害未遂,也难逃送进冷宫的命运。
所以说梁惜春意图谋害身为昭仪的嫡妹梁寄秋,她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这枇杷膏确实是嫔妾派人给长乐殿送去的,只是这其中有没经过别人的手,嫔妾就不得而知了。且不说梁昭仪是嫔妾的亲妹妹嫔妾绝不会毒害她。”
梁惜春神色一凌,坚定地说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嫔妾真要下毒害寄秋妹妹,直接将如此烈性的毒物下在自己光明正大送去的糕点里,这样嫔妾是不是也太蠢了些!”
“可是,可是,嫔妾身边的翡翠告诉聘妻,她十日前她本来打算去取嫔妾的宵夜,就看见梁昭容身边的大宫女文竹再昭德殿的小厨房悄悄烧过一小张油纸。”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居然,负责制作枇杷膏的文竹曾经在厨房烧过油纸包!
“胡说,钱宝林你有什么证据说奴婢偷偷在小厨房烧油纸了!”这文竹果然是跟在梁昭容身边很久了,连说话辩解的方式也是相似的,“就算那翡翠真的看见嫔妾烧过一小张油纸,那也是十日前了,昭仪娘娘吃了奴婢做的那么多日的枇杷膏,都没有问题,偏偏这白蔕一吃就长了红斑,事情会不会也太巧了些!”
这众人各执一词,一下将案情搅得更加复杂。
“白兰,命奚宫局、宫闱局彻查长乐、昭德二殿。此事查清之前,梁昭仪、梁昭容、苏才人、钱宝林禁足自己宫中,其余人等不可前去探望。”王皇后抬手轻轻揉了揉额角,吩咐道:“这宫女白蔕就由张太医亲自医治,毕竟她代主遭难,务必查明病因。都退下吧。”
“是。”
紫宸殿。
……
“斑蝥之毒?”顾钧的眸露微寒,“可是查清楚了?”
“回禀陛下,还未查出下毒之人究竟是谁何人,除了太医令张岩检查出其中含有毒物斑蝥外,尚食局的江司药表示其中似乎还有他物。所以,皇后娘娘暂时将与此案相关的几位主子禁了足,并下令彻底长乐、昭德二殿。”安问行沉声答道。
顾钧的朱笔还在一本本奏折上不断不断游移,“此事牵连了哪几个?”
“有长乐殿的梁昭仪、昭德殿的梁昭容、钱宝林以及常宁殿的苏才人。”
因为前日就是常宁殿掌灯,顾钧自然记得这乖巧懂事的苏盼琴,只是这常宁殿离其他两处那么远,她是如何牵扯进去的?
“苏才人?”
“因为昨日苏才人前日去立政殿请安后曾经随梁昭仪一起在长乐殿中用过这水晶枇杷膏。”
顾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些年他虽身在陇西军中王皇后却一直将后院打理的很好,从来没有让他费过心,“告诉皇后,让她务必彻查此案,严惩背后谋划之人。”
选秀之后,这宫中妃嫔人数越来越多,若是此案没有彻查,有所包庇,必会助长后宫的歪风邪气。
这口舌之间的争风吃醋还算是人之常情,可若是用上了这么恶毒的法子,就必须严惩不贷!
常宁殿。
“主子,您怎么今日又回的这样迟?可是梁昭仪又邀您到长乐殿聊天去了?”今日苏盼琴是带着青杨出门的,所以青柳根本还不知道这宫中发生了何事。
苏盼琴让青杨简单将此事告诉了青柳和来喜两个,“小主,是何人如此狠心,竟然要生生毁了梁昭仪的脸!”青柳听完白蔕的惨状后惊呼道。
这后宫之中的女子一旦失去了这如花似玉的面庞,就算你是皇帝的亲表妹,也再无翻身之日。
试问哪个皇帝会与毁了容的妃子朝夕相对,就算勉强活着也不过是枯坐一生罢了。
青柳还在不停感叹,“幸好主子有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要是这下毒之人昨日就……”这样说似乎有些晦气,青柳赶紧收住了话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你们可明白了,直到此案查清之前,我都不能踏出这常宁殿。”
既然自己被牵连其中,幕后之人就有可能将这脏水泼到自己的头上。
第25章 拨云
夜里月亮都被层层乌云挡住,黑茫茫的天幕中连一丝星光也看不见,明明还不到夏日,这天气却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笃笃笃。”
木门飞快的被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身进来,“快进来。”
“白蔕,这药两瓶药你放好,青瓷瓶里的为内服,每日清晨空腹服用一次;白瓷内的用来外敷,伤口结痂脱落后,每日睡前涂抹,红斑就会逐渐消退,半个月就可复原。”
“可是张太医明明说要至少三个月才能恢复,”白蔕急忙说道,“而且,并且今日在殿上,江司药说这其中还有其他与这斑蝥相克之物,才会让这疱疹破裂流脓,久不结痂!”
“相克之物?那你之前可还服用过其他食物?”
白蔕伸手摸了摸自己那溃烂不堪的脸,生生忍忍住快要流出的眼泪,摇了摇头,“没有,我吃过其他的。”
“不是让你不到最后时刻,不要自己服用吗!看你现在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我过来给你送药,要是让人看见,咱们俩个都要完蛋,到时少不了拖累了主子!”
“平日那枇杷膏都是由朱蕤亲自端给昭仪娘娘的。”白蔕解释道:“昨日昭仪留了些枇杷膏准备从皇后娘娘那儿回来再吃的,本来我是有机会趁朱蕤不在的时候加进去的,但是没想到苏才人忽然来长乐殿了。”
“苏才人来了怎么了,这次就是就算没伤着梁昭仪,伤到一个五品的才人也比你这一名小小的宫女中毒对她的影响大吧!要是梁昭仪没将你直接带去了立政殿,这事情岂不就办砸了!后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由我来处理,你就在这太医署好好把脸养起来。”
“可是,可是,要是这疱疹要是像江司药说的一直破裂流脓怎么办,岂不是一直没法用你给的这个药?又或者用药后不能根治,会留下一脸麻子怎么办!”
这年轻的女儿家哪儿有不珍惜自己容貌的,要不是当初告诉她说有药可以恢复如初,白蔕怎么会拿自己的脸来试药。现在忽然说这药可能无法根治,让人如何能不担心!
“你就在这光明正大的让太医给你治,再加上我给你的药,你怎么可能不恢复。我先走了,若是有人问你,就按之前教你的说法答。”
常宁殿。
“小主,奴才刚刚尚食局来送膳的喜贵讲,那下毒的案子有进展了。”
苏盼琴因为这案子被禁了足,来喜他们三个也是禁止踏出常宁殿半步的,这几日都是由尚食局的人来统一派饭给她们。
虽然他们没有离开这常宁殿,但这宫里的消息仍然可以传过来的。
“哦,可查出来什么了?”
“查没查出来什么奴才不知道,但喜贵同奴才讲,说是昭德殿昨夜走了一名小宫女。”
“走了!?”
因为这宫里头都很避讳说“死”字,所以众人都以“走”字作为代替。
“不是昭德殿众人也被禁足了吗?”苏盼琴问道。
“回小主的话,这名小宫女叫石斛,最近就由她一直给长乐殿送枇杷膏的。”
石斛?
是由她来送东西,这样死了,有些线索不就断了吗?
“她是怎么走?”
“哎呀,小主,您就不要问了,左右与咱们常宁殿的人无关,听了怪渗人、怪晦气的。”青柳的胆子小,听到苏盼琴打算询问经过,连忙开口道。
青杨瞪了她一眼,眼中传递着: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这主子想知道什么,是由你随便打断的吗!
苏盼琴见青柳确实是有些害怕,但是有些事她又必须要问清楚,就对青柳道:“青柳,你去给我重新沏壶竹叶青吧,还是你冲泡出来的口味我最喜欢呢。”
青柳离开后,苏盼琴便接着问道:“这名叫石斛的宫女是怎么走的?”
“奴才听说,这石斛是半夜吊在了自己屋里的房梁上。”
石斛是自杀的?
“和她同屋的宫女难道没有听见一点声响吗?”
就算是一心求死之人,死前身体也会本能的挣扎,发出细微的声响,作为经常给主子值夜的宫女,没有道理是听不见动静的。
“说是,和她同屋的绿萝那天正好在梁昭容屋里值夜。”
时间会这么巧吗?
“奚宫局之前可在她口中问出什么来?比如石斛当时在去长乐殿送东西的路上,可有碰到过什么人?又或者她之前在昭德殿听到过什么?”
“奚宫局和宫闱局的人应该问了,但石斛说的是什么奴才就不知道。许是替她主子去下毒,现在眼见事情要败露了,畏罪自杀也说不定。”
“青杨,你是怎么想的?”
青杨与青柳不同,她心思缜密、思路清晰,有些问题苏盼琴都愿意听听她的意见。
“回小主的话,奴婢到是觉得,这石斛可能不是畏罪自杀,而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畏罪自杀?哼,本宫看怕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吧!”
立政殿的王皇后习惯性的转了转小指上的鸾凤护甲,随手指了指案上的东西,挑眉道:“这就是从那石斛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在那石斛的床上暗格里搜出了这样一对金丝虾须镯、一张油纸和一封信。奴婢瞧着,这样精美的款式怕是梁昭容让她做事之前许给她的。奴婢也同娘娘您一样觉得定是这梁昭容担心下毒的事情败露了,提前派人先结果了她,好来个死无对证。但梁昭容肯定未曾想到,这石斛居然也留了一手,写了这样一封信。”
听白芷说完,王皇后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忽的睁开那清明的眸子中一下子射出锐利的光。
“去,让与此事有牵连的几人,申时正来立政殿。”
……
因为苏盼琴住的常宁殿比较偏远,当她走进立政殿的时候看见梁昭仪、梁昭容、钱宝林几个已经到了。她刚刚下跪行完礼,就听到王皇后说:“苏才人,你到底也是被牵连其中,就坐在旁边好好听着吧。”
“是。”
苏盼琴的眼睛在殿内扫过,看到除了立政殿的宫婢和奚宫局、宫闱局的人在外,就只有朱蕤、白蔕、文竹以及两名脸生的小宫女在,想必那二人就是钱宝林身边翡翠和与死去石斛同屋的绿萝了。
“这人也都到齐了,你就将查到的结果说出来吧。”
奚宫局的书史令应声向前,平声道:“自四月十六起,昭德殿昭容梁氏每日酉时派大宫女文竹做水晶琵琶膏,第二日寅时再由宫女石斛交给长乐殿昭仪梁氏的大宫女朱蕤;四月十六,昭德殿宝林钱氏宫女翡翠曾见文竹在小厨房内燃烧小纸包,十七日收到文竹送来的枇杷膏,未食用;四月廿七,常宁殿才人苏氏于长乐殿食用枇杷膏一块;廿八日,昭仪梁氏牙痛,未食,赐枇杷膏于宫女白蔕,卯时初白蔕脸上起红斑后开始溃烂流脓;三十日丑时末,宫女绿萝发现石斛自尽。”
“书史令说的,你们有异议?”
此时殿内安静的有些可怕,众人没有出声只是摇了摇头,就听书史令继续说道:“三十日寅时,于石斛的床上暗格中发现金丝虾须镯一对、包过斑蝥的油纸一张和封口信一封。”
众人都没有想到,死去的石斛那里居然还藏着这样的东西。
“信上交代昭容梁氏赏赐她虾须镯一对,让她在送水晶琵琶膏的途中寻机加入斑蝥暗害昭仪梁氏,并许诺事成之后将她提拔为昭德殿的大宫女。”
书史令话音刚落,“不可能!”站在梁惜春身后的文竹忽然叫了出来,就一下就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头几个响头,不忿道:“请皇后娘娘明见,这绝对是有人诬陷昭容娘娘!”
“昭容娘娘若是要下毒,为什么不让奴婢在昭德殿做枇杷膏的时候就下好,没道理让一个跑腿的小宫女来下毒呢!钱宝林身边的翡翠之前不是还说看见奴婢在小厨房烧油纸吗,怎么又变成是石斛来下毒了!皇后娘娘,这是有人诬陷昭容娘娘,这是诬陷啊!”文竹越说越急,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留了一脸。
听到文竹喊得这样凄厉,苏盼琴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攥紧。
“文竹,不要再说了。”原本静坐一旁的梁惜春忽然开口说道。
只见梁惜春盈盈起身,跪在殿中开口道:“回皇后娘娘,这斑蝥确实是嫔妾让石斛加到这水晶枇杷膏里的。”
“娘娘!!!”
“姐姐!”
第26章 见日
“姐姐!”梁寄秋轻呼一声。
“回皇后娘娘,这斑蝥确实是嫔妾让石斛加到这水晶枇杷膏里的。翡翠之前看见文竹在昭德殿小厨房加的不过是嫔妾得来的一独门秘方,文竹她根本知道这斑蝥是何物。”
“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斑蝥是奴婢私自加的,昭容娘娘什么也不知道!”听见梁惜春这样说,文竹忽然喊叫了起来。
“是奴婢气不过二小姐一进宫的分位就在昭容娘娘之上,奴婢要毁了她那张花容月貌的脸,看她拿什么在来和昭容娘娘争宠!正的是奴婢加的,是奴婢加的。”文竹越说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凄厉。说完她就“砰砰砰”的磕起了头,仿佛要把那地砖砸透一般,没一会那原本光滑的额头就已经皮开肉绽。
“来人,把这刁奴给本宫压出去。”王皇后被文竹尖锐的声音吵得有些头痛,开口吩咐道。